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泥洼天成衣店二楼,一名黑衣人正在窗口静静观察街口动静。
一名灰衣人疾步而入:“秉令主,大兄那边传来消息,血裔部分散太久,又到的太晚,只有少数混入城中,被白神令主收拢,余下主力被李敢关在四门外,因互不统属,日间武力受限,又不明虚实,故未敢强攻。”
“大兄暗中传令,血裔部不敢接令,回复说需等许长老赶至,趁入夜攻城,白神令主亦阳奉阴违,同血裔部合流,说需等入夜才内外夹击合攻东门……”
黑衣人冷笑:“血裔部都是游兵散勇、无胆鼠辈,一群凡人,还当自己真是血神后裔?小白这是对师傅把大事交我不满,想看我的笑话?真是心眼太小……咱们这边怎么样?”
灰衣人:“大兄与属下绸缪已久、演练多次,运转全无窒碍……”
黑衣人直接打断:“你是当官久了愚了吧?跟我说什么文绉绉的?”
灰衣人:“是,令主放心,咱们这边一切正常,就算没有血裔部配合,也该没什么问题。”
黑衣人点头:“师傅把大事交给我,是相信我,我把大事交给你们兄弟俩,是相信你们,办好了,我带你同入大道,办不好,自己提头来见,明白?”
灰衣人:“是,属下兄弟与黄家有深仇血恨,令主给我兄弟报仇的机会,属下拼了这条命,也得给令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黑衣人:“我说过,报仇没问题,别误了大事就行……嘿,平州府小小地方,还真有几个能人,你们俩兄弟狡猾的狠,李敢反应不错,吕政直接就找准黑泥洼大搜,也是个有眼光的……”
灰衣人:“吕政确实是个厉害人物,黄乾泽老贼仕途顺当,此人居功至伟,至于李敢,此人一贯胆小如鼠,谁知今日反应如此快法,实出大兄预料之外……”
黑衣人:“啧啧,这个就是黄乾泽赖以成名的黑甲精骑吧,挺威风啊……不过这个黄震庭是不是傻子,弄俩蝼蚁激咱们?我多瞅他一眼算我输!”
灰衣人也一同往窗外扒望,看着黄震庭抽刀杀朱姓青年囚犯时无动于衷,但见到中年囚犯云济露出脸时突然嘀咕了一句:“坏了……”
黑衣人回头瞧了灰衣人一眼:“程无用?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安排他去临曲送死吗?”
灰衣人脑门冷汗涔涔而下:“这个……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程无用在,云济不在,或许被送去临曲的是云济,不过那也无妨,迷神符对他们三个都用了,谁去都一样……”
黑衣人:“那你说什么坏了?”
灰衣人:“马上您就知道了……”
黑衣人:“???!!!”
黑衣人:“这个混蛋……你们怎么把程无忧这个二愣子叫来了?”
灰衣人:“这个……令主恕罪……属下为求稳妥,谎称程无用被黄乾泽杀死,诳来程统领为其报仇,本以为有他防守镇元土庙,定当万无一失……谁知……”
黑衣人:“程无忧这下坏了掩迹神符,离二十八日子正还有三个多时辰,他们有黑甲精骑,你告诉我怎么守?”
灰衣人:“这个请令主放心……镇元土庙虽漏,但剩下两个眼位本就做了许多遮掩,他们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哪里有这么容易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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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无忧暴喝声传入耳中之前一个刹那,清源好似若有所觉:“破了!”
庆云:“嗯??”
清源:“我之前说的那层皮膜破了!”
庆云:“皮膜破了没看到,我就看到土庙大门破了……”
程无忧救弟心切,将镇元土庙大门连同部分砖墙一起暴力击破,土庙本就与黑泥洼街口正对,相距不足二十丈,是以目力好的,都能影影绰绰看出内里情形:
土庙大殿中不知何时竟然被人搭了座诡异的巨大法坛,法坛下方有几尊半人高的人形跪立石像托举石盘,盘中有团莲花状的血色火焰正静静燃烧。
火焰正中有一根铁柱耸立,已被火焰烤的通红,铁柱顶端另有数条半拱形铁刃分别探出,整个看上去就如火焰中升起的一把硕大铁伞。伞骨上面挂满无数涂写着异形文字的长幡,正随着火焰的涨消随意摆动,就像风中飞舞的枝叶。
法坛周围立着十几根高大木桩,每根木桩之上都绑着一个被剥的赤条条的血人,正有几个恶徒用牛耳尖刀给木桩上的人剜心放血,大量鲜血顺着人体和木桩流入下方的木桶之中,也有恶徒提着木桶正往法坛石盘上倾倒鲜血,庙门破碎的爆音让这些恶徒瞬间呆住,于众人眼前凝成了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画图。
“血祭?人桩?邪坛?”众人被眼前所见景象惊骇的脊梁骨不停冒冷气,一个个不同猜测脱口而出,吕先生最先反应过来,立时嘶吼下令:“清场,清场,府军、府衙听令,停止查验,屏退诸民!”
