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期待着他们能够说点什么——某些他可以从中推断出一些事情的言辞——但是他们还没有交谈, 这一幕就倏然中断了。那间卧室消失了, 下一秒钟,哈利站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什么东西在发出可怕的声音,像某种受伤的动物。斯内普颓然靠在门口处的一堵墙上, 身体前倾, 低垂着头,油腻的黑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邓布利多站在他面前,神色严峻。过了片刻,斯内普抬起脸,自从荒野山顶的一幕之后, 他仿佛度过了一百年的苦难岁月。
“我以为……你会……保证她的……安全……”
“她和詹姆斯错误地信任了别人, ”邓布利多说,走向窗边, 双手撑在窗台上, 望着外面的夜空。“就像你, 西弗勒斯。你不是也曾指望伏地魔会饶她一命吗?”
斯内普的呼吸虚弱无力, 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一阵阵地抽息, 表情痛苦。
“她儿子活下来了。”邓布利多说。
斯内普猛地晃了一下脑袋, 像在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
“她儿子还活着,眼睛和他妈妈的一样,一模一样。我想, 你肯定记得柏丽尔·弗格顿的眼睛, 它的形状和颜色, 对吗?”
“不要!”斯内普吼道,“没了……死了……”
“这是悔恨吗,西弗勒斯?”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那对别人有什么用呢?”邓布利多冷冷地说,“如果你爱柏丽尔·弗格顿,如果你真心地爱她,那你面前的道路很清楚。”
斯内普眼前似乎隔着一层痛苦的迷雾,邓布利多的话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才传到他的耳朵里。
“您——您说什么?”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别让她白白牺牲。帮助我保护柏丽尔的儿子。”
“他不需要保护。黑魔王走了——”
“黑魔王还会回来,到那时候,哈利·波特将会面临可怕的危险。”
静默了很久,斯内普慢慢控制住自己,呼吸自如了。最后他说道:“很好。很好。可是千万——千万别说出去,邓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您起誓!我受不了……特别是波特的儿子……我要您起誓!”
“要我起誓,西弗勒斯,永远不把你最好的方面透露出去?”邓布利多走过来,看着斯内普那张激动而又痛苦的脸,叹息着说,“如果你坚持……”
斯内普很快地用力点头。邓布利多的声音好像是响在另一个空间那般深沉幽远。
“你能冒着性命之危,时刻保护那孩子吗?”
办公室消失了,紧接着又重新浮现。斯内普在邓布利多面前踱来踱去。
“——跟他父亲一样平庸、傲慢,专爱违反纪律,喜欢出风头,吸引别人注意,放肆无礼——”
“你看到的是你预想会看到的东西,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在看一本《今日变形术》,头也不抬地说,“别的老师都说那男孩谦虚、随和,天资也不错。我个人也发现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邓布利多翻过一页,仍然头也不抬地说:“对了,你大概不知道,莉莉曾经每个假期都化装成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物,去看望哈利吧?”
斯内普乍然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邓布利多的视线仍然胶着在那一页上,看起来似乎是随口答道:“莉莉很关心那个孩子,西弗勒斯。”
斯内普的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
“哦,也许是因为她再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可以关心吧。”邓布利多随口说,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讲什么似的。“姐姐把她赶出了家门,曾经表明意愿希望娶她的人也始终在躲避她……我想她去关心那个孤独的孩子,就好像不想看到还有人像她自己一样孤独似的。”
斯内普脸上的一条肌肉在抽搐,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一样。他没有回应邓布利多的话。
邓布利多又翻过一页,好像那本杂志上的文章十分引人入胜一样。
“对了,注意奇洛,好吗?”
斯内普盯着邓布利多,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还有一点狐疑不解。
邓布利多终于放下那本杂志,脸上浮起一个带点狡狯的笑意。
“他试图接近莉莉……我不相信他是毫无目的的。”他那双蓝眼珠在半月形镜片后闪着有趣的光,“但有趣的是莉莉并没有马上表示出她的拒绝——”
斯内普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邓布利多挑了挑眉,假装没有注意到魔药课教授的表情。
“正是她的这个举动让我认为,我们有注意奇洛的必要。”
魔药课教授的脸色看上去简直不能更糟糕了。他用一种圆滑的调子开口道:“Well,你什么时候还要负责替你的员工驱赶不受欢迎的追求者了?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好心——”
邓布利多看着他,脸上浮现了一丝有趣的神色。
“‘不受欢迎的追求者’?是吗,在你的眼里,你是这么定义奇洛对莉莉的接近的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的脸色变得很可怕,他看上去好像下一秒钟马上就要拔出魔杖,冲着邓布利多来一个“一忘皆空”似的。
色彩旋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昏暗了,斯内普和邓布利多隔开一点站在门厅里。圣诞舞会上最后一批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去睡觉了。
“怎么样?”邓布利多轻声问。
“卡卡洛夫的标记也变黑了。他很紧张,担心会受惩罚。你知道黑魔王倒台后他给了魔法部很多帮助。”斯内普侧眼看着邓布利多那长着弯鼻子的面影,“卡卡洛夫打算,如果标记灼痛起来,他就逃跑。”
“是吗?”邓布利多轻声说,这时芙蓉·德拉库尔和罗杰·戴维斯咯咯地笑着从操场进来了,正好掠过他们的身边。
他们并没有对站在门厅里的霍格沃茨校长与教授产生任何兴趣和注意,但邓布利多的表情忽然微微一动。哈利注意到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里浮上了一层笑意。
“西弗勒斯,我想问你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对自己今晚的舞蹈表现有何感想?”
