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回来的时候,适逢永昌帝和沈念在争执什么,见她回来,方才停了。
永昌帝脸色不怎么好的说了一句:“总之你自己好好想吧,我总不会坑害你的。”
沈念淡淡的拒绝道:“没什么好想的,在我看来你这就是在坑我。”
慕容瑾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个人,却也没有问什么,只规矩的上前行礼,然后道:“皇上到此是……”
多大的事啊,还值得亲自过来啊。
她直觉和百花楼里发生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永昌帝一改往日的慈爱,冷脸看着慕容瑾,问:“听闻沈国夫人在百花楼里瞧上了一个花娘?还是一见钟情?”
慕容瑾坦然的点了点头道:“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想来外面也是那么传的。”
这个没什么可辩的,何况当时也不少人看着呢。
不过永昌帝却是听出来别的意思,脸色松缓了几分,但依旧黑沉:“当时?这件事还另有隐情?”
慕容瑾就将同韩让说的关于百花楼里的细作,还有去百媚的事情说了。
她还道:“当时那个情况……也是一时情急,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显得有几分心虚。
倒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她当时瞧见百媚,有些过于激动,行动快过脑子……
永昌帝知道这事儿就是误会一场,脸上密布的乌云才彻底的散开,但是心头的怒火却没有散去,他喊了余安进来。
“你去,让韩让自个领三十板子,每天一次,直到知道做事谨慎小心为止。”
永昌帝是真的被气到了。
天知道在他听到韩让手下的人来禀报说,慕容瑾是个磨镜,让沈念入赘就是为了遮掩这件事的时候,他有多么的愤怒!
恨不得将安国公府尽数抄家的那种!
余安垂首应是,退下安排了。
他心里不免同情了韩让几分,算起来,他们也算是在一起共事多年,从前觉得韩让也是个稳重的人啊。
还是那种打小就老成持重的人。
怎么这年岁长了,心性反倒同个孩子一样了呢?
余安觉得他有必要去提醒韩让几句,旁的不说,就只在沈国夫人的事情上,绝对要谨慎在谨慎,多次敲定了结果之后再报上去。
不说永昌帝的纵容,就单说沈念那个执着劲儿,到最后指不定永昌帝还是要妥协的。
如此之下,又何必紧盯着慕容瑾的话去挑错呢?
更别说很多时候,慕容瑾都是为了办大事,都是随机应变的事。
余安是跟着永昌帝一起来的,在永昌帝说慕容瑾是磨镜之后,沈念的第一句话说的可是:“这是哪个没长脑子的人造出来的谣言?我同阿瑾孩子都生了,又在一起生活那么些年,她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难不成我会不清楚?”
“若是阿瑾需要一个挡箭牌,哪里还有我这个不能人道又毁了容的人什么事?若非我死乞白赖的赖着她不走,你当她会选择我?”
沈念脸色沉了沉,声音坚定道:“纵使阿瑾只是拿我做个幌子,我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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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说开了,永昌帝反而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慕容瑾倒是不怎么在意,反而热情的招待永昌帝留下来吃饭。
“沈念,咱们等会吃羊肉锅子吧,难得皇上来一回。”虽然是兴师问罪的。
不过这也让她有了点别的心思。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正好天字班那群刺头儿们的作业也做了起来,我让他们下午来跟我汇报成果了。”
沈念同她十分有默契的配合起来:“咱们吃什么倒是不要紧,要紧还是皇上吃什么,毕竟是吃惯了宫里细致的吃食,咱们这寒屋陋舍的,准备出来的饭菜怕是……”
沈念那副“皇上您要是没事了,就早点回宫去吧”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永昌帝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沈念的话,道:“客随主便,我同你们吃一样的就可以。”
他没有用朕自称,尽可能的让自己柔和起来。
还道:“也不能白吃你们的,晚些时候我让余安挑些小东西给你们把玩儿,就当是压惊了。”
沈念挑眉看向他:“压惊?”
永昌帝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暗道臭小子真是有了媳妇什么都忘了。
他咳了几声,最后在沈念的目光下,艰难的说道:“给瑾瑾赔礼。”
沈念这才满意了,但也没有就这样同意永昌帝留下来。
他又道:“等下天字班的学生们要过来,一帮孩子吵吵闹闹的,怕是会扰了皇上的清净……就算他们不吵,看到皇上难免拘谨,到时候要是影响了发挥……”
沈念抬手摸了摸鼻子:“这次可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顺利通过期末考核的。”
永昌帝哼了一声:“他们考核要是能过早就过了……”话才说了一半,就收到两枚瞪眼。
永昌帝不得已的改了口:“当然瑾瑾教导他们这么多时日,想来进步是显着的。”
指不定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永昌帝在心中暗暗的想着。
他许诺道:“无论他们最终的考核成绩如何,只要有所进步,都重重有赏。”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样子设了个彩头,他们更有动力一些,应该就不会太怕我了吧。”
沈念和慕容瑾偷偷的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当然不会,他们一定会觉得皇上您平易近人,是个英明君主的。”
永昌帝被这突如其来的马屁拍的有些……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他们的什么算计。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金口玉言,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就算真的是中了这两人的圈套,也只能认了。
于是永昌帝对韩让的怨怪又多了两分。
余安还没有回来,他就又另外派了一个人去给韩让追加二十大板。
可怜韩让才挨了三十大板,刚从刑凳上爬起来,还不知道明天那三十能不能抗的过去,就又被加了二十大板。
偏后来传话的人,见到那刑凳觉得不妥,提议道:“韩大人还是站着受刑吧,不然皇上知道了怕是又要追加……”
韩让目光深深地的盯着那人瞧,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得罪过永昌帝身边的人了?
