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不在军营留宿了?”吕府后院儿二楼偏厅,正在用饭的严氏突然抬头,开口问了一句。
从军营回来的吕布,闻言随口回道:“去军营是上班......呃,是某的应尽之责,下班后自然要回家。”
然后,还反问了一句:“之前,某一直喜欢呆在军营么?”
“是的。”严氏还没有开口,吕魅已用带着几分的奶气音接茬儿道:“之前魅儿想爹爹,爹爹老不在家。”
“哦......”吕布便笑了笑,道:“以后只要不是出去打仗,爹爹每日都会回家,好不好?”
“好!”吕魅登时拍手,高兴道:“魅儿要让爹爹教武艺!”
“魅儿,食不言、寝不语,难道忘了么?”严氏轻声呵斥了一下女儿,却在还未说下句时,当即被怼了回来。
“那娘亲和爹爹在干啥?”
严氏登时无言以对。
然而,还没等吕魅庆祝,她便感受到这世界对小孩子的满满恶意:“魅儿,食不言、寝不语这些,爹爹不在意。不过还有一句话,你却一定要记得。”
“什么话?”
吕布诡秘的一笑,道:“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嘴......”
瞬间,活泼可爱的小脸变成了痛苦面具,气鼓鼓地看了吕布一眼,然后恨恨啃起鱼酢。
也就是咸鱼干。
她原本想借此表达不满,却忘了汉代的鱼酢有多咸。瞬间脸上的痛苦面具,又来了个超级加倍。
严氏忍不住要笑出来。
可察觉到吕布在注视自己,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又一副冷淡的语气道:“夫君......”
“嗯?”
吕布此时的确在观察严氏,感觉这个妻子有些奇怪:很显然,她是不爱吕布的,甚至是畏惧和愤恨。
但同时,她又在竭力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
只要在外人前,她永远表现得端庄得体。犹如一个手执税簿的主计,冷漠而严谨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分不差,也一分不多。
吕布甚至还敢笃定,哪怕吃完饭后向她提出敦伦之事,严氏也会沉默地接受,不会有任何反抗。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呛了起来。
“被雷劈中......究竟什么感觉?”
一瞬间,他顿时明白为何会有‘食不言’的古训,然后愕然地看着严氏:“咳,咳咳......你听说过某的故事了?”
“嗯。”严氏点头,看着吕布的那张帅脸,认真道:“夫君这两日的表现,显然出过了事故。”
还好,不是这张脸上写满了故事。
“你我总归是夫妻,且还有了魅儿。”吕布当然知道,严氏想问的不是被雷劈什么感觉,便道:“夫人不妨将话问得更直接一些。”
“好。”严氏又点头,鼓了一分勇气、带着九分期待道:“夫君被雷劈过后,当真已性情大变?”
“某不知道啊。”吕布便摊手,道:“被雷劈过后,之前的吕奉先已然死去。某其实是来自一千八百年后的一缕幽魂,附在这具身体中。”
“也就是说,某已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既然已不是之前的吕奉先,那他之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某便一概不知晓。如此,又何谈性情大变?”
“哦......”严氏听后,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然后,便继续吃饭。
这下,吕布却觉得奇怪了,道:“夫人,没有然后了?”
如此离奇的说法,你就一点不震惊?
谁知严氏连头都不抬,仍淡淡地道:“妾身已确认,夫君真的性情大变。毕竟汝之前不会说这么多的话,且还如此莫名其妙......”
“......”
吕布闻言不由歪了歪脑袋,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但仔细想想,好像一切又挺对。
就......怎么说呢,好似程序里一堆的bug,偏偏正常地运行了起来。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今晚严氏已对自己好奇,还主动打探——跟昨日比起来,无疑是很不错的一点改变。
吃完饭起身,吕布便抱着吕魅向外走去:“给你做个竹蜻蜓,今晚跟爹爹一块儿睡,好不好?”
“好!”小孩子就是好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一点不记仇:“竹蜻蜓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严氏看着父女俩的背影,眼神渐渐温柔,不知不觉学起吕布的样子,歪着脑袋嘀咕道:“一千八百年后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么?”