斯内普的脸色瞬间变黑了。他沉下脸——此时哈利不禁要小小地感叹一下,刚才在邓布利多记忆里那个深夜的荒野山坡上显得胆怯而畏缩的那个年轻男人已经完全消失了——严厉地瞪着邓布利多,语气僵硬。
“我以为我们在谈正事。”
“我们是在谈正事。”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盯着芙蓉和罗杰远去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我以为你很享受与格兰芬多之花共舞的那两支曲子——”
“那是你用角驼兽的角骗我去做的事情!”斯内普忍无可忍地冲着邓布利多咆哮起来,“而该死的我到现在还没有拿到它!”
“哦,不,不,你会拿到的。”邓布利多敷衍地答道,“我已经让莉莉去拿了,一会儿她就会转交给你。”
斯内普看起来被邓布利多的擅自安排气得更狠了,他简直说不出话来。
邓布利多面色一正,若无其事地转了个话题。“好吧,那么我们继续来谈谈卡卡洛夫——可怜的人,我看他快要被吓破胆了。假如他逃跑的话,你打不打算跟他一起去?”
“不,”斯内普说,他的黑眼睛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我不是那样的胆小鬼。”
“对,”邓布利多赞同道,“到目前为止,你比伊戈尔·卡卡洛夫要勇敢得多。知道吗,我有时觉得我们的分类太草率了……”
他说完就走开了,斯内普仍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他略长的黑色头发从脸的两侧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但哈利总觉得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和阴郁。
他的身影如同洇开在水中的墨汁一样消散了,这一次,在场景清晰地出现之前,哈利就听见了斯内普那满含愤恨和讥诮的声音。
“……他的傲慢和他的父亲甚至不相上下!而他似乎还挺享受自己的名声!”
然后哈利听见自己的声音愤怒地响起来。
“不许说我父亲的坏话!”
他眼前的场景清晰起来,是深夜的霍格沃茨,某一座旋转楼梯上,斯内普揪着他的手臂飞快地下楼梯,满脸都是厌恶之色,就好像他巴不得哈利下一分钟就消失在这座城堡里一样。
“詹姆斯·波特,懒惰,傲慢——”
哈利听见自己的声音抗辩道:“我父亲是个伟大的人!”
斯内普冷冷地厉声打断哈利,“你父亲是头蠢猪!”
哈利想不通这个场景里既没有邓布利多,又没有莉莉·伊万斯,怎么会出现在冥想盆里。他猜想一定是邓布利多或斯内普告诉过莉莉·伊万斯,又或者她当时就隐藏在那座楼梯的某个转角的阴影里,看到了这一切?
然后场景又变换了——这一次,哈利还是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时间是晚上,邓布利多无力地歪在桌后宝座般的椅子上,看上去神志不清。他的右手耷拉着,被烧焦了,黑乎乎的。莉莉·伊万斯面色焦虑地站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斯内普低声念着咒语,将魔杖全神贯注地对准了那只手腕,看也不看地就用左手把一杯浓浓的金色药液向前递了出去。莉莉·伊万斯马上接过来,很小心地将药液灌进了邓布利多的嘴里。过了片刻,邓布利多的眼皮抖动了几下,睁开了。
“你为什么,”斯内普劈头就问,“为什么要戴上那枚戒指?它上面有魔咒,你肯定知道。为什么还要碰它?”
马沃罗·冈特的戒指放在邓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已经破裂,旁边是格兰芬多的宝剑。
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
“我……我做了傻事。诱惑太大了……”
“什么诱惑?”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
“你能够回到这里已是个奇迹!”斯内普怒气冲冲地说,“那枚戒指上有特别强大的魔咒,我们最多能希望把它遏制住。我已经把魔咒暂时囚禁在一只手里——”
邓布利多举起那只焦黑、无用的手,仔细端详着,就像面对着一个非常有趣的古董。
“你干得很出色,西弗勒斯。你认为我还有多少时间?”