在场居民有脑子快的,意识到失踪的亲友或许就在木桩之上被人似牲畜般屠戮,纷纷发出撕心裂肺的怒斥、哭声,有心智受创倒地昏厥的,更有不少一时血气上头奋力前冲妄图冲庙救人的。
本来在按序查验的官员、差役、里正等阻挡不住,尚幸吕先生及时下令,维持秩序的府兵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开始强行清场,一时惊呼之声四起。
而程无忧就在众人惊呼声中双臂各持着一柄车轮大的镔铁手斧冲了过来,正迎上在土庙不远处列队监督查验的一支府兵小队。
土庙内邪教徒众清醒了过来,有六七个大汉嘴里吆喝着:“跟大哥冲!”抓起祭坛旁几把刀剑就跟着程无忧冲了出来,更多邪徒则是惊慌失措,不停有人尖声喊叫:“封门,快找东西封门!”
(若缺:这是个什么鬼世界?果然这帮才是更坏的……这些混蛋都该杀,该杀!)
(金手指强制任务:干掉邪徒,立即启动!它们是人类的敌人,是必须铲除的罪恶,少年,让你的热血燃烧吧!)
庆云目力较好,看得极是清楚,差点忍不住呕吐出来:“这是什么鬼玩意?”
清源:“托盘下石像看得见的两尊观其形象应为西域诸国传说中的拜火神侍,加上火莲六瓣、铁伞八骨,正和‘撑开天地八神寂,散入火里种金莲’之说。”
“所以这法坛应该源出《天方诸国祭祀与神州道场交通源流考证》里所列的‘六火神莲开辟正坛’,本来是正规道场所用,并无血祭之类,想来应是被邪教篡改借用,原法坛据源考一书中所提,应是战阵法坛,用以掘地、攻伐、陷城、破阵等等……”
于一片煊沸嘈杂声中,吕先生却仍是听到清源所说,立时靠近并死死盯住清源,涩声道:“小道士,你说的可是真的?”
清源缓缓点头:“自然是真,此书便在本观经阁杂流部中,先生此事过后不妨一观。”
庆云立时接上介绍:“吕先生,你不知道我师弟绰号,他人称平州怪胎、两脚书……”
吕先生未等庆云说完即向清源道一声:“多谢大师!”并扭头走向黄震庭:“大公子可听见了?邪教大费周章,偷立这血祭战阵法坛,恐怕所图极大,大公子务要全力阻止。”
黄震庭点头:“先生放心,黑甲精骑在此,多少邪徒也教它灰飞烟灭,府军并闲杂人等请先生安排酌情助战。”
随即翻身上马:“骑军列阵,备箭!”
一声令下,黑甲精骑立即迅速弧形列队,每人皆挽弓在手搭箭上弦,霎时一派杀气腾腾。
庆云吓了一跳:“全是弓骑?黄府真有钱……话说血祭、战阵法坛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确定不是吓唬人的?能有什么用?”
清源反问:“你说呢?要是几日之前,我也当这是无稽之谈,可现在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言其无。”
吕先生忽想起一事,怒视军司马张志:“张志!你土庙怎么搜的?莫非是你与邪徒勾结?诸君,与我将张志拿下!”
黄坎忠立时来了精神,狐假虎威一声大喝:“张志,还不束手就擒!”
军司马张志吓得软了,直接瘫倒跪下:“冤枉啊吕先生,不不,参军大人,冤枉啊,我刚才搜查时土庙什么都没有啊,真的什么都没有,跟着搜查的府兵小队可以作证啊,参军大人!”
吕先生抬手亮剑:“证人何在?”
“就守在庙前呢……啊?!”
