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很快被抓了来,婉贵妃动也不动,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花吟也不避讳,当着她的面挑挑拣拣,将自己需要的药很快挑出一小撮,而后又要了炉子和药锅子,亲自动手煎了起来。
婉贵妃看她熟练的动作,半晌,恍然大悟,说:“你是花小大夫是不是?“
花吟毫无形象的蹲坐在她面前,闻言,抬眸笑笑。
婉贵妃默了默,突然就怒了,指着她道:“我以前看着你就不对劲,原来你真是个女的!”
花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婉贵妃岂能忍住,“你这女人果然有手段有心计,恬不知耻!不要脸!”
花吟也不在意,上一世她被骂的多,这一世……还真没,乍听之下,还真有些……忆苦思甜,回味无穷。
婉贵妃一通口不择言的乱骂,直骂的气喘吁吁,花吟盛好了药,就坐在她对面,轻轻的吹着,含笑看着她。婉贵妃被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想骂又觉词穷,也干瞪着眼看她。
良久,花吟尝了一小口汤药,那药苦的哟,她问,“骂完了?”
婉贵妃气哼哼,“你这种女人骂你都嫌脏了我的嘴。”
“这么想就对了,”她笑,“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若是孩子有样学样,将来一生下来就会骂娘……”
“你……”婉贵妃气的猛一拍桌子,直打的手心疼。
花吟忙打手势,示意她冷清,好心提点,“孩子……孩子……”她是真心替她操心孩子,她这辈子是没打算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看到旁人家的小孩或者孕妇,总会有种别样的温柔情绪。
婉贵妃呛声,“你这么在乎孩子,你自己怎么不生一个!”说完又后悔,她无法忍受眼前这人怀了那人的孩子,那个神一般的男人,有谁够资格怀上他的孩子?!
“啊……”花吟叹了一口气,目光穿过她,悠远而没有焦距。
这一生,她带着原罪而醒来,只为赎罪,不求其他。
孩子?她怎敢奢求?
如此想着,她一口饮干碗中药。
仿似被她眸中难解的忧郁情绪感染,婉贵妃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多久?”花吟反应了下,“你是说睡一起?”
婉贵妃面色微变,还真够直接的,臭不要脸!
“昨儿夜是第一次。”
婉贵妃一愣,“早不做晚不做偏偏是你要嫁去金国的当口,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花吟将头埋在双臂间,昨儿那事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多想,现在细思量,嗯……他那样扭曲的性子,难道是觉得一时杀不了耶律丰达,先给他戴顶绿帽解解恨?
嗯,他那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哈……”她吃吃的笑,眼神扫过婉贵妃阴晴不定的脸,好心情的解释道:“大概是你主子觉得我伺候男人没经验,想亲自指导我吧?”
婉贵妃的表情刹时精彩万分,张了张嘴就要说话,花吟赶紧站起身,轻拍她的肩,说:“你好歹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对这种事还这么感兴趣?对孩子不好,”她伸了个懒腰,朝内室走去,“我先睡会儿,晚膳就别叫我了,对啰,给我煲只老母鸡吧,要很肥很大那种,哎呀呀,我这是主动要破戒呢,算啦算啦,反正色戒都破了,我已经无药可救啦!还是养好身体重要,后面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她的声音渐渐小去,婉贵妃从来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女人,前后将她的话琢磨了遍,仍旧无解,只闷的胸口疼。起身要走,忽看的那药罐子,本不想管,但一想这揽月宫可都是那人的眼线,不敢大意,只亲自将那药渣子收拾了。
室内,花吟听到婉贵妃离去的脚步声,不自觉勾了勾嘴角,她一点都不担心婉贵妃会将自己喝避子汤这事告诉南宫瑾,她如今被困在宫中,身不由己,处处制肘,但若是能利用人心得到,倒也不会太被动。譬如,这位婉贵妃,她爱着南宫瑾,自然见不得旁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但也是因为爱,她不敢将这事捅到他那儿,毕竟这些药可是她给的,依南宫瑾的脾气,他能给人想要的一切,亦能摧毁人所拥有的一切,一旦他发觉底下人敢违逆他,有异心,不论缘由如何,他素来对待背叛者可心狠手辣着呢。
当夜,南宫瑾正在看奏章,暗卫领了小德子进了书房。
南宫瑾眼皮子也没抬,小德子有眼色,直接将花吟回到揽月宫后的所行所言细细说了来,他记性好,学的也惟妙惟肖,因为不在场只略过了花吟和婉贵妃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这之后大抵也是为了有所交代,花吟醒来后用膳,他主动近身伺候。
在小德子说到花吟将一整只足有三斤四两的老母鸡连肉带汤都吃了个干净后,南宫瑾明显愣住了,而后竟也绷不住用手背掩了嘴,无声的笑了,语气却不大好,“噎不死她!看来她心情很好啊。”他可足足恼了一下午,就连晚饭都没吃几口。
“花大小姐说了,肚子填饱,脑子一缺血就想睡觉,再有什么烦恼一觉过去,也就忘个七七八八了。”
南宫瑾冷哼一声,“她倒想的开。”
小德子赔笑。
南宫瑾又问,“她还有说什么其他的?”