邓布利多的语气轻松随意,如同在询问天气预报。斯内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说不好,大概一年。没有办法永远遏制这样的魔咒。它最终总会扩散,这种魔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加强。”
邓布利多露出了微笑。他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这消息对他来说似乎无足轻重。
“我很幸运,非常幸运,有你在我身边,西弗勒斯。”
“如果你早点儿把我叫来,我或许能多采取些措施,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斯内普恼怒地说,他低头看着破碎的戒指和那把宝剑,“你以为摧毁戒指就能破除魔咒?”
“差不多吧……我肯定是昏了头了……”邓布利多说。然后斯内普的怒火似乎转移了,他怒目瞪视着邓布利多身旁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莉莉·伊万斯,讽刺似的说道:“你一直在这里?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陷阱吗?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莉莉·伊万斯还没有说话,邓布利多就阻止了斯内普的恶言恶语。“西弗勒斯,不要苛责莉莉。这种事情她也无能为力。”他疲惫地说道,“我独自去了冈特老宅……也许我应该把你带上就好了……”
“那样你们两人总有一个会像这样黑着一只手回来,然后坐在这里计划接下来的一年里要如何修订你们的遗嘱。”莉莉·伊万斯突兀地打断了邓布利多,她的脸板着,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难看,就好像十分愤怒,却不知道该向谁生气一样。她忿忿地抿着嘴唇,瞪着邓布利多和斯内普说道:“……复活石戒指!我几乎能够想像得到你们两人都打算复活谁!……”
哈利等着她说出那个人名——那个阿不思·邓布利多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要复活的人——但是莉莉·伊万斯停了下来,气呼呼地瞪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哈利也不觉得有如何失望。他猜想邓布利多大概是想复活他的父母以及他年幼的妹妹阿利安娜,而斯内普毫无疑问是希望哈利的母亲柏丽尔·波特复活。那个戒指必定是伏地魔的魂器之一,上面附着了十分强大而恶毒的黑魔法。现在哈利终于有点明白,后来他跟随邓布利多去寻找另一个魂器——斯莱特林的挂坠盒——的时候,邓布利多为什么要坚持自己去喝那些邪恶的魔药了。他是认为自己既然已不久于人世,就应该尽量在活着的时候把这些都解决掉,该冒的险也都由他自己来冒——
屋里有一瞬的寂静。然后哈利看到邓布利多吃力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很不自然地强行换了个话题。“……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使事情变得更简单了。”
斯内普似乎完全被弄糊涂了。邓布利多笑了笑。
“我指的是伏地魔围绕我制定的计划。他计划让马尔福家那个可怜的男孩杀死我。”
斯内普在哈利经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隔着桌子面对着邓布利多。哈利看出他还想再谈谈邓布利多那只被魔咒伤害的手,但对方举起焦手,委婉地表示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莉莉·伊万斯仍然站在邓布利多身边,正好面对着斯内普,但是他们两人都好像在极力避免与对方的视线接触一样,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他们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而不自然的气氛。
斯内普皱着眉头说:“黑魔王没指望德拉科能够得手。这只是为了惩罚卢修斯最近的失败。让德拉科的父母眼看着儿子失手,然后付出代价,这对他们来说是钝刀子割肉。”
“总之,这男孩像我一样被明确地判了死刑。”邓布利多说,“我认为,一旦德拉科失手,接替这项工作的自然是你啰?”
短暂的沉默。哈利注意到斯内普似乎飞快地瞥了一旁的莉莉·伊万斯一眼。可是他不明白在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斯内普注意莉莉·伊万斯的反应有什么用意。
“我想,黑魔王是这么设计的。”斯内普很快回答道,语气死板,毫无感情。
“伏地魔是否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在霍格沃茨不再需要密探?”
“他相信学校很快就会被他控制,是的。”
“如果学校真的落到他手里,”邓布利多说,好像是临时想到插了一句,“我要你起誓你会尽全部的力量保护霍格沃茨的学生,行吗?”
斯内普僵硬地点了点头。莉莉·伊万斯的视线似乎有一瞬间停留在他脸上,但很快她就再度保持先前那种目不斜视的状态了。
“很好。那么,你首先需要弄清德拉科打算干什么。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年不仅对他自己危险,对别人也很危险。向他提供帮助和指导,他应该会接受,他喜欢你——”
“——他父亲失宠之后,他就不那么喜欢我了。德拉科怨我,认为我夺走了卢修斯的位置。”
“没关系,试试吧。比起我自己来,我更关心的是那男孩任何行动计划的意外牺牲品。当然啦,如果要把他从伏地魔的暴怒中解救出来,最终只有一个办法。”
斯内普扬起眉毛,用讽刺的口吻问道:“你打算让他把你杀死?”