这支府兵五人队是鲁军标配,伍长执半人高带牙铁盾,前军两人手持长矛,后军两人则是直刀配皮盾,遇敌时铁盾挡箭挡刺挡砍挡路,故又名‘大挡’,前军两人长矛架在盾牙上乱刺,敌人若是逼近,长矛不利,则后军换前军,直刀或砍或刺。
这种小队配合熟练的话战力极强,远胜过单一兵种小队,五个未成武者的士兵,就可以轻松压制气血长鸣的武者,甚至能对抗气血归真的高手,也就是说,五人队就相当于一个庆云。
因为距离太近,双方又是对冲,战斗在高速中开始,然后迅即结束。
两名前军刺出的长矛被程无忧双斧崩开直飞上天,程无忧踏入五人包围圈,一声闷喝,双斧齐砸在伍长大挡上,数厘厚的铁盾就跟生脆的煎饼一样碎成数块,完全起不到防护作用,斧刃带着疾风扫过伍长并两名前军头颅,立成稀烂。
两名后军被碎盾迸散所阻,上的稍慢,然后程无忧面对两柄砍向脖项的直刀压根没做任何躲闪动作,只是双臂回收,几十斤重的巨斧在手上如同风车一样又打了两个旋,两名后军立时被竖着连头带肩被劈成两半,两人砍出的刀到半途没了力气,只将程无忧衣服划开,连油皮都未曾擦破一点。
程无忧任脸上飞溅的红白之物慢慢流下,露出一脸狰狞之相,好似传说中的天外恶魔降临人间:“几只虫子,也敢挡你爷爷的路?兄弟们,都给爷上!”
黄坎忠惊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不住念叨:“我的娘啊,我的娘啊……”
庆云脸色惨白:“摧锋破坚力无穷!这是个纯内力破关入品的疯子,比寻常入品强了十倍,要是我上去……”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已经没了吧……”
清源摇头:“不止,破盾如破纸,瞬息即回力,这人应该还有天生神力,堪比真力二重,至少九品以上,可能还有横练破限。”
庆云一愣:“横练?还是个炼体的?”
清源点头:“对,左侧那个刀手生死关头临阵突破,直刀比右侧同伴快了一线,但仍是刀锋难入,所以我猜此人必有横练在身,是否破限还不好说,若真是那可就麻烦大了……”
(若缺:怂货,咱们是八品,比他高,怕个屁啊!)
一连串残酷的场面让街口百姓由小混乱蔓延至大混乱,部分人战兢兢逃回屋内闭门不出,大部人群却是如没头苍蝇般朝着街口外乱窜,只想离土庙和程无忧这种杀神越远越好,局势彻底失去控制。
吕先生一脚踹在张志身上:“还不起来,你与赵司马带府兵约束人群,绝不可冲乱阵型!阵型若乱,军法从事!”
跟着程无忧冲出来的几名邪徒受了刺激,发力狂奔,嗷嗷叫着纷纷越过程无忧冲向街口。
此时数十骑兵早已挽弓待发,但黄震庭扫了清源一眼,高喝:“换破甲箭,准备!”黑甲精骑果然精锐,丝毫不慌,不过一个弹指,即已换箭完毕。
黄震庭举刀下挥:“直射,放!”
黑甲精骑的漫天箭雨带着尖锐厉响笼罩了程无忧及邪徒前冲的所有路线,数名邪徒惊骇之下连拨带躲,但双方此时距离已不足十丈,破甲箭又多又利,哪里躲的过来?于是纷纷中箭,唯破甲箭太过锐利,多数都是透体而过,反而得一时不死,只是倒地翻滚抽搐。
只有程无忧将手斧交叠在脸前,竟是顶着箭雨缓步前行。破甲箭一轮射毕,程无忧上衣被射的稀烂,胸腹中箭数支,但箭头入肉极浅便被遒劲的筋肉卡住,被他顺手连上衣一起撕下,露出浅浅流血的钢筋铜皮,混若无事。
黄坎忠:“啊,啊,啊,啊……”
庆云咂舌:“‘玉骨铜皮身不死’!果然是硬功破限,这是八品了吧,比师弟你还厉害,真是怪物……硬功破限最无耻了,比纯内力破限还强十倍,根本没法打,实打实的同阶无敌!”
(若缺:……咱们又没带兵器,打什么打?金手指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清源:“破甲箭都射不动,横练至少也是两重,所以是力体双两重的七品……同阶无敌还倒罢了,最难受的是不惧围攻,不过这人腿短,游斗或可一耗。”
谁知程无忧也是个耳朵好的,隔着老远就一声狞笑,手斧遥指清源:“出馊主意那小子,有能耐别躲着,看爷爷剁了你!”
清源面不改色:“我说吧,这人真腿短。”
庆云:“为啥?”
清源:“废话,跑得快早就上来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