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这么多衣服,万一打起来的话要怎么办?脱都脱得很费力啊……
这真是比从前她扮成艺伎在岛原与不逞浪人战斗的时候,还要艰难十倍的局面。
当时她只需要脱个振袖和服,都觉得很麻烦了,现在这可是十二单!简单一点的话至少也有十件上下的衣服量(咦),说不定等她脱掉那一层层五衣打衣表着唐衣等等衣服之后那边都已经结束战斗了!
然而自己答应的事——还是上一次刷平泉副本的时候擅自答应藤原秀衡那个以豪爽来掩饰腹黑的老人家的,说不定这周目都没人知道了!——哭着也要把它完成。
柳泉只好认命地坐下,开始让那些侍女在自己头上脸上一阵折腾。
等到她穿上打衣的时候,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
这个时候,有人在门外禀报说有一位什么什么人前来拜访泉御前——柳泉因为忙于和层层叠叠的衣服搏斗所以根本没有听清楚那个人的头衔——作为泰衡大人派遣而来的使者,为她带来了和歌。
……和歌!婚礼仪式当天早上男方要送来的和歌,藤原泰衡居然也没忘!
柳泉头痛地啊了一声,挥挥手让侍女“去通知三条殿去处理此事”。
过了一阵子,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显得尤其彬彬有礼。
“主人,收到了泰衡殿送来的和歌。您是否现在就要过目?”
柳泉:“……”
她无可奈何地调整着身姿,终于在那一堆衣服的重压之下找到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坐姿,舒了一口气才应道:“有劳了。请拿进来给我吧。”
当着这么多侍女的面,三日月宗近显得完全温雅而知礼,风姿绝佳,无懈可击。他在门外说了一声“失礼了”才欠身走进来,然而他的脚步几乎是立即就在门口顿住了。
柳泉正埋头于看着一位侍女与她的衣服下摆搏斗、花了一点力气才把长长的下摆抚平摆成顺畅的线条,然而却没有听到三日月宗近走近的脚步声,不由得奇怪地抬起头来,却刚好看到诧异之色在那双蕴有新月形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柳泉:?
……啊,一定是这张脸刷得太白了没认出来?
她在侍女的示意下唰地一声展开桧扇半遮住脸,露出十分做作的眼神,从桧扇上方冲着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把和歌拿过来给自己。
三日月宗近的视线起初似乎停留在她打衣上绣着的精美藤纹上,此刻接收到了她一再拼命眨眼的暗示,才掩饰似的微微一笑,走上来躬身将那根花枝递过来。
柳泉把那张缠在花枝上的纸解下来一看,忍不住感到眼前一黑。
只见纸上用劲拔的字体写着【一字抵万金/虽云秋日木叶枯/万物褪色变/唯吾慕君言葉者/经秋不改永常存】。
柳泉:“……”
……真是出人意料,这首和歌写得居然颇为情真意切——奥州的总领,平时看上去是个极端理性到冷酷的人,结果这个时候却格外细心到做戏做足全套吗?!
她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伸展开双臂,让侍女们为她穿上最外面的表着和唐衣。
虽然不太了解这个时候的习俗,但是……源氏物语好歹她以前也是看过的,似乎并没有必须前往神社的说法。
难道是……这个同人世界的独创吗。
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乘坐着——牛车,此时最风雅的代步工具——抵达了和昨日夜间相比,白昼里看上去更加壮观美丽的大社。
很奇怪,偌大一个神社,居然连神官都没看见。而且昨夜阶下排列着的军士们也都不见了,虽然号称今日是奥州之统领和源氏送来的贵女缔结婚姻的大好日子,然而这座大社里却只有空空荡荡的一座崭新的建筑,感觉走近了仔细闻闻的话说不定还能闻到木料上残余的清香味。
牛车一直行到那段长长的阶梯之前才停下。这个时候总算有神官模样的人从不知什么角落里闪了出来,和后面车里的侍女一起迎接泉御前下车。
柳泉下了车,左右一看,果然今天“六花”变成了五花——当然,不是五花太刀的那个五花——堀川国广不见了。而且因为他平时就表现得像是和泉守兼定的小姓(不),又是个身量清瘦的少年,十分不引人注意,他的消失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切。
柳泉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十二单衣长长的下摆,尽量注意不要绊倒,慢慢地拾级而上。
到了阶梯的顶端才发现,大殿的门口还是有为数不多的从者和一队预备演奏雅乐的乐人,甚至还有几位等一下会献上“丰容之舞”的年轻巫女。
……所以说藤原泰衡真的是打算做戏做全套了是吗。弄齐这么一班人马候在这里,总不会是为了真心想要和她结婚吧……
这种吐槽一瞬间浮现在柳泉的脑海里。然而这个时候,神官模样的男人忽然侧身站到了一旁,彬彬有礼地问候了一声:“泰衡大人。”
柳泉一愣,才发现不知何时藤原泰衡已经从大社的殿内缓步走了出来,站到了她的面前。
走近了一看,他今天居然摆脱了游戏里的那唯一一身服饰,穿的是十分具有正式感的深紫色束带。
他走到柳泉面前,仍旧显得冷冷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飞快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束,微微勾起唇角。
“你来了啊。”他简单地说道。
柳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像说“我回来了”有点不妥,可是这个时候使用单字“啊”地应一声也有点太草率了……最后她微微一颔首,轻声应道:“照您昨天所说的那样,我来了。”
这个回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令他惊讶,藤原泰衡微微挑起了眉,似乎有点稀罕似的加深了眼神的力度,又盯了她两秒钟,才转过身,站到了她的身边。
“今天将会是很漫长的一天。”他答非所问似的说道。
“希望如同父亲大人所说的那样,我能在你身上看到更可贵的品质——”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如同耳语。
柳泉:?