“当然不是。必须由你杀死我。”
长久的沉默,屋里只有一种奇怪的咔啦啦的声音。凤凰福克斯在啃一小块墨鱼骨头。
“你希望我现在就动手吗?”斯内普问,语气里透着浓浓的讽刺,“还是你需要一点时间构思一个墓碑?”
“哦,暂时还不用,”邓布利多微笑着说,“我想,那一刻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从今晚的事情来看,”他指指自己焦枯的手,“我们可以肯定它将在一年之内发生。”
“既然你不在乎死,”斯内普粗暴地说,“为什么不让德拉科得手呢?”
“那个男孩的灵魂还没被完全糟蹋,”邓布利多说,“我不愿意因为我的缘故把它弄得四分五裂。”
斯内普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非常奇怪、非常痛苦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发出一种疼痛的嘶嘶声。
“那么我的灵魂呢,邓布利多?我的呢?”
哈利看到这个时候,自从这个场景开始就一直避免和斯内普的视线彼此碰上的莉莉·伊万斯,终于转过脸去注视着斯内普,她那双绿色的眼眸里好像隐约泛起了一种悲伤的雾霭,就好像对于斯内普问出这个问题时的无奈和痛苦感同身受一样。但是她没有说任何话,而且在斯内普抬起眼睛之前,她又十分刻意地将视线转开了,似乎想要假装成自己对他刚才的问题从未注意过一样。
“只有你知道帮助一个老人免于痛苦和耻辱不会伤害你的灵魂,”邓布利多说,“西弗勒斯,我请求你为我完成这件大事,因为死亡对于我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就像查德理火炮队将在今年的联赛中垫底一样。说句实话,我倒愿意没有痛苦地迅速结束生命,而不愿意拖拖拉拉,死得很狼狈,比如,把格雷伯克牵扯进来——我听说伏地魔把他也招进去了?或者落到亲爱的贝拉特里克斯手里,她喜欢把食物玩够了再吃?”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那双蓝眼睛却犀利地望着斯内普,就像从前望哈利一样,似乎能真切地看见他们所谈论的灵魂。最后,斯内普轻轻地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好像满意了。
“谢谢你,西弗勒斯……”
办公室消失了,暮色中,斯内普和邓布利多一起在冷清清的城堡操场上漫步。
“这些晚上你和波特两人关禁闭吧,西弗勒斯?过不了多久,这男孩关禁闭的时间会比他自由的时间还多。”
“他简直是他父亲的翻版——”
“相貌上也许是这样,但他骨子里更像他的母亲。我和哈利待在一起,是因为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必须给他一些信息,不然就来不及了。”
“信息,”斯内普说,“你信任他……却不信任我。”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你我都知道,我的时间有限。我必须给那男孩足够的信息让他去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那为什么我不能得到同样的信息?”
“我不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装在一个篮子里,特别是一个许多时间都挂在伏地魔胳膊上的篮子。”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你做得非常出色。不要以为我低估了你时时所处的危险,西弗勒斯。只把看似有价值的情报告诉伏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这项工作我只能交给你。”
“可是你却更信赖一个连大脑封闭术都不会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连接黑魔王的思想!”
“伏地魔害怕那种连接,”邓布利多说,“不久以前,他稍稍领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从未体验过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会试图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种方式。”
“我不明白。”
“伏地魔的灵魂如此残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样的灵魂,就像舌头粘在冰冻的钢上,皮肉接触火焰——”
“灵魂?我们谈的是思想!”
“在哈利和伏地魔的问题上,这两者是一回事。”
邓布利多环顾四周,确保除了他俩之外没有别人。他们现在到了禁林附近,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西弗勒斯,在你杀死我之后——”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却还指望我帮你那个小忙!”斯内普低吼道,削瘦的脸上闪着真正的怒气,“你觉得许多事情都理所当然,邓布利多!说不定我改变主意了呢!”
“你发过誓的,西弗勒斯。说到你为我效力的事,我记得你答应过要密切关注我们那位年轻的斯莱特林朋友,对吗?”
斯内普显得恼怒而不服气。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
“今晚十一点到我办公室来,西弗勒斯,你就不会抱怨我不信任你了……”
他们回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窗外漆黑一片,福克斯安安静静地待着,然后哈利有点意外地又看到了在上一个场景里没有出现过的莉莉·伊万斯。她正站在校长室的桌前,有丝局促不安地四下环顾。
“别紧张,莉莉。你等一下可以呆在那里。”邓布利多面色轻松地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大木柜。莉莉·伊万斯走过去,一下拉开柜门。里面漆黑一片。
“我想……这不是一个消失柜吧?邓布利多教授?”她的脸色还有丝紧张,但嘴里却开起了玩笑,声音略有点发抖。
邓布利多似乎很欣赏她的幽默似的,呵呵笑着说:“当然不是。你想把自己传送到哪里去呢,莉莉?”
