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叶琼花是那日谈到太子殿下的病情,他多嘴提到一句,太子殿下虽则多是假装咳嗽,但其实肺上不好,是被毒伤的最重处之一。
细叶琼花可去毒同时润肺,对太子殿下大有裨益,可细叶琼花极少,且琼花开花一瞬,也很难采集,若是未完全绽放采摘下来效用要锐减,若是开始败落依然,这个尺度很难把握。
这世间再没有人比沈羲和更了解百花的习性,便是太子殿下都不及,东宫多奇花异草,但明显草木偏多,且太子的加冠了,就和往日不同,不能只躲在东宫。
许多事情哪怕是明知道太子没有精力处理,没有能力解决,但是东宫属官都要过太子殿下的耳目,这是规矩,否则御史盯着呢,谁也不敢自作主张。
这就导致萧华雍几乎每日都要与各种事宜负责的官员见面,太子殿下轻易离不了宫,沈羲和便未曾让随阿喜将这件事情告知太子殿下。
随阿喜知晓这种花,却也未曾接触过,更何况他每隔几日要入宫给太子殿下治眼睛,这段时日太子殿下的眼睛好转了些许,视物依然五色,但看得更清晰。
两日后,佑宁帝果然下密旨给步疏林出京调查盗墓一案,明面上她是生了病,得了陛下的恩许在步府养病,太医会按照陛下的叮嘱,每日定时上门走个过场。
沈羲和等到步疏林离开京都三日之后才入宫,这次没有先去给太后请安,而是去求见了陛下,一听到沈羲和求见,佑宁帝眼皮子一跳。
这丫头除了刚入京第二日来和他请安没有幺蛾子,之后每次求见都无好事。
“昭宁今日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佑宁帝索性也直接问。
“陛下,昭宁想要请旨去一趟临川,昭宁表兄大婚,在临川之时,表兄对昭宁有救命之恩,昭宁也曾应诺,要亲自观礼。”沈羲和不疾不徐道。
这倒不是借口,而是二表兄大婚,这件事情去年就定下,沈羲和在临川小舅舅家的时候,也确实答应要留在临川观礼,哪里知道佑宁帝突然一道圣旨,她不得不入京。
佑宁帝听后拧眉:“由此去临川,便是一路畅通无阻,也要半月才能抵达,你一去一回少则一月,你年关前及笄,朕答应你阿爹要在京都为你大办一场及笄礼。”
“昭宁多谢陛下疼爱,昭宁及笄尚且有一月半,昭宁必会一月内归。”沈羲和语气透着执拗。
“昭宁,入冬了,严寒飘雪,你身子骨又弱,朕派内侍去一趟临川,带了你的贺礼,也亲自给新人一些恩赏,便说这是你为新人求来便是。”佑宁帝不想沈羲和离京,尤其是这个关口。
“陛下恩赐,自是无上荣耀,可昭宁亲去,是为兑诺,昭宁不愿成为言而无信之人。”沈羲和坚持道,“陛下若是不许,昭宁只得偷偷跑。”
“你——”佑宁帝真是被她理直气壮说要偷跑气乐了。
但她要是真的偷跑了,他还真没有法子,她又不是上京来做质子,虽然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没有摆在明面上,她就是自由身,她又不像步疏林有官职,偷跑了还能定个渎职之罪。
“当真要去?”佑宁帝沉声问。
沈羲和坚定颔首:“要去。”
“非去不可?”佑宁帝又问。
“非去不可。”沈羲和仍旧肯定回答。
佑宁帝看着她许久,见她分毫不让,又怕她真的偷跑,最终轻叹一声:“行,朕允你去,不过随行保护之人,由朕安排。”
“昭宁叩谢陛下。”沈羲和欢天喜地应下。
佑宁帝真的觉着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曾有对沈羲和宽容。倒不是他有多喜欢沈羲和,而是沈羲和这脾气的确让他头疼不知如何是好,重不得轻不得。
赶紧及笄把她嫁人吧。
一念至此,佑宁帝道:“昭宁,你入京来,你阿爹将你的婚事托付给朕,让朕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可有喜欢的儿郎?待你及笄之后,朕为你赐婚。”
沈羲和想了想往日在西北那些女郎见到自己阿兄的模样,依样画葫芦做出羞涩状:“阿爹说陛下的皇子个个才貌双全,说昭宁是最娇贵的女郎,就要嫁最尊贵的儿郎,昭宁心悦太子殿下,想嫁与太子殿下。”
面上娇羞,沈羲和浑身别扭,心里更别扭,此刻还挺佩服萧华雍,扮何人都能扮得自然而然。
沈羲和自入京以来,就不曾对旁的皇子有个笑脸,唯独往东宫去得勤密,不止佑宁帝,便是文武百官也能看得出,沈羲和是奔着萧华雍而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佑宁帝却面无喜怒:“太子固然是极好,昭宁你可知太子殿下身子骨……你为何会心悦太子殿下?”
“不瞒陛下。”沈羲和低声道,“昭宁倾心太子,正是因着太子殿下体弱。”
“哦?”佑宁帝略有些诧异,她还真是直言直语。
“同命相怜罢了。”沈羲和语调之中透着伤感,“昭宁亦是体弱之人,亦被断言活不过二十,昭宁明白太子殿下心中的无奈和认命。我与殿下,大概是便是命中注定之人,余下时光,互诉平生,我不用为殿下身子骨而忌讳,太子殿下亦不须为我日后而隐忧。
或许……或许,我与太子殿下不能同年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日死。如此说来,百年之后,后世子孙言及我与殿下,或许是一段千古佳话。”
两个一样命不长的人,在这波谲云诡的皇权之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最后问鼎至尊。可不就是千古佳话么?
佑宁帝不知沈羲和心中所想,不过沈羲和这番话听着倒是情真意切。
原来她是因为同病相怜一开始就选择了萧华雍,长沙郡她救烈王之事,佑宁帝自然知晓。
从中佑宁帝也看出沈岳山是希望沈羲和嫁给烈王,只不过这丫头自个儿不愿。
如此说来,太子并非沈岳山的选择,而是丫头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