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羽曾说过,“若是真被错乱的时空送到万万年前的场景,无需心慌,也无需做什么,只需要保全性命,静待时空归正即可。”
是以,我安心地在还略显简陋的北海宫殿住下了。
幼年意玄很是勤奋,几乎从不睡觉,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他虽然嘴上说着很想要个娘亲,可杀起妖怪来,从不手软。那凶悍的表情,配上小少年朗俊逸的脸,实在是令人看了心惊。
“漂亮姐姐,我身上杀气重,你会不会怕我?”幼年意玄的脸上尤带着血,表情却十分认真地问我。
我摇摇头,心中却在疑惑,万万年前不该有妖的,妖祸之始,是丹枝花引起。难道因为时空错乱的原因,万万年前的北海,便开始有海底水兽化妖了?
我心不在焉的表情还是让小少年误解了。
他低下头,怪落寞的,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说:“姐姐还是怕我了。”
我站在岸边,望着他踩水回去的背影,不过十一二岁少年郎的模样,居然就有了茕茕孑立的意味。
我匆忙追他,可他到底是北海生养的,我运起十足的灵力也没能赶上他。
到了北海宫殿,意玄的身影早已不见。我去他平时练功的地方寻他,没有人影。去他平时吐纳灵气的水底寻他,还是没有人影。
我将北海宫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居然在那口灵泉的旁边,看见他平躺在水晶砖石铺就的地面上,望着琉璃瓦顶发呆。
北海宫殿尚未完工,想来都是他一人所为,所以进度缓慢。那口后来救了他一命的灵泉周围,还是简陋的样子,只有意玄躺着的地方铺了薄薄一层水晶石。
我蹲了下来,好声问他:“今天怎么没去修炼?你往常杀了妖物后,不都会去炼化杀气吗?”
意玄没吭声,盯着琉璃瓦顶的眼睛,竟然微微泛红。
他闭上眼睛,小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得把耳朵凑近了,央求他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颤意和委屈,“我都把妖血洗得干干净净的了,姐姐不要嫌弃我。”
我实在是有些想笑,怎么幼年意玄的性子这么拧巴,我怎么从来都没发现,他居然还有这一面?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觉得他真是有趣,“我没嫌弃你,我是在思考那些妖兽的来历。”
意玄骨碌一下爬起,不相信似的,“真的?”
我伸出小手指头,尾指朝着他的嘴巴,“真的,谁骗你谁就是小狗。”
意玄也伸出小小的尾指,犹豫着和我勾了勾,半晌,又补充道:“我杀的妖兽都是侵扰岸上凡人的,我做的是好事,我没有滥杀无辜。”
我继续笑眯眯的,哄着这个别扭的小少年,“是,我知道。我杀起妖兽来,比你还吓人呢。”
意玄这才开心起来,和我炫耀起他的功绩:“姐姐,我和你说,我已经杀了很多很多妖兽了,炼化了好多好多杀气,功力也是涨得很快。我觉得我很快便可以杀出北海,上战场了。”
“你说你已经杀了很多很多妖兽了,这妖兽祸害百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意玄皱眉,“姐姐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正待胡乱搪塞个借口,透明的琉璃瓦顶上,突然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式妖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还有几个奇形怪状,又像是会飞又像是会水的。
“不好!”意玄突然拧眉,严肃的眉眼中,颇有几分他万万年后的风采。
妖兽们很聪明,很快便寻到了那琉璃瓦顶薄弱之处,齐心一攻之下,万千妖兽突然漫山遍野般的朝我们涌来。
瞧着意玄的神色,他是不怕的,甚至有点兴奋。我自然也是不怕的,身负五火的我,现在也算得上是灵力高超。
可我刚甩出去一道毕方神火,却瞧见自己的指尖慢慢虚化,变得透明直至消失。我一惊,看来是时候将至,时空归正,我该回去了。
意玄眼尖,也瞧到了,他想向我的方向扑过来。可一时不防,后背被一只虎妖狠狠地抓了一下,鲜血淋漓。
“姐姐!”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拼尽全力地朝他喊:“意玄,你长大以后,万万年以后,会有一个来自南海的毕方上神,求你去救一个来自苍梧的小凤凰,你一定要救她,你知道吗?”
意玄拼命点头,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竟然是哭了。
我看着被凶兽环伺的意玄,拼命向我的方向杀过来,可妖兽太多了,他怎么杀也杀不尽。突然有点担心他能否过得此关,可想到他万万年后万古杀神的名号,便又觉得担心多余。
时空归正,我又重归昆仑墟。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却不是意玄,而是奈暮。
我疑惑地问她:“奈暮?意玄呢?”
奈暮笑得有点勉强,“法力高强的上神们都去补天了,西王母和东华帝君也去了。现在昆仑墟是我和沉羽主事,意玄知道你被错乱的时空带去了不知道哪里,就让我一直在你消失的地方等着你回来。”
“沉羽不是让我们暂停补天了吗?”
“你是最后一批时空归正的,在如今一个点,时空不会再度错乱,但各个天界的缝隙又再度开始崩塌。现在,是最适合神力全出,尽力补天的时刻。”
我突然有点心慌,“神力全出?”
“是,神力全出。但西天尊者在诸位上神身上,都施了保命的法咒,以保众神性命无虞。只是…”奈暮突然有点愧疚地低下了头,不肯再说。
我抓着她的胳膊,声音竟是不自觉地颤,“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的灵力可能会散尽,想修回来,怕是要很久。”
我稍稍心安,只要他还能回来就好,不过是神力散尽罢了。我把他的本命法宝还给他就是了,无论他要修炼多久,我陪着他。
匆匆地从昆仑墟最小的客房朝外跑,沿途的仙者精神焕然一新,都像是准备出昆仑墟的样子。
可见到我,他们都是匆匆低了头,不敢对视,也不说什么,只是互相交换着眼神,看着心虚极了。
心突然沉进了冰窖。
眼睛酸涩,心慌的感觉再次如山洪海啸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