莉莉·伊万斯还没有说话,校长室的门上就响起了轻叩声。她的脸色一变,立刻钻进了那个柜子,合上了柜门。邓布利多挥动魔杖,不知在那个柜子周围布下了什么咒语。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校长室的门开了,斯内普走了进来。
【To Be Contiuned...】
※※※※※※※※※※※※※※※※※※※※
5月23日二更:
首先,要感谢大家温暖地留言鼓励我。昨天半夜真的感觉负能量爆棚,大概我性格里的某个方面也是个任性地需要大家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老婴儿吧【不
写了这么长,也有过一章完全没什么留言的时刻,到了那种时候就很容易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脑洞落伍了,不被大家喜欢了之类的【。
虽然今天的数据还是那样,但是大家的留言让我觉得活着还是挺有希望的【泥垢
谢谢小可爱们!
嗯我会努力写的啦。希望大家以后也能温暖地来虎摸我【。
另外,说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HP的热情忽然这么高涨,大概是因为我今天翻出了上次去英国的时候买的斯莱特林的T恤?【喂!
想了想还是把这篇HP的番外的后续部分继续放上来吧,今天灵感一来,啪啪地补写了大概四千多字,要是继续压箱底的话我觉得我很有可能憋得难受啊【你够
总之,可能大家都不太记得这篇番外前面的内容了,所以我把之前贴过的部分都重新贴在下面,在作者有话说里的这部分是免费的哦~~
PS. 1、这个番外的背景是最终的霍格沃茨决战之前,哈利在校长室里使用冥想盆的剧情。
2、碧歌妮娅是妹子使用高级易容术化装成的另一个身份,在邓校的直接领导下的凤凰社成员,和教授单线联系的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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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毫不犹豫地把头探进了校长室桌上那个已经充满银白色记忆的冥想盆。
他立刻感觉到自己好像头朝前落进了阳光里,双脚踏在温暖的土地上。他直起身子,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庭院里。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好像没有看到哈利的存在一样,掠过他的身边径直往前走去。哈利发现那两个人是少年西弗勒斯·斯内普和少女模样的莉莉·伊万斯。
哈利感到一阵兴奋,但随即发现斯内普和莉莉·伊万斯之间的对话似乎显然称不上愉快:他们两人的面容都绷得紧紧的。哈利紧走几步,追上去偷听。
“……以为我们应该是朋友?”斯内普在说话,“最好的朋友?”
“是这样啊,西弗。但我不喜欢跟你一起鬼混的那几个人——埃弗里和穆尔塞伯,是叫这个名字吧?你知道他们那天打算对玛丽·麦克唐纳做什么吗?”
莉莉走到一根柱子前靠了上去,抬头望着那张灰黄的瘦脸。
“那不算什么,”斯内普说,“开个玩笑而已,没什么——”
“那是黑魔法!如果你觉得那很好玩,你就疯了——”莉莉冷静地说道。
“可波特和他那些朋友干的勾当呢?”斯内普质问道,血又涌到脸上,他似乎无法控制怨恨的情绪。
莉莉闻言挑起了眉。“波特有什么勾当?”
哈利猜想他们争执的中心大概从那两个显然是邪恶的食死徒的斯莱特林身上转移到他的父亲詹姆斯·波特身上了。他又想起六年级时那个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不小心看到的冥想盆里的记忆——他断定他的父亲在霍格沃茨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他的麻瓜研究课教授。
斯内普争辩道:“他们晚上溜出去。那个卢平有些怪异。他总是出去,去哪儿呢?”
“他病了,”莉莉有点敷衍似的说,“他们说他病了——”
“每个月满月的时候?”斯内普说。
“我知道你的想法,”莉莉说,口气很平淡。“你有个奇怪的猜测,并且打算让我也认为他们和你想的一样坏。”
斯内普的脸色有点发红。
“我……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他们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样优秀。”
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她的脸红了,看上去好像有点高兴听到他对她的重视一样。
“但他们没有使用黑魔法呀,”她降低了声音,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我听说那天夜里,你从打人柳下偷偷溜进了那条隧道,詹姆斯·波特在那里……”
斯内普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了,气急败坏地说:“你以为他是英雄?他是为了救他自己,还有他的朋友!你可不能——我不让你——”
“让我?让我?”