小德子转了转眼珠子,做苦思冥想状,说:“基本上没了,就是还有一句是说奴才的,没大要紧的话。”
“哦?”
“花小姐说:你这奴才倒是激灵,可惜是婉贵妃身边的人,不然我倒是想要了你,没事也好解个闷儿。”
南宫瑾这才抬眸,正经瞧了小德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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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揽月宫就热闹了起来。
金国太子迫不及待的想迎娶美娇娘,过去的一日夜快马加鞭与慧娴王后通报了消息后,王后虽然不满花吟身份低微,但知子莫若母,她心知阻拦无果,况太子已然在周人面前将话都放了出去,她又能再说什么,心想待人娶了来,再做计较也不迟,只无奈的与贞和帝发了正式的通婚文书。
身份这问题贞和帝也考虑到了,这婚事一落实,这日就下了道圣旨,直接收了花吟做义女,封了个公主,封号:永宁。意寓周金两国永世安宁,国无纷争。
花吟接了圣旨,倒也不意外,面上欢喜,心里却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皇帝认了她做义女,那就意味着她从今后跟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宗法制度上的关系了。
爹娘一定会感到心寒吧?
那日她离家,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就自以为是的决定了自己的将来,如今就连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出嫁也没有父母兄长相送,呵……
也罢,也罢,断了关系更好,至少她再有什么混账举动也不至连累了父母兄弟。
这不一直就是她所求的么?
无牵无挂,无所顾忌,只为赎罪,即便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这一个白日,花吟被宫人们摆弄来摆弄去,搞的晕头转向,量体裁衣,选搭首饰,训导她礼仪规矩,她出嫁在即,需要张罗的事非常之多。耶律丰达倒是几次三番想进来见一面,都被挡在了外头。
花吟身上有吻痕,生怕眼神毒辣的宫人们瞧出来,晨起就依着之前的点子,在身上各处描出了各种花样。宫人们瞧见了明面上自然是赞不绝口,至于私下里怎么编排她,那就不在花吟考虑的范围内了。婉贵妃也瞧见了,虽然眼中写满惊艳,面上却不屑,又擦着她耳边低声说:“只有狐狸精才没事搞这些幺蛾子。”哪知这一个白天后,皇宫后院又起新潮流,娘娘们纷纷效仿,在身上描花样,并以谁的花样更精美为傲,这之后,更是流传到民间,掀起一阵热潮,经久不衰,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花吟忙了一日,天刚刚擦黑,她站在偏殿的廊下活动四肢,突听有人叫她乳名。
花吟听出那是郑西岭的声音,循声看去,夜色下,果见他一身禁军的衣裳躲在一棵大树后。
花吟一惊,大哥和郑西岭都在禁军做事,她一直担心大哥鲁莽会突然跑来找她,却没想是郑西岭,这让她更紧张了,毕竟她二人曾经是未婚夫妻,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她倒没什么,只怕会毁了郑西岭的前程。
这般想来,不若大哥来找她呢。
“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你怎么,你怎么?”一时间郑西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花吟只想他赶紧走,谁知道这地方的哪处窝着南宫瑾的人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是都和石不悔搞一块去了么!连孩子都有啦!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若是郑西岭的脸没那么黑的话,花吟一定会看到他脸红的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他重重一叹,“我就知道,你果然在怪我!”言毕竟狠狠的将头往树上一撞。
花吟只瞧那一人合抱粗的大树竟枝叶呼啦啦的晃动了下,她头疼的龇了龇嘴,朝他跟前走了两步,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就别自责啦,不悔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你们幸福我就幸福了。”
郑西岭词穷,一时语塞。
“别这样看着我,真的,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初咱们订婚都是大人们的一厢情愿,你一直拿我当妹妹看,我也一直将你当哥哥般尊敬。即便没有不悔这个人,咱们俩也不可能在一起。对不起哦,因为我,还害你被我大哥打了。”
“满满,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花吟挑眉,“是啊,怎么了?”