那人神色从容坦荡,看起来倒好像是全然再为韩让考虑。
他会承认在他出门之前,得了沈念的特别交代么?
没错,这个人也是鬼谷的人。
是鬼谷在永昌帝身边的暗桩之一。
韩让毛毛躁躁的差点坑了慕容瑾,沈念怎么可能会让他日子轻松好过?
没有料理了他,都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点用处,能给阿瑾当个跑腿的。
韩·跑腿·让完全不知道今日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以后水深火热的生活。
最后,他是站着被打的。
退裤的那种。
开始的几次,他还因为行刑之人的骤然发力,猛地往前扑了出去,摔得贼惨,额上更是擦破了两道伤口。
最后还手扶着墙站,才勉强扛过这二十下。
打的太重了!
韩让此时真的是好倒霉一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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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让李绕等人过来,是慕容瑾临时的计划,为了不露馅,慕容瑾让云苏借着买菜的机会去传话,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免得到时候露馅。
可巧的是,这些人此时正好在李绕家里,一同商讨关于在春江桥设立救援点的事情。
更让慕容瑾意外的是,这几个人还真就在短短的时日里,将这件事给做出来个样子。
这会儿,几个人正想着建立一个凫水馆,用凫水馆的收益来维持春江桥救援点的日常运营。
原本他们还真打算去找慕容瑾的,毕竟成立凫水馆需要不少的银子,他们纵然都是二世祖,手里头的花销不小,但想要开凫水馆做生意,那点零花银子,还真就是不够看的。
所以他们想和慕容瑾借钱。
倒也不是没想过同家里要,只是每次才一张口,就被一句“你能做什么生意”给驳回了。
于是这些人这两日就一直在李绕家里,想要制定一个章程出来,力求各方面都有详细的解释,有应急措施等等。
为的就是说服慕容瑾投资!
听了云苏的传话之后,几个人一起合计了一下,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个去说好了!
甚至几个人还有打算,要是不能说动慕容瑾,就将自己抵押给她,总之就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做这样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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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的时间,是在申时末,说是晚饭吧,有点晚,说是夜宵吧又有点早。
好在这些人都是一天了没怎么吃东西,也不讲究这个。
尤其是心虚的永昌帝,更是不敢挑毛病。
何况,他出来的时候,午膳才刚传上来,都还没有摆好,他就急匆匆,气呼呼的出来了。
这么一想,对韩让的怨怼又出来了,他这会儿看盘子里的肉片,都很像是韩让。
所以,他一口气涮了大半盘羊肉片吃。
除了羊肉锅子,慕容瑾还准备了不少青菜,还有手擀宽面。
又炒了两个素菜,拌了一个凉菜。
永昌帝吃的很开心。
尤其是亲眼看着沈念同慕容瑾一起准备的这一桌饭。
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颇有一种做了老家翁的感觉。
这可是儿子儿媳妇给他做的饭呢。
因为这么一茬事在,李绕他们一群人是没有同永昌帝一起吃的,连他们桌上的菜都不是慕容瑾和沈念炒的那几份……
好在几人也不是为着吃来的,能吃饱就行。
再说了,就算他们有意见,也不敢把永昌帝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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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李绕等人主动的承揽了收拾碗筷桌椅的活。
等都收拾好了,院子里又恢复成原样了,李绕才带头凑过来,对慕容瑾道:“嘿嘿,夫子……”
慕容瑾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们一眼,声音不轻不重的提醒道:“皇上还在呢,没规矩。”
李绕等人这才又再次上前给永昌帝见礼。
说起来,刚开始见到永昌帝的时候,他们还是很紧张的。
但是在聊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之后,
见永昌帝一直平易近人,甚至比他们家里的祖父还慈爱许多,也就渐渐地放下那颗惴惴不安的心了。
到底还只是孩子呢,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弯弯绕,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后怕。
永昌帝摆了摆手,道:“你们随意说话就是,不必因为我拘束。”他一直都是保持着一个平易近人的样子。
他怕不这样,会被慕容瑾夫妇给赶出去……
唉,做皇帝做成这个样子,也是没有谁了。
永昌帝心里苦,但是永昌帝没处说。
李绕等人立马欢快的应了:“谢谢皇上,您真好,比我祖父慈爱多了。”有人得意忘形了一句。
这话倒是哄得永昌帝开心了几分,还特意的问了起来:“我瞧着你们手里一直拿着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什么宝贝似得,是你们这次考试的东西?”
说着他就板起了脸:“可不许做舞弊之事,脚踏实地比什么都重要!”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保证道:“我们都晓得轻重的,我们虽然以前是混账了一些,但也绝不会做那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的。”
永昌帝听他们这样说,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后来意识到他刚刚有些过于严肃,这才又恢复了先前的慈爱样子。
几人互相看着彼此,最后由跟永昌帝有血缘关系的李绕开口:“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开设凫水馆的章程……也算是我们这次作业考核的一部分吧。”
“作业考核?”永昌帝对这个词感觉有几分新鲜。
李绕就替他解释了慕容瑾初到天道书院,就做下来的一系列改革,其中变动最多的就是年末考核的方式。
永昌帝听了之后,觉得十分有意思,想着这一套法子,要是用在大臣们的考核上,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之后又听了李绕等人关于设立凫水馆的一些想法:“……北地会凫水的不多,每年因为意外落水而无人能够施救,甚至连打捞尸体都有些困难的事情十分的多。”
他拿出来一卷卷宗,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今年以来,因为溺水而死的人的一些简要情况。
永昌帝看着那卷卷宗,脸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这上面所写,都是真的?”
李绕点了点头:“是,这些还只是一小部分记录,因为时间有限,且我们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所以这些都是在京城附近做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