莉莉那双明亮的绿眼睛眯成了缝,看起来有点充满兴味的模样,但不知怎么的,表情里又似乎有点危险。
斯内普立刻退缩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把你当傻瓜——他喜欢你,詹姆斯·波特喜欢你!”这句话似乎是勉强从他嘴里拽出来的,“他可不是……大家都认为……了不起的魁地奇球明星——”痛苦和反感使得斯内普语无伦次,莉莉的眉毛在额头上越扬越高。
“我知道詹姆斯·波特是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莉莉叹着气打断了斯内普,“这点不需要你告诉我。但穆尔塞伯和埃弗里的所谓幽默是邪恶的。邪恶的,西弗。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跟他们交朋友。”
哈利怀疑斯内普是否听见了她对穆尔塞伯和埃弗里的批评。莉莉指责詹姆斯·波特的话一出口,他整个身体就放松了。当他们转身走开时,斯内普的脚步重又变得轻快起来……
场景消失了……
哈利注视着斯内普参加完黑魔法防御术课的O.W.L.s考试后离开了礼堂,注视着他悠闲地走出城堡,漫无目的地逛到那棵山毛榉树附近,詹姆斯、西里斯、卢平和小矮星彼得正一起坐在树下。但哈利这次没有靠近他们,因为他知道詹姆斯把西弗勒斯在空中百般奚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再听一遍不会使他快乐。他注视着,莉莉·伊万斯走到那伙人中间去替斯内普辩护。他远远地听见斯内普恼羞成怒地冲她喊出了那个不可原谅的词:“泥巴种。”然后莉莉的脸色变冷了,她在斯内普面前丢下了那只白手套,要求与他决斗。
场景变换……
时间是晚上,莉莉穿着晨衣,站在格兰芬多塔楼入口处的胖夫人肖像前面,看上去她似乎感觉有点冷,抱着双臂,翠绿的眼眸平静如水地注视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斯莱特林男生。
“玛丽说你扬言要睡在这里我才出来的。”
“她是在胡扯。我没有这么说。”斯内普冷冰冰地说道。哈利奇怪既然他表现得如此冷酷无情,又为什么还要逗留在格兰芬多塔楼附近。他应该龟缩在属于他们这些斯莱特林毒蛇的阴冷地窖里才对。
“我希望你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能拿出更绅士一些的态度。”莉莉叹着气,似乎并没有因为斯内普的态度而生气似的,但是由于他方才措辞的无礼,她拿出了一点说教似的劲头。哈利猜想斯内普一定不会喜欢她这种口吻。
不过他失算了。斯内普显然对莉莉的说教不以为然,但他也并没有像哈利想像的那样扭头就走。
“我只是来澄清一件事,说完我就走。”他的视线压根不看莉莉,而是固定在某个墙角,“我绝不是故意叫你泥巴种的,我只是——”
他停顿了,似乎很难说下去。哈利猜想也许就连他自己都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他要把一位显然是他自己最好的朋友叫成是泥巴种。
不过莉莉·伊万斯显然比斯内普更明白他的心理变化。她善解人意似的接道:“只是说漏了嘴?”
斯内普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莉莉似乎也并没有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更好的话来,她自顾自地说道:“毫不考虑地脱口而出的话才能充分显示一个人的内心。你的想法已经被你那些亲爱的食死徒朋友污染了——你迫不及待地想成为神秘人的手下,对吗?”
他的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又闭上了。
“你管我这类出身的人都叫泥巴种,西弗勒斯。我又有什么不同呢?”莉莉用那双美丽的绿色眼眸悲哀而平静地注视着他,“假如有一天他们想要清除掉我,你怎么办?……哦对了,也许你并不在乎。我以为我能够帮得了你,但是我失败了……”
斯内普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
“我有我的理由——我和格兰芬多的宠儿詹姆斯·波特以及西里斯·布莱克不一样!他们毫不费力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而我只能靠自己努力,也不一定能够得到——”
“我们不能选择我们的出身,但我们不能为了成功而出卖灵魂。”莉莉安静而疲惫地打断他,就好像这句话她已经重复了太多次,但是一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一样。她的语气就好像对斯内普能否听从自己的劝解毫无信心,只不过是出于旧日的友谊才作出又一次徒劳的努力那样。
“我不能再装下去了,你选择了你的路,我选择了我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试图告诉你的一切都是出自于真诚的关心……”
斯内普似乎震动了一下,他挣扎着还想说点什么,但莉莉没有再听下去。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身从肖像洞口爬了回去……
走廊消失了,哈利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麻瓜街道上。他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桌子对面坐着的就是满脸阴沉的斯内普。哈利不用走进店里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幕也是他在斯内普办公室的冥想盆里看见过的。
这一幕很短,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时间。然后哈利感觉自己倏然飞了起来,再停下来的时候,他置身于一栋他没有见过的房子里。这栋房子看上去破旧极了,客厅里落满了灰尘。