他们跟随着奏起雅乐的乐师们一起步入大社的殿内,神官刚刚要开始进行第一项“修祓”——也就是最初需要进行的祈求神灵免除罪过和污点、清净身心才能结婚的仪式——之时,藤原泰衡却突然开口了。
“且慢。”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带着一丝不属于新郎该有的冰冷意味,听上去像是庭院池中从高处滴落的流水一般清冷。
“还有贵客未至。且静待他们前来吧。”
柳泉:!?
啊,她就知道今天的这所谓的“贵客”才是重点嘛。
她下意识目光往旁边飘了一下。
她的付丧神们不知为何都获准进入殿内,或许是作为亲友或信重的家臣之类的身份获得了特许吧。此刻他们的表情各异,但还都牢记着她的告诫,保持着冷静的姿态,站在那里。
只有堀川国广小天使不在其中。
然而那所谓的“贵客”并没有让他们等得过久。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先出现的,是梶原景时那一头极具特色的翠绿色短发以及前额上飘动着的触须……不,刘海。
话说这个世界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也没人追究她的头发并没有像一般贵女那样长可及地这一bug?!
总之,梶原景时走进了殿门。然后他在门口站定,微微侧过身,神色恭顺地让到了一旁,低下了头。
一位明显地位十分高贵的女性跨过门槛,缓缓迈入了这座空荡荡的殿堂。
她径直走到藤原泰衡和柳泉……不,“泉御前”九条则子的面前,仔细端详着他们两人难得一见的盛装,然后发出一阵娇笑声。
“啊啦,则子今天可真是漂亮啊。”她似乎十分畅快似的笑着,冲着柳泉眨了眨眼睛。
“当初没有把你嫁去平家,而是支持你前来平泉,是对的吧?”她继续笑着,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柳泉:……为什么又要提平家!难道这篇同人的原作里也安排了“泉御前”这个炮灰女配意图染指平家双花而未果的糟糕情节吗!又或者,这已经变成嘲讽她或者藤原泰衡的梗了吗!这明显是不想让她今后好好在平泉过上舒心日子的节奏嘛!!
柳泉微微垂下视线,带着一些羞涩(?)似的微微一笑,低声喊了一句:“请勿再取笑我了……政子夫人。”
意外出现在平泉的、镰仓殿源赖朝的正室北条政子夫人发出了一阵更响亮的娇笑声。
“啊啦,害羞了呢~”她话语里的小波浪线简直让柳泉毛骨悚然,“真是可爱啊~你说是不是,泰衡大人?”
藤原泰衡面无表情地说:“正是如此。”
柳泉:……喂别以为你用棒读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就算是赞美了啊!你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言不由衷】四个大字呢!信不信我揍你啊!!
政子夫人把目光转向藤原泰衡。
“真是令人伤脑筋啊……原本想低调一点静悄悄地把九郎带走就算了,结果竟然要强迫我大张旗鼓地出席婚礼吗……”
她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是镰仓殿和我看中的孩子,但归根结底也并不能算是我的养女呢,我就这样出席的话也没问题吗?”
柳泉:……妈蛋这个女人果然是来打我的脸,下藤原泰衡的面子的!在婚礼上公开对新郎说“这个孩子还不够格做我家的养女”,是想将来我在这里被人踩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