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最后, 他这段时间以来有意无意地计划着想要达成的局面,却突然以一种两全其美的方式达成了。
好吧,或许这种局面并不能算是两全其美。然而, 山南君最终活了下来,也愿意承担责任, 好让他整肃新选组混乱的内部纪律;不用什么过去的同伴死去就能顺利地达成某个目标——这种事情好像已经很久不曾发生过了。
想想看,从新选组进入京都以来,从前任局长芹泽那一派人马,到刚刚被他勒令切腹的葛山,新选组脆弱的内部组织架构漏洞被他一点点利用各种手段弥合起来,他软硬兼施,温和与高压的手段双管齐下,使得新选组本身作为一个团结得愈来愈紧密的组织而愈发活跃起来。
对于这一成就,他的内心其实是很自得的, 也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维护这得来不易的局面;任何有可能让新选组走向分裂的人,都不能轻易放过!即使是再重要、再聪明、再不可或缺的人, 也不行——
可是, 大家不愿意见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在时代的洪流中, 曾经的同伴渐行渐远,相信对方的人却依然顽固地信赖着那个男人, 而不是新选组的大将近藤君;这是土方不想看到的事情,也决不能容许它发生。
现在, 他很吃惊于山南作出的主动退让与牺牲。当然,他也很吃惊于那位神秘的游女阿雪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就连他都无法以这么圆满的方式解决的事情。
或许,这也正是为什么他还愿意站在这里, 听一听这个“阿雪”会对自己说些什么的原因吧。
结果, 她却对他说出这么一番奇怪的话来。
每一个字简直都像是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莫名其妙!还令人火大!
土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冷笑了一声。
“什么啊。……还以为你要对我说些什么,没想到就是这样的大话吗。”他哂笑道,竭力作出满不在乎的姿态。
可是阿雪却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就好像完全没有为他恶劣的态度所动摇似的。
“土方先生,”她又唤了他一声,声音里仿佛有丝郑重。
不知为何,土方忽然就意识到了,她大概是打算对他做一番离别赠言了——虽然他并不认为以他们两人这种近乎陌生人的程度,有什么值得郑重赠言的,他还是拿出了一点宝贵的耐心,听了下去。
她说:“未来……不管您所做的是不是都是正确的决定,请您一定要坚持沿着自己的心所选择的道路前进。”
土方:“……!!!”
奇怪的是,这一刻他的脑海之中第一个浮现起来的,居然是一句和她、和这种状况也并不相关的话。
【其实,您可能只是想听别人对您说“没关系的,您所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哟”。】
……啊,那是岛原的那个游女花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花叶了。他原本也不认为一个普通的游女能有什么令人一直牵挂的本领。可是到了这一刻,莫名其妙地,他居然又回想起了花叶的脸。
那张脸和此刻面前的游女阿雪并不很相似。但仿佛她们两人之间又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牵扯着,让他一时间竟然能够从阿雪身上联想到花叶说过的话,露出过的笑容,那种又有趣又随和又满不在乎的态度——
啊,对了,就是这个。
正是那种和一般的花街女子不太一样的态度,让他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吧。
这种体会让他一瞬间歪了歪嘴唇。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花叶对他说“我不会对您说‘没关系的,您所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
阿雪对他说“即使您所做的可能不是正确的决定,也请您一定要坚持沿着您的内心所选择的道路前进”。
这两句话仿佛微妙地有些不一样,又仿佛微妙地有哪里相同。
他意识到在这种时刻思考这种事情并非好的时机,可是假如不去想的话,或许这其中还有哪些奥秘就将会被永远错过了——自己的直觉好像这样叫嚣着。
然而,山南的声音将他的意识一瞬间就拉了回来。
他听见山南突然问道:“二月二十三日——土方君,你还记得这是什么日子吗?”