他看见斯内普冷冷地盯着莉莉·伊万斯。他已经长成了一个青年,但脸上的阴郁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反而增加了许多。曾经满含仰慕的注视着莉莉·伊万斯的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他的脸上出现了哈利所熟悉的那种讥诮。
哈利听见他用一种极为冷漠而愤怒的语气说道:“……很遗憾,女士,有一些欺骗是不能够被原谅的。”
哈利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因为他看见莉莉·伊万斯居然没有丝毫为自己抗辩的意思!她只是低下了头,在她垂头的一瞬间,哈利似乎感觉自己看见了她眼中满含着的泪水。她的面容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歉疚与难过,那种沉重的悲伤,很明显地即将把这个年轻的姑娘压垮了。
哈利立刻意识到了他正在注视着的是一幕曾经的挚友正式决裂的剧情。这也就很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之后斯内普即使十分厌恶他的父亲詹姆斯·波特,但还是为了保护哈利做了那么多事——他在被莉莉·伊万斯欺骗之后,仰慕的对象转向了哈利的母亲柏丽尔·弗格顿,这个推论简直太正常了。
哈利甚至都不能否认,现在的自己其实也十分理解斯内普的心路历程——他也曾经深深喜欢过张秋,在他眼里张秋也曾经是一个聪明美丽、充满魅力、讨人喜欢的姑娘,即使是她另外有了男朋友也不能够阻止他对她的喜欢;但是在她把邓布利多军的情形告诉给多洛雷斯·乌姆里奇之后,他就再也无法重拾对她的喜爱了。现在他发现有另外一个姑娘——一个与他更有共同话题的、理解他的想法与选择,在关键时刻与关键问题上总能给他以关键帮助的可爱的姑娘——更加令他心动,就好像只有看到她,自己的灵魂才能够被抚慰,被填满一样。张秋对他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因为一个怎样的契机而喜欢上她的了——就如同莉莉·伊万斯对于斯内普而言一样。
哈利想,根据他刚才看见的景象,不知道伊万斯教授要做多大的欺骗,斯内普才会气得和她主动决裂?尤其是当他曾经在黑湖边充满侮辱地叫她“泥巴种”之后,他还能用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指责她的欺骗不能够原谅,而伊万斯教授也并没有反驳这么严重的指控?
他还想看下去,但是这段短暂的记忆到此为止了。这次场景变换的时间长了一些。哈利似乎飞过了许多变幻的形状和色彩,最后周围的景物才固定下来。他站在黑暗中一个荒凉、寒冷的山顶上,风嗖嗖地刮过几棵没有叶子的枯树。
他发现自己的视角似乎换成了邓布利多,这才明白刚才在进入冥想盆之前,伊万斯教授从那个半满的记忆瓶里倒进石盆里的,居然是邓布利多的记忆。他头一次知道两个人的记忆能够掺杂起来同时在一只冥想盆里读取。但也许这只是邓布利多最后交给莉莉·伊万斯的那个任务的一部分——他要给哈利看的整个故事,需要两个人的回忆共同来讲述才清楚。
哈利看见山坡上站着一个成年男人。那个人因为察觉到他——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出现而转过身子,他的手里紧紧地捏着魔杖,似乎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他的恐惧甚至感染了哈利。
突然,邓布利多举起魔杖,一瞬间在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之字形的白光,哈利以为是闪电,但那个男人扑通跪倒在地,魔杖从手里飞了出去。
借着那道白光,哈利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居然是成年的斯内普。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后来他在霍格沃茨的魔药课堂上的那种冷酷、严厉、气场强大、令人畏惧的特点,他的声音发着抖。
“别杀我!”
“那不是我的意图。”邓布利多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回答他,哈利从没想过这个和蔼的老巫师会用这么冷酷的口吻和人说话。“怎么样,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么口信给我?”
“没有——没有口信——我是为自己来的!”
斯内普绞着双手,看上去有点心神错乱,乌黑纷乱的头发在脑袋周围飘舞。
“我——我带来了一个警报——不,一个请求——求求您——”
“一个食死徒能对我有何请求?”
“那个——那个预言……那个预言……特里劳妮……”
“啊,是了,”邓布利多说,“你向伏地魔传达了多少?”
“一切——我听到的一切!”斯内普说,“所以——正因为那个——他认为指的是柏丽尔·弗格顿!”
他提到了哈利的母亲的名字,哈利因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一股混杂着愤怒和厌恶的战栗窜过他的脊椎。
“预言没有说是女人,”邓布利多说,“说的是一个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您明白我的意思!他认为指的是柏丽尔的儿子,他要追到柏丽尔——把他们全部杀掉——”
“这真有意思,”哈利听到邓布利多用一种近乎于嗤笑的语气说道,“就在几个月前,我还以为对你来说重要的人是莉莉·伊万斯哩。那个时候你们一起来找我,说得情真意切——你说什么来着?你希望能有个机会能向你童年时的好友,霍格沃茨的格兰芬多之花求婚?——要我说,斯内普先生,你可真是个幸运的人。”
斯内普的表情扭曲了,脸色即使是在黑夜里也显得苍白。他抖着嘴唇,显然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来。
哈利想,一直流传在学校里的那些流言居然是真的。斯内普居然真的曾经向莉莉·伊万斯教授求过婚,并且这件事他还告知了邓布利多!但伊万斯教授一定是拒绝了吧?不然为什么他这个时候又会为了哈利的母亲而向邓布利多乞求?
