“太后,太后,请容奴婢通传,太后……”
就在这时,外面内侍央求之声由远及近,听到声音的佑宁帝立时站起身迎上去,到了门口,对上怒气冲冲的太后,他连忙躬身行礼:“阿娘……”
“老身担不起。”太后避开佑宁帝,冷着脸不去看他。
刘三指见势不妙,立刻打发内侍宫婢退下,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和佑宁帝。
“阿娘,而并未要伤七郎。”佑宁帝低声解释。
太后转身,目光犀利,盯着他久久不语:“过河拆桥,不是你惯用的手段?七郎不是你的骨肉,你给他下毒,害他至此,他已经命不长久,你还不放心?非要置他于死地么?”
“阿娘,当年酪樱桃内的毒,并非儿所下。”佑宁帝不厌其烦地再解释一次,他十分无力,“酪樱桃之毒应是下与儿,是七郎误食。”
“误食?”太后嗤笑一声,似讥似讽地看着苦笑着的佑宁帝,她转而道,“好,就当是七郎误食,他算是救了你一命吧?若非他吃下酪樱桃,你自个儿想一想,你若食下,能否撑到今日?
这些年,你可知他因为奇毒而受的折磨,也就是这两年好了些,往年一发作,便浑身冰寒,放在大瓮之中煮着都冷得神志不清,入秋便咳嗽不止,毒发最烈之际,咳出满手血……
你若此,你还能有今日丰功伟绩?还能专心处理朝政?
他磕磕绊绊养到今日,能活着便已经艰难至此,你到底还要防备他什么?”
太后说着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你兄长是上辈子欠了你多少,这辈子要被你如此对待?
你利欲熏心杀了他,现在就连他一点血脉也不愿留下?你若不愿将皇位传与他,我也不怪你,当日要立他为太子,你自个儿心里明白,获利最多的是你!
你废了他便是。你舍不得,因为他在,能保你江山安稳几年。你要用他,又防着他,便这般折磨他。你的心还是肉长的么?”
萧华雍在太子之位一天,下面的皇子便是心知萧华雍命不长,已经开始暗中筹谋夺嫡,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大臣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各自站队,大多数还是心向着陛下。
这有利于陛下对朝廷的掌控,诸多政策能够极大效益的实施与推行。
这就是为何佑宁帝明明抓住了萧华雍不辨五色,身有残疾,轻而易举就能废太子,却不废太子,而要去试探萧华雍的缘由。
“阿娘……”佑宁帝沉重而又长长唤了一声,语气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不论阿娘信与不信,儿从未将七郎与儿其他皇儿区别相待。
若他能长寿,儿真心愿意将皇位传与他。这是儿对阿兄的亏欠,儿只是想知晓……”佑宁帝抬眼,深深凝望着太后,“七郎他……是不是恨着朕。”
他怀疑萧华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可以将帝位还给萧华雍,只要萧华雍有这个本事接得住,但他不能容忍萧华雍想取他性命,处处谋算他。
他是帝王,他可以给,却不容人夺。
太后触及到他深沉探究的目光,冷声道:“你是在怀疑我,挑拨你们‘父子’之情?”
萧华雍的身世,的确是她告知,就是在酪樱桃事件之后,敏感聪慧而又多疑的萧华雍,那时候他才八岁就能查出毒皆有可能是佑宁帝所下,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他不明白自己的阿爹,仰慕而又敬佩的阿爹,对自己偏爱而又呵护备至的阿爹,为何要对他下这样的毒手,他每日都在吐血,他像是被全天下背弃,小小一个孩子,再无活下去的斗志,她能如何?
如果不解开他这个心结,萧华雍只怕八岁那年就殒命。
这是长子唯一留下的骨血,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长子,她如何能够眼睁睁看他自暴自弃,任由如附骨之疽的剧毒将自己蚕食。
后来看着他对抗剧毒的每一日,她都后悔懊恼,不如当年让他痛痛快快地去了也好。
“阿娘,七郎确是儿之人带走,儿不对阿娘隐瞒,可儿真无伤他之心。”佑宁帝收回眸光,态度软和地解释,“儿也着实没有料到老三这个时候会横插一脚,让七郎落入他手中。”
“人在做天在看,便是你恶事做多了,老天爷这才让你遭报应。”太后疾言厉色,“七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吊死于宫门口。”
说完,太后也不想与佑宁帝理论,她大步离去。
沈羲和回到自己的居所,就听说太后去见了陛下,似乎不欢而散。
“太后远比我们更明白陛下。”沈羲和想到了佑宁帝的当年为了皇位的所作所为。
其实只要萧华雍有个闪失,太后必然会理所应当觉着是陛下所为。
陛下只是想要逼出萧华雍的真面目,却没有想到萧华雍见招拆招,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
现在萧华雍生死未卜,又传出萧华雍之所以下落不明,是陛下的暗卫所为,人心动荡,个个惶惶不安,朝廷多少事情要因此而耽搁?
“殿下何时能归?”碧玉挺担心萧华雍。
这次殿下无疑与虎谋皮,嘉辰太子怎会放过他?
“嘉辰太子不会伤他。”沈羲和是最不担心萧华雍安危之人。
正如当日李燕燕没有供出萧华雍一样,嘉辰太子知道这是萧华雍布的局,就会深信萧华雍的身世,他们两有共同的仇人,那就是陛下。
嘉辰太子自己是没有法子把佑宁帝扳倒,他和李燕燕一样,盼着萧华雍与佑宁帝争锋相对,他不但不会伤萧华雍,还会依从萧华雍,相助萧华雍。
他不会认为这是佑宁帝和萧华雍父子合谋的局,诱他全军覆没,因为从萧华雍寻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萧华雍如果要对他不利,用不着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也用不着让陛下牺牲如此之大。
那些牺牲的人,是实打实的精锐,是活生生剜了陛下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