土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不是你为自己选定的——”
“死期”或者“忌日”这种糟糕的字眼在他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不过,山南似乎也能够猜到土方没说出来的是什么。他含笑摇了摇头。
“不是那个哟。”他说。
略一停顿,他不再卖关子,坦率地说出了正确答案。
“两年前,我们正是在这一日到达京都的。”
土方:“!哦……”
他本应记得这个日子。然而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近日发生了太多要耗费心力和大脑去应对的、复杂沉重的事情,他居然把这个日子忘掉了。
天际的乌云仿佛露出了一丝空隙。日光从那隙缝里顽强地钻出来,洒向大地。远处东大寺的钟声似乎遥遥地响了起来,庄严,沉重,肃穆——就如同近在眼前的离别的滋味一样。
“所以呢?你想要说些什么?”土方粗声粗气地反问道。
他觉得自己不太擅长这种情势——表达微妙的情绪,使用言语来操控细节上的变化——可是山南是很擅长这种事的。所以,在这种时候,不妨最后一次地把场面交给山南吧。
山南似乎也预料到了这样的发展。他抿紧嘴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仿佛竭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似的;然后,他朝着土方翘起唇角微微一笑。
“……请转告近藤君,我没有后悔那一天敲开试卫馆的大门哟。”他静静地说道。
土方:“……”
他一瞬间竟然感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山南似乎也并未等待他的回复。他转过身去,仿佛还朝着阿雪耳语了一句“好了,我们走吧”一类的话,然后那两个人就那么平静坦然地向着长街的前方迈开了脚步,并肩走在地动过后仍未清理干净而有些凌乱的街道上,很快转过了转角,消失在了土方的视野里。
土方捏紧了拳,被掌中山南的佩刀和胁差的刀拵狠狠地硌了一下掌心,这才恍如醒悟过来一样,望着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的街道,慢慢地勾了一下唇角,低声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或许,他们两人对于对方的观感也都差不多。到了最后,也无法真的喜欢对方。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对方的欣赏,认为对方会是这个动荡的时代里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英豪。
他不知道山南将来还会去做怎样的一番事业,但是他知道,他的事业还在这里,还没有结束。
“……可别输了啊!”他粗声粗气地这么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已经远去的山南敬助说。
山南刚刚说什么?……啊,他提醒自己,二月二十三日正是两年前新选组到达京都的日子。
想想看,从那一天开始,仅仅只过去了两年,却又仿佛漫长得已经过去了半生。
回想起踏上京都的街道、畅想着未来的,当时的自己,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两年以后就会与新选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新选组总长——分道扬镳吧?
他觉得这种结局谈不上好与不好。从一开始他就隐约有种直觉,仿佛山南和他并不是同一路人,即使短暂地为了某个崇高远大的目标携手努力,也总会产生分歧的。只是那时候他不曾想过,有一天这种分歧会渐渐变为鸿沟,变得不可弥合,甚至要到一决生死的地步——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或许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没有人死去,土方达成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事情,山南也有另外一条让他实现理想的道路可以走——土方还有近藤君这个大将可以追随,有新选组需要支撑;而山南呢,他也并不是孤身一人离去的,在他踏上的全新道路上,有人与他携手并行;看上去他们很默契,他们之间拥有着某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那仿佛是回忆、生死、时光、欢笑与痛苦、相聚与离别、对与错、善与恶、黑暗与日出等等一系列因素相交织起来,才能够最终形成的,独一无二难以复制的气场。
土方啧了一声,终于转过身去,握着山南的刀,往屯所里走去。
几乎与此同时,屯所内房间里土方的几案旁,一叠因为刚刚的地动而被震落到榻榻米上、散得满地都是的白纸,被从敞开的障子门中吹入房间的清风掀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最终,当风停的时候,有一张纸恰好从那堆凌乱的纸张中滑脱,斜斜平摊在一旁的榻榻米上。纸面上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着好几行字。
假如认真辨认的话就会知道,那张纸上写着的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或情报或记事,而是——
俳句。
【水の北山の南や春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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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4日:
好!我成功给副长加戏完毕!【喂!
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让副长真正察觉花叶到底是谁吧【。
下一章我们就要回到刀男的主场了
我有个陈腐的脑洞一定要写一下!大家就包容一下我的狗血吧【你够
下次更新:暂定隔一天,但最近这两天还要交稿,所以是后天还是大后天不太确定,最迟不会超过大后天(27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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