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柳泉的唇角也噙上了一丝笑意,很自然地沿着已经呈现僵木状态的膝丸的视线方向,回头望去——
然而,她却看到一个长得十分俊美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那张脸孔绝不是她已经熟悉的、髭切的脸。
那个年轻而俊美的男人似乎是刚刚走进来的,此刻他就站在大厅的门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整座大厅里的情况。
和大厅里绝大多数人都穿着明显是自行准备的正装或款式正式一些的衣服不同,那个年轻男人只是十分随意地穿着这座温泉度假村所提供的、样式统一的素色浴衣。
然而,即使只是闲闲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的姿态,或者是穿着样式普通的素色浴衣,都无法减损他身上所传达出来的那种压倒性的凌厉与强大的气场。那种气场,一看就是久经战阵才能够淬炼出来的、非同凡响的特质;普通人是完全无法企及的。
他带来的近侍是三日月宗近。不过和柳泉本丸的那一位不太相同,那位三日月宗近和他的主人一样,也显得更加气势外露,身上属于“天下五剑”的高傲气质要远多于大家所习惯的那种随和优雅的姿态。
柳泉一瞬间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且,她还有种不太妙的奇特预感——
因为那个年轻俊美、气场强大的男人,看起来身材要比时下普通的年轻男子身高标准要矮一些——这种身高上的劣势稍微减损了一些他身上的夺人气场,然而柳泉现在完全没有感到有趣的心情。
她感觉到自己面前的膝丸身形微微一动,像是要激动地往前迈出脚步似的——
她立刻回过身去,伸手毫不迟疑地捉住膝丸的双臂。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听到膝丸那有丝迟疑、也有丝难以置信的狂喜的低语。
“主人……?!”
柳泉:?!
她当机立断,松开膝丸的手臂,改而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绕到他颈后猛力一压,强行将他的脸扳得低下来,面朝着自己。
膝丸猝不及防,脸一下被她压低,险些撞到她的鼻尖。
他的脸霎时间就涨红了起来,额头上甚至都冒出了薄薄的汗。
然而柳泉并没有给他害羞的时间。
“膝丸。”她语气十分急迫地叫了他一声。
“不能看着那个人。”她警告似的飞快说了一句。
膝丸:?!
看着他的脸上露出了问号,继而不知道因为脑补了一些什么而露出又羞愧又心虚的样子,柳泉叹了一口气。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注意到你了。”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解释道。
“幸好这里有绿植的枝叶挡着……大概看不太清楚这边吧。”
接下去,她的语气忽然为之一变。
“不过,等一下他总会对你产生兴趣的。”
“因为……身材矮小的美男子,气场像是久经战阵一般锋锐强大,还能够让你露出那种好像一脚踩上高压电线似的表情……”
她顺口半开玩笑似的形容了一下,然而她和膝丸的脸上都没有露出笑容。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我现在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屋岛赖义’——也就是说,源义经,是吗?”
膝丸的脸色倏然变白了。
柳泉仍然按住他的后颈,强迫他看向自己,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我早该从这个化名里想到的——屋岛,是他曾经取得胜利的战场;‘赖义’就是赖朝和义经兄弟两人的名字——”
膝丸瞪大了双眼,轻而低浅地、有丝急促地呼吸着。
“可是……怎么、可能——?”他哑声喃喃说道,好像一瞬间又想要抬起头来去看那个曾经是他主人的青年了。
柳泉慌忙在右手上加了一点力气,牢牢按住他的后颈。
“你不明白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作为审神者出现在这里,但是,那个人的内心里是含有恶意的。”她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膝丸:!!!
看着膝丸惊异地睁大双眼,露出一脸备受打击的表情,柳泉无奈地抿了一下嘴唇。
“只要看看他的眼睛就能够明白了……喂!现在别去看!”她及时勾住膝丸的脖颈,再度把膝丸那颗不听话的脑袋按低一些,免得那位刚刚被她断定真实身份就是源义经、却不知为何以审神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青年,注意到膝丸的举止失态。
她能够肯定一点——那就是,源义经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义经,也不想让他以前的爱刀当众戳穿这一点。
“膝丸,你要明白,没有一位审神者是希望自己的真名与真实身份被刀剑的付丧神得知的。因为这是时之政府所定下的最严格、最不可触犯的法则。”她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解释着,顺便强调了一下“法则”这两个字。
“而且,假如那真的就是义经公本人的话,那么他是如何从历史上的那种死局里幸免于难,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又是怎么成为审神者的?要克服那么多的艰难险阻才能够到达这里吧?那么他一定怀着某个目的吧?否则的话,要他去维护那种……被自己的哥哥和朋友逼死的历史,想必对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吧……”
膝丸的身躯微微一震,脸上的神色终于从刚才的震惊而激动,转变为了痛苦和深思。
事实上,作为源氏之重宝,膝丸也并非浪得虚名。他只是满分兄控而已,并不是傻白甜。女审神者这一连串的推测和问题抛出来,他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她话中的要点。
