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葵是在半个月前给忻忻换了心理医生的,或者说,不是换,而是又看了一个心理医生。黄呐是樊局长的妻子介绍的,他的妻子以前也是学心理学的。
吴先一直在楼下等她,隗葵不会开车,吴先没事就送他们过来了。黄医生站在楼上看着下面的车,笑问,“男朋友?”
隗葵摇头,“不是,是弟弟。”
隗葵抱着忻忻拉开车门,先将忻忻放在后座的儿童椅上,拿了一本绘本给他看,然后才坐到副驾驶。吴先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是她吗?”
“不知道。”隗葵沉着脸,以手托腮,“她表情,说的每一句话都滴水不漏。”
“你没问她为什么移民又回来?”
隗葵看着吴先,“问了。”回答的滴水不漏。
黄呐说她和丈夫不睦,拉扯了许多年她终于下决心离婚了。离婚之前,就申请了国外的大学,要去进修。在进修的过程中,她得到了第二任丈夫的帮助,所以就结婚移民了。至于十年前回国再婚,那是因为她与国外丈夫,在生活习惯上实在有太多的不一样,实在磨合不了,不得已才选择离婚的。
隗葵冷笑,“她倒是诚实,直说移民是一时冲动,她并非忘本的人,所以后来在国外学成之后,就找了一个同学假结婚,重新恢复了国籍。”有真有假,才让人分辨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吴先将车驶出疗养院,“你确定是她害死的丁叔?”
“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要给王亮一家钱呢?”
王亮一家被放,一是因为没有定罪,二则是因为看守所人数有限,老太太撒泼闹事,谁也不愿意看着她。但是最主要的是,她抽掉了能够给王亮一家直接定罪的证据。证明王亮的妻子,从一开始就知道王亮以命换钱的证据。
确定丁诚远是因为3.26校车事故被蓄意杀害后,他们便开始调查王亮一家。与丁诚远被杀所有有关的档案都被调出来了,她一一核对查看,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条证词。一条来自于王亮同事的口供。
王亮得了绝症,治不好了,他一直想着要怎么给老妈和妻子儿女留下一笔钱。
我媳妇儿和他媳妇儿是同事,大概半个月前吧,王亮媳妇儿就辞职了,好像是有钱了,准备搬家,一直在找房子。对了,他家条件普普通通,前几年孩子又总是生病住院,也没什么钱。
我媳妇儿还问她,说是从哪儿弄来的钱,他媳妇儿说是从亲戚那里借来的。我媳妇儿回家跟我说,我还以为是准备去山坲市治病,我还想着,这山坲市跟我们这也差不多啊,干嘛非要去山坲市呢?租房子的钱,留着给老王看病不好吗。
我当时还和同事说了老王的事情,我们还说老王的媳妇儿,估计想去山坲市,一家人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过一段时间。谁知道这老王就……
有钱?你媳妇儿怎么知道她有钱了?只是因为她辞职租房子?
不是。是王亮媳妇儿辞职那天,拎了一个旅行手提袋去,我媳妇儿好奇,她去找经理辞职的时候,就扒开一条缝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吓了一跳,满满一包的现金。我媳妇儿当时还拍了一张照给我呢,我发给你们。
她查了为王亮同事做笔录的警察,第二天便因为突发脑淤血,死在了睡梦中。后来不知是因为王亮认罪太快,还是接手的人粗心,这份笔录,连同打印出来一袋子现金的照片,便同档案一起尘封了起来。
“怎么能这么粗心?”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丁诚远就这么冤屈了十五年。
隗葵苦笑,“当时丁叔死了,在系统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局里从各处抽调了二十多个人,审问了将近一百个人,笔录厚厚一沓。”加上凶手认罪的干脆,复核的时候,第一个人就没有一份份审核笔录,紧接着第二个人也没审核……最终导致真相被掩埋了十五年,也让王亮一家好好活了十五年。
“他们没钱了,我知道,她一定会联系幕后的凶手,她手里一定还有她的把柄,她一定会再找她要钱。”所以,她拜托了吴先,让吴先与三哥换班跟着王亮一家,终于,在王亮一家见过的所有人中,她发现了黄呐。
“她们不仅仅用邮件联系。”邮件或许只是一个障眼法,“我通过卫生局的医疗系统查到了王亮女儿的就诊记录。”这份就诊记录是沈维筠帮她弄来的,也许是出于对丁叔的愧疚,也许是想要找到凶手,在她提出这个要求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十五年前,也就是丁叔死后,王亮的女儿曾经看过心理医生。”是在山坲市一院的精神科,“当时王亮女儿看的医生,是黄呐的同学。”如果黄呐借由看望同学为借口,完全可以接触到王妻。“十年前,黄呐回国,到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工作,王妻每年都要带女儿去一次,有时候是挂她的号,有时候是挂别人的,但是当天黄呐一定在。”几年前,那间心理咨询室改成了现在的疗养院,王妻便借着咨询的由头,通过邮件与电话与黄呐联系。
“她发邮件不是不用自己的电脑吗?你怎么查到的?”吴先不解。
隗葵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不过是送了一些你的签名照出去,然后她的同学把什么都说了。”王妻很小心,不让人抓到把柄,甚至于不敢用自己的电脑、电话。但是她却忽略了她女儿。她女儿不是一个像她一样小心谨慎的人。“精神卫生中心也好,疗养院也好,节假日都是休息的,疗养院也不接受任何咨询。这样的话,要见黄呐,要联系她,以看病为借口,王亮的女儿就势必要请假。”而学生们,是最为八卦的,他们会问,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请假。而王亮的女儿,没什么脑子,能藏得住一次,藏不住两次。
“她有一段时间被同学嘲笑是精神病,她还闹过一段时间。后来,还是王妻请班级里的同学,去游乐场玩了一整天,他们才不再提这件事。”
吴先失笑,“我说你前几天干嘛找我要签名照。”
隗葵看着他调侃道,“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你的风头过了,你那些签名照也没用了。”还有价值的时候,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吴先问她,“这件事你不给专案组说吗?”
隗葵摇头,“没有证据,要是公然调查她,只会让她更警惕。”
吴先的眼中含了一抹担心,“可是王亮一家都死了。”而且死的那么惨。
隗葵皱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问道,“你说,是谁杀了他们?会是黄呐吗?”黄呐瘦瘦小小的,不像是能制服他们的样子。“还是说,赵蓁雅也参与其中呢?还有,黄呐给王家的五六百万,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你觉得呢?”
“3.26校车事故极有可能是赵蓁雅做的,丁叔的死,则是黄呐为了保住唯一的女儿做下的。”她有自恋型人格障碍,并且二十年前的她与一群社会人士有来往。“至于钱?”她冷笑一声,“她是心理医生,掌握了不少的秘密,她要是想用某个秘密换来钱,应该很容易。”国家精神卫生系统有规定,所有的心理医生想要对外执业,都必须登记在案,不仅如此,所接待的每一个病人,也要如实登记。至于病情和案例,则是由心理医院、医生独自保存。黄呐自从工作至今,接待过不少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患者。
“还有猴子,他是不是与赵蓁雅合谋?他们俩谁是主谋?”隗葵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也许只要找到那个猴子,一切就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