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来镇国公府吃年酒的人不少,其中还有曲家人。
这是曲潋嫁到镇国公府的第一个年,而且此时还怀着身孕,可以说是曲家所有的姑娘中嫁得最显贵的了,曲家自然不会待慢了这位姑奶奶,所以镇国公府的年酒宴,能来的人都来了,除了因为天气冷,身体有些不舒服的曲二老夫人没有来。
到了镇国公府后,曲家人自然也看到了镇国公府那满园的花团锦簇,若非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都要以为春天到了。而且就算镇国公储再财大气粗,也不可能让花房培养出这么多的花来,直到听说这些是绸布扎成的花,所有的客人听了心肝都有些发颤。
这得要用多少绸布来扎啊?简直就是败家玩意儿。
特别是得知这玩意儿是曲潋折腾出来的后,曲大太太和季氏都笑得有些虚弱,心里很是担心曲潋要被夫家的人骂败家,就算淑宜大长公主再喜欢她,可如今当家的是镇国公夫人,哪里由得她这新妇这般浪费折腾?
“二姐可真是……”曲湙有些头疼,他不同于一般的读书人,对庶务有一定的了解,一看那些花,便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也只有镇国公府这样财大气粗的人家才捣腾得出来,可也过于奢侈了。
只是出捣腾的人是自己二姐,还真是担心她被人骂败家,坏了名声。
曲沁却笑道:“看这样子,公主也是支持的,没事,难得热闹热闹。”以镇国公府的底蕴,这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恐怕根本没人在意,除非有人要特地拿这东西作文章。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曲湙小声地道:“等会你见了二姐,你可要劝着她一点儿,别让她再胡乱折腾。”
曲沁笑道:“知道了,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姐弟俩正说着,便见纪凛这曲家女婿迎了过来,歉然地道:“抱歉,刚才有些事情,我来迟了。”说着便给曲大老爷等长辈揖礼。
曲大老爷他们如何会见怪,他们都知道今儿镇国公府来的客人多,纪凛这世子自然要帮着父亲招待客人,忙得分.身乏术,能在得到消息后就赶过来迎接了,也是对曲家放在心上,他们自然不会见怪。
寒暄过后,纪凛便将曲大老爷等曲家男丁领到外院待客的偏厅,而纪二夫人也过来将曲家的女眷引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
路上,免不了也要说说镇国公府那些不符合季节的绸花,就听纪二夫人滔滔不绝地将曲潋如何折腾出来的、淑宜大长公主如何高兴、也让人将镇国公府如何弄成这般一一道来,她说得高兴,曲家的女眷们听得心脏有些负荷不住,唯有曲沁神色淡淡的,根本没在意。
“潋儿年纪还小,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二夫人多担待。”曲大太太含蓄地道,“这孩子素来是个安静的,可能是怀了身子,情绪多变,才会喜欢捣腾这些。”
纪二夫人笑道:“她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公主十分喜欢,我家语丫头也总是叨念着她,时常跑去暄风院和她说话。”
见纪二夫人言语中多有赞赏,曲大太太和季氏这才放下心来。
去寒山雅居给淑宜大长公主请安后,免不了也坐在那儿陪着说说话。
曲潋正好也过来了,如今她的肚子已有六个多月了,鼓了起来,因她生得娇小纤细,吃得再多也没见胖多少,衬得那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西瓜一样,看着就让人担忧。可是她却毫不在意,见到曲家人过来,高兴地朝她们直笑,快步走了过去,吓得周围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我没事啦,你们不用担心。”曲潋宽慰家人,同时还拍了拍肚子。
众人被她这举动弄得都有些崩溃,赶紧让丫鬟将她扶进去。