膝丸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他用自己那清冽的声线力持镇静地回答道,“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所以现在您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最后一句话的语调骤然低下去,变得弱气起来;柳泉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阻止他刚才立刻弹起来,去和那位来意不明的“源义经”来个执手相看泪眼的喜相逢,还紧紧扣住了他的颈后,并将他的脸拉低,现在在外人的视角看起来,多半像是审神者要仗恃着自己的主人身份而非礼行凶,强吻付丧神之类的不逞行径——
这么一想,饶是柳泉对于这种以制造暧昧场面为手段、成功转移他人注意力的情形已经驾轻就熟了,然而这一次要和自己演对手戏的搭档表情太不自然,引得她也不由得有点情不自已的尴尬起来。
“嘛……事急从权,你应该能了解的吧?”她干笑了两声,慌忙松开自己的魔爪,让膝丸直起腰来。
结果她不这么说可能还好点,这么状似轻松地随口一解释,却越描越黑,害得膝丸表情更僵硬了。
“啊、啊……当、当然能理解!主人无论做什么我都能理解!”他冲口而出。
柳泉一愣。下一秒钟,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样说的话可真容易引人误会啊……”她笑着调侃了一句,在膝丸因为尴尬和不解而爆炸之前,及时面色一正,更换了话题。
“所以,接下来你一定要装出对我忠心耿耿、眼里只有我这个现在的主人的样子。”她说。
膝丸一愣,露出一点啼笑皆非的神情。“什、什么叫‘装出’啊……”
柳泉:“啊,这么说来是真的吗?膝丸君对我真的忠心耿耿?这真是太好了啊~吼丸君真可靠呢~”
膝丸:“什、什么‘吼丸’……主人您以前见过我兄长吗?!为什么您说着‘吼丸’的语气让我想起他——”
柳泉:“啊,是这样吗?……算了这个先不谈。总之,等一下你千万不要把注意力过度地放在那边的义经公身上。哪怕是好奇地四处看看这种尘世间的繁华景象也行,就是不要两只眼珠都死死盯着义经公……嘛,不过你作为他从前的爱刀,完全不注意他也很奇怪吧。那么就偶尔好奇地瞥两眼好了。对了,我记得曾经在庭院里看到过同样带着膝丸作为近侍的其它审神者……我应该去观察一下那位膝丸看到义经公以审神者的身份出现时的反应才对……”
她长篇大论地嘱咐了一通,才发现这其中的做法过于微妙,不易把握分寸,弄得面前认真听着的膝丸双眼早就变成了困惑的蚊香圈圈。
柳泉一顿,继而哑然失笑。
“嘛,我想我提出了这么多细节上的要求,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啊。”她笑笑,若无其事地又随口说了一句,“也许最好的办法是继续刚才的言情剧,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注意到你是在看义经公了——”
膝丸好像吓得即时弹起了。
“不不不主人我保证不会再多看那个人了!所以配合您演戏的事情就——”
看着这种诚实的反应,柳泉没感到被冒犯或嫌弃(雾!)的不快,反而十分愉快地大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切都乏善可陈。晚餐、入浴、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召开了审神者述职大会,不用说,柳泉当然是名列表现最出色的TOP名单里的。所以还受到了嘉奖。
第二天晚上是正式的晚宴。当然也没什么可说的。虽然这一晚是审神者之间最佳的相互联络感情、建立友谊、约定好保持联系等等进行小圈子社交的机会,不过柳泉谨慎地与其他人保持着有分寸的距离,并没有跟谁忽然变成意气相投的好朋友,约定好要拜访对方的本丸或者给对方寄个土产之类的【雾!
晚宴之后大家纷纷通过时之政府在温泉村里建立的通道,回到了自己的本丸。
柳泉当然也不例外。
由于晚宴持续到很晚,回到本丸的通道又必须排队使用的缘故,柳泉回到自己那座二手本丸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她一脚跨出设在庭院里的固定传送阵,先是吩咐膝丸可以自行回房休息,然后就拎起长及地面的裙摆——为了今晚的正式晚宴,她不得不采购了一条西式礼服裙;而为了早些回到本丸,她并没有在温泉村多花时间换衣服——慢慢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现世已经是冬季了。但这座本丸还被她固定在春季的景趣之中,此刻吹拂在她脸上的夜风都带着一点暖洋洋的气息,混合着庭院里茂盛的花木香气,让她不由得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
庭院里的小石子地面十分不适合穿着高跟鞋行走。柳泉思考了一下,然后索性把两只鞋子都脱了下来,用手指勾着细细的鞋带、将鞋子吊在手指上,再迈开脚步——
“您回来了啊,这真是太好了。”
一个声音忽然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廊下扬了起来。
柳泉的脚步一顿。片刻之后,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啊哈哈哈哈。”那个先出声说话的人闻言发出一阵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的魔性(?)笑声,然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蓝色狩衣在走动之间发出衣料相互摩擦的、细小的簌簌声。和刚刚她穿着高跟鞋走在石子地面上发出的叩叩声不同,他穿着草鞋,走动间脚下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他停在她的面前,缓慢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然后微笑了起来。
“您看上去真的很不错。”他说,“这两天您过得还愉快吗?”
柳泉默了片刻,像是一时间左右为难了一下,在考虑着要不要现在就把她和膝丸的重大发现如实相告;几秒钟之后,她开口了。
“不,不太好。”她说。
三日月宗近闻言微微挑起了眉。
“哦~?!我还以为膝丸能够很好地照顾您呢,原来并不是这样吗?”他悠悠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11月14日:
hhh这一章的脑洞怎么样!
当然这个脑洞会延续出一些相关问题,之后会解释的。
这几天如无意外应该都是日更,然后更新时间差不多就这个时候吧,毕竟脑洞太大,经常要删删改改【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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