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日,吕布回到了雒阳。
去时带了五十名亲卫,回来后只剩下五人。按他们的说法,是路上遭遇了黄巾贼寇,四十五名亲卫在追随吕布厮杀时光荣战死。
实际上,他们被留在了京县。五人追随任峻,一方面为护卫其安全,另一方面也算是监视。
剩下四十人追随典韦,帮助其快速组建起军事编制的骨架——这些亲卫在吕布营中,每个都有屯将的实力和经验。
“首领有了,也将外部障碍转变为优势。现在差的,就是一位才干胆气都不缺,理政方面也不错的全方面优秀人才。”
“而且,还要对某有一定的忠诚。”
统御着一万五千余人的吕布,对此有着独特的心得:别看他平时举重若轻,那是因为充分发挥了穿越者的金手指,会识人用人。
典韦那里就不同了。
强横无敌的武力虽可以震慑很多人,在乱世中快速树立起威信。但想要管理好千人乃至数千人,单靠武力便不可能办到。
更多的情况,是公司组织几十人的团建,都可能矛盾不断、混乱不堪。
尤其典韦将要接收的那批人,还是耕地被占、家破人亡的流民和游侠,不是心怀怨恨就是桀骜不驯。
想要让他们乖乖听话卖命,没点真本事儿肯定不行。
这个人,目前定的是徐庶。
但他还不知徐庶愿不愿,也不知行不行:徐庶在《三国演义》中很厉害,可在真正的历史中,自从到了曹营,虽不是真的一言不发,却也基本没了下文。
还有便是徐庶刚决意弃武从文,也不知现在才干究竟如何。
“好愁啊......”中军营房里的吕布叹息一声,然后等待荀彧前来,汇报这些时日营中的情况。
没啥事儿的话,就要回府接着忽悠徐庶了。
这次荀彧一进来,面色就有些不好看。甚至,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见这架势,吕布当即紧张起来:“怎么了,营中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是士卒哗变了,还是将领们闹矛盾了?”
荀彧闻言,似乎有些不解:“中郎将营中伙食充足,还有赏金可外出采买,更有肥皂美酒享用,士卒为何要哗变?”
“将领们对中郎将忠心耿耿,张文远感其恩义更用心练兵,华子鱼得知中郎将乃汉室忠臣后,态度亦改观不少,主动帮属下分担,又会有何矛盾?”
“那就是匠造部产品出问题了?”
荀彧眉头紧蹙,道:“匠造部由属下直接管辖,用料工序皆已一一记录在案。又令贾佐吏督管保密事宜,也用心实干,又怎么出问题?”
“至于珍宝阁那里,德润请去华神医配合宣传,已准备明日开阁售卖。第二批会员卡亦人人求购,一片欣欣向荣,没任何问题。”
“既然没问题,汝为何一进来便唉声叹气?”吕布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更加疑惑。
荀彧也反应过来,歉意地拱了一下手,道:“让中郎将误会,实乃属下之过......不瞒中郎将,属下非是为公务叹息,乃是因家事惆怅。”
“为家事惆怅?......”
吕布一听面露愧疚,关心道:“是也,某这些时日让你太过忙碌,以致精力不济,必然冷落了弟妹。”
“无妨,有病就要治,身子虚了就要调理,讳疾忌医可要不得。”
“华神医不是在咱营么,让他帮你开副方子。某再给你放几日假,休息休息必然便会再度龙精虎猛......”
荀彧家世好,才干显,长得好看还有钱。除这段时间太忙外,吕布实在想不出荀彧妻子,还能挑出啥毛病。
温润如玉的荀彧却不由目露凶光,最后哭笑不得:“难道在中郎将心中,家事便是这等男女之事?”
“还能有别的事儿?”吕布也一脸不解:男欢女爱,说白了不就那么点事儿?
你们古人,就是含蓄保守。
顿时,荀彧便知自己跟这等好色之徒,没啥共同语言,只好言明:“属下在为荀氏举族迁移一事发愁。”
“家族的事,也能简称家事?”吕布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古人所说的家,可不是后世的小家庭。
而是泛指整个家族。
自己说的小家庭,在古代应该称作闺房——比如西汉的张敞爱给媳妇儿画眉,说的就是‘闺房之乐’。
至于荀彧所说荀氏一族迁徙之事,他也随后反应过来。
历史上的确有这么件事儿,说是董卓自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荀彧有感天下即将大乱,便弃官归乡。
到家乡后对父老说:“颍川乃四战之地,若天下有变,则必受侵凌,应该早离去,不能可留。”
但乡人们多怀恋故土,不愿离去。时冀州牧同郡韩馥派人接荀彧,却无人相随。荀彧只得独自将宗族,迁至冀州以避难。
但如今的荀彧并未弃官,还被自己重用。想来,应该是他与族老对迁徙之地,发生了一些分歧。
果然荀彧点头,道:“确如中郎将所言,属下本想劝全族迁徙至雒阳。然族老认为雒阳乃动乱旋涡,不肯前来,一心打算迁往冀州。”
“吾弟荀谌也被冀州牧韩馥征辟,言冀州殷盛,兵甲充足,可为避难之地。族中之人大多青睐,才令属下惆怅不已。”
一听这话,吕布第一反应不是怪荀氏相不中自己。
相反,还很奇怪荀彧的选择:“雒阳要冲之地,确如荀氏族老所言。文若不跑某很感激,又怎还会劝全族迁徙至此?”
谁知荀彧竟也学会了邪魅一笑,道:“因为属下知道,中郎将必不会让雒阳黎庶,遭受半点战火荼毒。”
“这个倒没错。”吕布不否认,但还是很奇怪:“但某若做不到呢?”
“主公会有条件去做,没条件创造条件也会做,直至最终真正做成。否则,绝不会放弃罢休!”
吕布一凛,目光灼灼地看向荀彧。
一来是荀彧主动改了称呼,二来是他说对了:自己苦心经营雒阳这么久,根本没打算过挪窝儿。
雒阳是他一盘大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他不能没有雒阳,就如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
哪怕跟董卓翻脸闹掰,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随即眼珠一转,便又想到了什么:“文若,汝难道非要全族迁徙至殷富之地?假如是灯下黑的一座小县,不知可不可以?”
“何处?”
“京县......”
“京县?”荀彧当即上前,看向吕布身后的军事图,不由面色奇怪:“此地......临近虎牢关,岂非更首当其冲?”
“没错。”既然人家都称主公了,吕布也不打算藏着掖着,道:“但它却是某精心筹谋的一处地所。”
“最主要的是,地方不重要,投靠了谁才重要。”
“荀氏大部分避难冀州无所谓,可你已是某臂膀腹心,在族中说话也有份量,怎么也能劝来小半族的人吧?”
荀彧一愣,随即便懂了:吕布不计较荀氏分流来分散风险,但想得到他的关照和庇护,就要再加一些砝码。
听起来......还挺自大无礼的。
毕竟荀氏一族到了冀州韩馥那里,会被奉为上宾。吕布居然还妄自尊大,让荀氏先表忠心......
然荀彧只是愣了一下,便坚定道:“主公放心,属下必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