郑西岭抓了抓头发,“可是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过门的。”
花吟差点咬了舌头,“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你别吓我!”
郑西岭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告诉我自己,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要对你一心一意,这点咱们取消婚约前从未变过。我和不悔真没有想过要对不住你,我和她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她讨厌我讨厌的要命,我们是被人陷害的。唉……事已至此,我知道说这些都没用了,但是我还想跟你解释清楚,不悔说不想让你心里留下疙瘩,一定叫我当面和你请罪,我们真的是被人下药的。不悔为了以证清白,都发过誓了,这辈子不会进我郑家门……”
“哎?不是,等等,她这意思是不嫁给你了?那你怎么说?”
郑西岭很是认真的看着她,“我同意了,不过我对不起你又对不起了她,我也起过誓了,从今后不婚不娶。”
郑西岭,你冒这么大危险过来见我,不会就是为了来搞笑的吧?
“那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共同抚养啊!”
“没名没分?”
郑西岭很是苦恼的想了想,说:“我和不悔还没聊到这。”
花吟登时就不想说什么了。
郑西岭突然一拍脑袋,笑呵呵道:“不过也没关系,我们郑家小门小户的,谁会在意这样的细节。”
小门小户?郑大将军,将来的威武大将军噢!
“西岭啦,”花吟突然老气横秋的朝他胸前狠狠捶了一拳头,“体谅体谅姐为了你们劳心劳力的不容易好么?算姐求你们了,你们该成亲成亲,该生娃生娃,好好过日子不行么?就别横生枝节,让姐操心了成么?你看看!看看!姐才几岁啊,都有白头发啦!我真是少女的身操着老妈子的心啊!你们一个两个的,要是现在都成双成对好好过日子,我就算现在死了也闭眼了,偏生一个比一个不消停。我是人啦,不是神呀!”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克制不住的大声嚷嚷了起来。终于将宫人们给叫唤了来,郑西岭一听到脚步声,慌里慌张的翻墙躲了去。花吟看着他的背影,噗嗤一笑,算啦,这些孩子其实也就一二十岁,而她可是活过一世的人,又做了几十年的鬼,若是叠加起来,她都有六七十啦。她一个老太婆和个毛孩子计较什么劲。
这般想着,她伸了伸懒腰,冲着涌过来一脸写满好奇的宫人们摇摇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夜里倒是好眠,正睡的天昏地暗,突觉胸口喘不过来气,身上一阵异样的感觉,朦朦胧胧也不知几时就醒了,倒不知为何没被惊着,虽然夜里漆黑,身上突然多出个人确实挺吓人的,但她就知道是谁。
余下颠鸾倒凤,被翻红浪自不必细说,二人一直没说话,及至事毕,南宫瑾心满意足的搂着她,歇了半晌,缓过了劲,就有些不满她的冷淡了,故意将她往怀里按了按,直到她透不过气来,开始挣扎,最后终于忍耐不住,说了句,“我快闷死了!”他这才冷着声说:“哦,原来你没死啊?”花吟却“咦?”了一声。
南宫瑾蹙眉,就见她双手并用在他脸上一通乱摸,口内道:“原来是个人啊,啊呀,我还当被鬼压床了呢!”
南宫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她肉多的地方掐了把。
花吟痛的大叫一声,南宫瑾赶紧用唇堵住她的嘴。
须臾,方才松开,花吟鬼鬼祟祟的笑,说:“怎地?有胆半夜偷香窃玉,还怕被人知道啊?”
“你在挑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