淑宜大长公主将她叫到身边坐着,让人给她端来她常喝的柠檬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也让从进了镇国公府听说了她折腾的事情开始就提着一颗心的曲家人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淑宜大长公主没有怪罪,自家姑奶奶在这府里生活得滋润,她们便放心了。
说了会子话后,因又有客人来了,便让纪二夫人将曲家人引到花厅去喝茶稍坐,曲潋甚是想念家人,便也跟了过去。
出嫁女一般没事不会频繁往娘家跑,所以曲潋嫁人后,回娘家的次数有限,她心里虽然不在意这种鬼规矩,可是婆婆在一旁盯着,她娘也计较这种东西,每次只能由着纪凛陪着回家才不会唠叨,久而久之,她心里也挺气闷的。
今儿虽是镇国公府的年酒宴,不过因为曲潋怀着身子,也没有让她去招待客人,所以也能多陪陪家人。
曲大太太和季氏少不得要关心一下她的身子,见她虽然肚子鼓起来,可是这脸和身段都没有长多少肉,又少不得要担心她这般柔弱的样子以后没力气生产,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曲潋反而有些天真烂漫地道:“没事,我觉得很好啊,你们不用担心,这孩子一直很乖,我觉得应该是个女孩子。”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别乱说!”曲大太太呸她,心里自是希望她能一举得男,好在纪家站稳脚。
季氏也希望女儿第一胎生个儿子,也跟着道:“你啊,别那么嘴快。”
曲潋赔着笑,忍不住拿眼去觑她姐,可是她姐偏偏就一副淡定喝茶的模样,心里想要挠墙。
她姐为毛就不给她个痛快呢?
曲沁自然没有接收到妹妹隐晦的小眼神,她自是知道这胎是男是女,可是怕说出来给妹妹压力,而且她也不好告诉世人她是如何知道的,所以便闭嘴不言了。反正,无论是生男生女,按纪凛那稀罕妹妹的模样,想来都不会介意的。
陪了家人一会儿,曲潋又不得不离开,因为襄夷公主来了。
襄夷公主每年都这般热情地来纪家喝年酒,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是为了纪凛,但曲潋知道,她不过是借着镇国公府来幽会她心爱的表哥,今年也是一样。
靖远侯世子和宁王世子都和纪凛交情匪浅,虽然靖远侯世子并不常出门交际,和京中的勋贵府走动不多,但是确实是和纪凛是交情不错的朋友,这交情甚至比宁王世子周琅还要深一些。
在曲潋陪着襄夷公主去暄风院时,寒山雅居这边,等又一拔人离开后,淑宜大长公主这儿暂时安静下来,平宁郡主陪在母亲身边和她说话。
她喝了口茶,严肃地道:“娘,你是不是太抬举这曲氏了?我知道你喜欢她,她如今也怀了孩子,是纪家的功臣,可也不能越过大嫂啊!这教人看了如何想纪家?指不定还说您不喜大嫂这儿媳妇,想要扶孙媳妇上位,夺了大嫂的管家权呢。”
淑宜大长公主忍不住皱眉,“胡说什么?你大嫂不是好好的么?谁会嚼这舌根?”她说着,眼里不禁带了几分冰冷。
平宁郡主看得心里有些发寒,虽然这是亲生母亲,但是他们这些儿女和她素来不亲,也没办法亲近。小时候是因为母亲脾气太强硬,做什么事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愿来,他们这些儿女的意愿从来都是被忽视的,使得他们兄妹几个面对母亲时,总是忍不住害怕,久而久之变得比较弱势,不敢反抗她,和她也不甚亲近。
后来大嫂嫁过来时,她还没有出阁,自然也看出大嫂的难处,可能是同命相连,和大哥大嫂的关系自然比较亲近。
如果母亲一直都是这样,她也觉得没什么,可是这人就是怕有比较。那曲氏何德何能,竟然让她这强势的母亲如此抬举,都要越过了儿媳妇去了,如此下去,镇国公府早晚要被弄得家宅不宁。她虽然是出嫁的姑奶奶,可和兄嫂的关系比较亲近,自然要向着兄嫂了。
“娘,你听我说。”平宁郡主定了定心神,继续道:“女儿知道您不喜欢大嫂,可是大嫂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也不能太偏心,就算您喜欢暄和,连带着对暄和媳妇高看一些,可大嫂又做错了什么?”