说完,目光中不由萦绕起一丝期待,唤道:“静娘。”
“奴婢在。”
“去将夫君种的几颗野草,搬入厢房内。这几日估计要降温了,他倒是看得勤,却哪知如何打理?”
“喏。”
......
另一边,院内用小刀刻着竹蜻蜓的吕布,跟蹲着数蚂蚁的吕魅一起,悠悠地聊起了从前。
当然,对于吕魅的来说,几天或几十天前就是从前了。
“爹爹从前,是不会给魅儿做这个的。”
数蚂蚁无聊后,吕魅又直直看起专心致志的吕布,突然问道:“你这个爹爹,究竟什么时候会走?”
吕布顿时一惊,看着她吕魅乌黑清澈的大眼睛,不知为何还有些慌。
故作镇定地一笑后,道:“爹爹刚才逗娘亲的,你真以为爹爹换了个人?”
“嗯。”吕魅却认真地点点头,道:“爹爹真的变了,虽然长得跟从前一模一样,但魅儿能感觉出来。”
“......”
这话,让吕布完全不知如何回复——成年人真的很傲慢,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在某些方面,他们却比成年人敏锐得多。
“爹爹虽然从前也喜欢魅儿,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喝酒。”
吕魅却不在意吕布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又道:“而且,爹爹以前不让娘亲一块儿吃饭,也不会跟魅儿一块儿,还总让魅儿要听话。”
“最主要的是,爹爹总打娘亲。”
“他还打人?”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大秘密,吕布当时来了兴趣。
“嗯......”吕魅就点头,道:“不仅是娘亲,还有好多魅儿不认识的姐姐。爹爹总是带回家后,打得她们不停地叫,老惨了。”
“......”
吕布顿时老脸发红,想开口解释,又觉得吕魅还小。
好在对付小孩子,他还是有一手的:“那魅儿觉得,是现在的这个爹爹好,还是以前的爹爹好?”
“当然是现在的。”
吕魅毫不犹豫回答,道:“现在这个对娘亲好,对魅儿也好,说话又好听,还会做竹蜻蜓,魅儿超喜欢的。”
“那这个爹爹以后就不走了,一直陪着魅儿好不好?”
“好!”吕魅当时蹦起来答应,随后又抱住吕布的大腿,道:“爹爹还要对娘亲好,魅儿要爹爹和娘亲一块儿陪着。”
“嗯,放心吧。”吕布就笑,坏坏地道:“古语有云:孩子都有了,凑合过吧,还能离咋滴?”
“爹爹其实一回家,就觉得不对劲儿。”
“好在爹爹三观很正,且明人不说暗话,爹爹馋你娘亲的身子.....放心,娘亲很快就跟爹爹亲近的。”
说这话,他十分自信。
毕竟真是这样想的。
要是严氏还未嫁,吕布绝对懒得搭理这等故作冷漠的女人。但一来严氏是魅儿的母亲,二来也根本不是那种人。
她更像是曾经炽烈燃烧过的煤,却被从前的吕布伤透了心,才故意用冷漠来掩饰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不由又想起严氏那身松垮可笑的曲裾:她明显想将自己包裹起来,一点曼妙美好都不向外展露。
但吕布眼光何其毒辣,早已练出一双‘阅览山水透本色’的技能。
且黑色虽然低调,却更衬得她肌肤白皙如凝脂,反而让吕布对烟雾遮挡的庐山真面目,垂涎不已。
“爹爹,你在坏笑什么,感觉好邪恶呢......”灵性又敏锐的吕魅顿时松开吕布,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吕布递出已做好的竹蜻蜓,道:“拿去玩吧,快点儿跑,跑快了竹蜻蜓就会飞起来。”
“哦哦哦,呜呜呜!......”吕魅当即接过,满院子飞跑起来。
小孩子嘛,很健忘的,也不会有心事儿。
吕布满意看着这一幕,内心充满强烈的责任感:奉先兄,你安心地去吧。汝妻女吾养之,汝勿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