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公主喉咙火辣辣的疼,她看着翩翩少年朗面容扭曲,口吐黑血倒在她的面前。到死都要说是沈羲和害她,可孟尝不认识莫远,她是见过莫远的,莫远是沈羲和的护卫首领。
若是沈羲和指使孟尝杀自己,莫远又为何来救自己?为的是让自己感激她?安陵公主虽然不承认,可心里却清楚,沈羲和不需要自己的感激,也不惧怕自己怀疑她。
这时候赵正颢已经开始在屋外搜索,他其实是和莫远一起察觉不对劲,只不过看莫远冲了进去,他立刻环视四周,看一看有没有人潜伏,却发现并没有人。
莫远将安陵公主交给赵正颢,尽管安陵公主看起来没有信了孟尝的话,莫远觉着安陵公主应该更信任陛下派来的赵正颢,他去大理寺寻了崔晋百,来勘查现场。
“还是晚了一步。”沈羲和接到消息,不由叹了口气,原以为这次能够把人给抓住,没有想到对方是按照她的设想动了手,却没有按照她的设想暴露。
谨慎至极,令她都叹服。
“白费了这么大把劲儿。”步疏林有些惋惜。
“也不算白费。”沈羲和倒也乐观,“我行此举,固然是以引蛇出洞为目的,但还有其他缘由,让陛下不再就长陵公主与阳陵公主之死猜疑于我,坐实了背后人利用公主暗害我。经此一事,安陵公主也会警醒,日后不会再被人利用与我为敌,还有一直没有被他伸手的平陵公主。”
“他怕是不敢将手伸向平陵公主。”步疏林道。
平陵公主有个打理后宫的阿娘,有两个文武双全的哥哥,若说陛下几个公主当中,谁最幸福,绝对是平陵公主,才像真正的公主。
“这事儿,你就打算这么罢休了?”步疏林又问。
沈羲和正在修剪她抽了嫩芽的平仲叶盆景:“孟尝,我的人,太子殿下的人,陛下的人都在查,我觉着他既然选择了孟尝,就是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顺着孟尝什么都查不到。”
步疏林听了啧啧称奇:“你到底如何得罪了如此了得的对手?”
说着摸着下巴沉思:“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其实不多,无非是诸位皇子,便是深宫里的娘娘,也未必有这个本事,你觉着会是谁?”
沈羲和也猜想可能是某位皇子:“昭王如何?”
“他为何要对你不利?”步疏林又觉着每位皇子其实都没有嫌疑。
只有烈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对沈羲和有意,萧长赢也不像因爱生恨,手段如此卑劣之人。且对沈羲和下手早在赐婚之前,这说明不太可能是萧长赢。
“他想娶沈家二娘子。”沈羲和筛选了一遍,也觉得只有昭王萧长旻才有这个动机。
“这倒是一个合理的理由。”步疏林颔首。
“这次我派人盯着昭王的一举一动,却不似他。”沈羲和一边诱敌,一边着重关注自己的怀疑对象,敌人的确行动了,却和她的猜想并非同一人,不知是她疏漏,昭王隐藏之能高强,还是的确她怀疑错了方向。
“管他是不是,你们终究是对手,不如直接……”步疏林眼露凶光。
沈羲和不赞同地看她一眼:“一码归一码,我不能毫无证据,就随意杀人。”
“若他真是,你这次不杀了他,下次他再出手,可能就是要你命。”步疏林十分担忧沈羲和的安全,这个人善于隐藏,令人防不胜防。
一旦他能够抓住机会,就必然会对沈羲和下杀手。
“若他不是呢?”沈羲和反问。
步疏林却觉得没什么:“昭王的野心,自以为掩藏得极好,实则路人皆知,早晚他还是会死在你们夫妻手上。”
“不,阿林,为人处世,不可如此。”沈羲和郑重道,“我不确定是他所为,便不能妄动杀念。杀对了固然可喜,杀错了却会放纵自己的恶,有些恶举未曾迈出那一步,便会永远心存敬畏和警醒,一旦迈出去了,再遇上同样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再顾忌,直至麻木。
我不允许我自己成为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人。”
见步疏林欲言又止,她道:“刚断独裁,终有一日我会面目全非,也许连至亲挚友也不再放在心上,这世间活着的人若是心上没有一丝柔软和善念,必将是为祸苍生之徒。
至于你说的日后我们与他会在皇权路上狭路相逢,届时阴谋阳谋各凭本事。”
一日不确定是否是某个人,沈羲和就一日不会动手,还有一点沈羲和没有告诉步疏林。
现下她不确定是否是昭王,她没有对昭王下手,就会永远保持着一份有人随时会暗中害她的警惕,一旦她真的把昭王当做真凶给杀了,这份警惕也就会消失。
到时候真凶另有其人,她一个寻常小的疏漏,也许才是真正的致命。
“若他是,你今日又放了他,下一次你中了他的计,因此丢了性命……”步疏林不得不提醒沈羲和还有一个可能。
“技不如人,自作自受。”沈羲和道。
“哎。”步疏林长长叹口气,“呦呦,你这般不适合做上位之人。”
“上位之人,便要疑心重?看谁像暗害自己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其下杀手?”沈羲和轻笑着摇头,“如此固然能够体现威仪,却并不可取。误杀不多时至多成为孤家寡人,再无人敢对你说句真话,杀孽一旦过重,误杀过多便会众叛亲离,最后死于自己的疑心。”
步疏林想了想又觉沈羲和所言也对:“你总是想得极其长远,而且我发现你是在严以律己之上想得长远,对待旁人你倒是极其宽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我最喜的一句话。”沈羲和莞尔,“你错了,我多旁人并不是宽容,而是旁人之事与我何干?妨害不到我,我为何要去点评与苛责?”
她从不对陌路人宽容,这是对他们不放在心上罢了,他们的好与歹,那是他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