淑宜大长公主有些沉默,半晌方道:“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后来她做错了,瞧她是怎么对暄和的?”说到这里,她声音里就有些埋怨。
平宁郡主想到以前的事情,忍不住道:“大嫂只是一时间左了性子,暄和到底是她的孩子……”
“你不懂!”淑宜大长公主打断女儿,“我原本以为她……算了,我和你说这个作什么?我也不想和她计较太多,所以这些年都容忍着她,如今也依然如此,只要她不来撩拔暄和,我便也不和她计较。”
“娘……”
平宁郡主实在无奈,这还叫不计较?都将那曲氏捧上天,将儿媳妇踩在地上了!
母女俩说了一阵子,最后是谁也没有说服谁,平宁郡主十分心塞,心里也越发的讨厌起曲潋,觉得她就是个搅家精,当年兄长怎么会糊涂地定下这门亲事的?就算要报曲三老爷的救命之恩,也无需拿儿子的亲事来报答啊。
“行了,别说这些烦心事了,勤哥儿如今年纪大了,你和女婿可有给他相看对象了?相中哪家的姑娘?”淑宜大长公主询问道。
平宁郡主嫁到沈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这勤哥儿是她的长子沈勤,今年十六岁了,刚才随母亲过来给外祖母请安时,淑宜大长公主瞧了下,心里对外孙也挺满意的,是个知礼孝顺的好孩子,女儿将他教导得还算不错。
说到儿子,平宁郡主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冲了,笑道:“娘,其实我挺喜欢二哥家的语丫头的,她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姑娘,年纪也和勤哥儿相当。”
淑宜大长公主没想到女儿竟然相中老家二家语丫头,想了想,说道:“这事你可得和你二嫂去说,你二嫂没意见的话,就由你们决定,我老了,不想再沾这些事儿。”
平宁郡主也不想母亲插手,免得好事也要被她弄成坏事,她一直清楚母亲强势的性格,以前没少遭罪,家里的兄妹几个都不太喜欢母亲来插手他们的事情,对儿女婚事上也一样。要不是母亲这种性格,想来大哥大嫂的感情也不会变得如此好了。
说到了儿子的婚事,平宁郡主免不了想起先前曲家人过来拜年时,那站在曲三太太季氏身边的姑娘,看着年纪挺大的了,还梳着姑娘的发髻,后来略一想,便知道是侄媳妇那未出阁的姐姐,心里不免又有些轻蔑。
“那位曲家二姑娘怎地还没有消息?当初给暄和定下婚期时,娘您不是答应给她说门亲事么?五皇子都在去年娶妻了,事情隔了这么久,这曲二姑娘自可婚配,怎地还拖到现在?”
平宁郡主不免有些奇怪,虽说这些并不关她的事情,可是谁让曲家的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媳妇,如果曲家留了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对镇国公府的名声也不好,她作为纪家的姑奶奶,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
淑宜大长公主心里也和女儿一样有些奇怪,但到底因为曲潋,对曲沁也算是爱屋及乌,当下不以为意地道:“那孩子是个好的,要不是五皇子插手,婚事能拖到现在么?好姑娘不愁嫁,急什么?指不定今年就有消息了呢?”
平宁郡主一听,得,又捅了母亲的马蜂窝,顿时只能气闷地闭上嘴巴。
她这是发现了,只要说到与暄风院那位有关的事情,她母亲总会无条件地维护,实在是让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不平衡。
就在平宁郡主又被母亲郁闷了一次,心里也有几分在意曲家那未出阁的姑娘几时才能出阁时,却没想到刚出了正月不久,就听说了母亲被人请去曲家说媒的事情。
等她听说了母亲给曲家二姑娘说亲的对象时,眼前不禁有些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