“我不——我不知道您是否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我……我决不是毫无理由的。”斯内普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他的声音发抖,就好像心里极力强忍着巨大而难以形容的痛苦一样。“一切……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而难以置信了,我……”
他的鼻翼翕动,突兀地停住了声音,就好像再也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一样。
“好吧,让我们先把莉莉放到一边。一个可怜的未婚妻——她一定不知道你今天是为了什么来见我的。”邓布利多说,终于停止了对斯内普的嘲讽,“既然柏丽尔对你这么重要,伏地魔肯定会免她一死吧?你就不能求求他饶了那位母亲,拿儿子作为交换?”
“我——我求过他——”
“你令我厌恶。”邓布利多说,哈利从没听过邓布利多以这么轻蔑的口吻说话。斯内普似乎萎缩了一点儿。“那么,你就不关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们尽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斯内普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着邓布利多。
“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他嘶哑着声音说,“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
“作为——回报?”斯内普张口结舌地看着邓布利多,哈利以为他会拒绝,但良久之后,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单词:“Anything。”
山顶消失了,哈利发现自己置身于戈德里克山谷中,一栋他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房子外。他一时间不太能够确定自己是在使用谁的视角,又是在谁的回忆里,但是他下意识走进了那栋房子里,然后发现自己的父亲倒在楼梯口,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哈利一时间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眼睛瞬间就发红了,酸胀得好像要溢出愤怒而软弱的泪水来。他张大了嘴,想俯低一点身子,看清楚父亲的模样。但是此时他仿佛完全附身在这段记忆的主人身上了——在这条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走廊上,他没有看到其他人,但是他的行动完全不由自己的意愿来控制——而这段记忆的主人在詹姆斯·波特的身边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惊异而悲痛的抽息,像是勉强压下去的一声啜泣。
哈利终于发现这段记忆的主人是一个女人——因为那声极短的抽泣听上去毫无疑问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很奇怪的是,他完全看不见她的面容和外表,但是在这一幕记忆里,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几乎所有的感受。
他感觉到她很快捂住了嘴,心脏因为激动、愤怒、悲哀和不敢置信而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她缓缓地蹲下身子,注视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声音颤抖地自言自语道:“尖头叉子,你的魔杖呢?!”
然后这句轻似无声的耳语仿佛一下子冲破了她用以伪装自己的最后一丝坚强,眼泪从她的眼睛里落了下来,她似乎有一瞬间想要伸出手去碰触紧闭双眼的詹姆斯·波特那已经无生命的躯体,就好像徒劳地希望着面前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她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连续作了几次深呼吸,然后重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屏息小心翼翼地绕过倒在地上的詹姆斯,继续沿着充满烟尘、被魔咒几乎毁坏了的走廊,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然后哈利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卧室里,他看到还是个婴儿的自己坐在小床里哇哇大哭,满脸泪水,额角那道新鲜的闪电形伤痕还在往下流着血。而斯内普跪在卧室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哈利的母亲柏丽尔·波特已失去生命的躯体,痛哭失声。
哈利看见母亲美丽的红色长发散乱地披在脸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斯内普的脸色看起来也像是快要死去一样,大颗的泪珠毫不掩饰地从他眼眶中肆意滚落,在他脸上划出两道鲜明的泪痕。他的痛哭听上去痛彻心肺,似乎他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
哈利本以为这段记忆的主人——他现在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个人就是莉莉·伊万斯了——会很快进入这间充满着死亡和别离气息的卧室,但是他猜错了。那个年轻的女人在房门外驻足,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全部隐藏在门旁的阴影里,默默凝视着屋里痛哭的男人。
许久之后,她的视线终于越过了那个已经不再发出痛苦的哭声的男人,落到小床里那个已经哭累了,正在抽抽噎噎的、受惊的小婴儿身上。哈利能够感受到她黯然而充满同情和怜悯的情绪,然后他发现她终于从门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慢慢走到斯内普身边,停顿了一下,视线轻轻飘过去落在他来不及拭去泪水的脸上。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新举步,掠过他走向小床,伸手从床里把小哈利抱了起来,紧紧搂在自己怀里,轻柔地摇晃着他,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抚慰似的拍着他的后背哄他。
在她这一连串动作里,斯内普先前猛烈的情感爆发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当她抱着小哈利从婴儿床前转过身来的时候,斯内普脸上的泪痕都已经消失无踪了,重新挂上了他惯用的那种冷漠而空洞的表情,就像一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