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县,烈日之下。
躲了一路追杀的沈念,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好像慌不择路一样,一头扎进了安县大牢里。
“沈念,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一路追在他身后,面不红,气不喘的半大孩子沈安北,冷凝着一张小脸看着他:“你不该回来的。”
沈念微微勾了勾唇角,没有无路可走的绝望,反倒一脸解脱的样子,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也没想逃,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只是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他伸手摸着冰凉的墙壁,目含追思:“她的不幸是从这里开始的,你能不能也让我在这里承受一切,总归是我对不起她,在这儿受刑,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沈安北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你做梦!”
他的一时失察,让这个男人也跟着娘亲一起重生了,这本就让他极度不爽,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还敢跟他提条件?
还真以为他是他老子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成。
他抬手招了两下,身后便走出来四个人,上前将沈念抓了起来。
沈念果然如他说的那般,丝毫没有反抗,甚至还嘴角含笑:“我知道你会的。”
毕竟你素来嘴硬心软。
他默默地在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免得惹毛这个像猫一样的人儿。
沈安北看着沈念那副样子,怒火更甚,从腰间解下鞭子,毫不留情的甩了过去。
可也正如沈念说的那样,将人狠狠折磨了一番后,他还是心软了一下,最后将人关进了安县大牢。
连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心软。
明明他应该是极恨这个男人的……
罢了,左不过有他在,沈念就休想再见娘亲一面。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一时心软,竟然就中了沈念的算计!
……
慕容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安县大牢的重犯单间里,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天知道她得知自己重生的那一刻有多心花怒放,但紧接着落在她后脑勺上的那一棒槌,简直就是辣手摧花,让她所有的激动喜悦,瞬间支离破碎,化成了渣渣,拼都拼不起来。
晕过去的前一刻,她骂了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第一句粗口:“娘的!贼老天,你坑爹……呸,坑娘啊!”
哪有让人重生,是重生到棒槌砸到后脑勺上那一刻的?
这要是因为重生引发了什么蝴蝶效应,落下来的棒槌变成了流星锤,那她岂不是提前凉凉?
不过好在,目前的剧情发展和她前世的经历暂时没有什么偏差。
这么一想,她又瞬间满血复活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嘶,后脑勺真疼,紧接着因为她的晃神,整个人自由落体摔在地上,屁股和铺着干稻草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那滋味……格外酸爽。
慕容瑾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摸着后脑勺,疼的直龇牙咧嘴的倒吸气。
但很快她又傻乐起来,虽然她这重生的时机倒霉了点,悲催了点,但她到底是和那话本子上写一样重生了啊。
既然重来一世,那她自然不会再眼盲心瞎,无论如何,她都要力挽狂澜救安国公府和镇南侯府于危难。
有了目标,慕容瑾顿时又豪情万丈起来,迈起六亲不认的步伐,往牢里唯一一处干净齐整的单人床走去……咦?这床还挺软和?
原谅她前世一直晕着,等醒来的时候更是一脸懵逼,没多一会儿她阿爹就和她大哥找过来了,压根没啥机会感受这重犯单间的待遇,在那之前她一直都是躺在刚刚那处干稻草上的。
现在想想居然还有点小遗憾怎么回事?
这床,可比她木槿院里那张精雕的千工床舒服的多……
岂料这种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因为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声虚弱的嘤咛,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惊退了几步,这才仔细打量起那张被她认为“极舒适”的床。
因着光线不好,她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那床上竟还有个人!
“你,你是何人?”
沈念是被疼醒的,这会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咳,我……嘶……”
慕容瑾大惊,她刚刚不会是坐在这人肚子上吧……那么软和,也说不定是屁股上?
这么想着,她也顾不得躲了,忙上前去查看:“这位狱友,真是抱歉,这牢房实在是太暗,我没有看到你在床上,你可是伤着哪里了?我也是个大夫,让我给你瞧瞧吧。”
沈念疼的牙根都跟着颤了颤,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又白了几分。
但还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笑着应了一声:“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慕容瑾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牢房里的血腥味又重了几分,她也顾不得在自责,定了定心神,挪动了几下单人床,等勉强能够借着光亮的时候,才开始查看起沈念身上的伤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慕容瑾甚至都下意识的去探沈念的鼻息了,还有气,是活的。
可这么重的伤,甚至有几处都已经溃烂化脓了,尤其是下面那……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这伤……”她实在忍不住的问,但转念想到了什么,又自言自语起来:“该不会也是招惹到了冯延庭等人吧,那些人惯会拿活人取乐。”
二皇子这个人,说起来心里有些扭曲,跟他蛇鼠一窝的冯延庭等人,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但凡有那普通人家的少年得罪了他们,通常都会变成失踪人口。
“没,是,是我做错了事。”沈念有些羞怯道。
慕容瑾皱了皱鼻子,显然是不大相信了。
只当沈念是被吓到了,或是受了什么威胁,不敢将真相说出来。
她是个识趣的人,自然也不会多问。
“你倒是个命大,这么重的伤,竟然也能撑得下来,还有精神头儿同我说话。”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将他身上的衣服往下扒。
“这要是换了常人,怕是早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伸了一只手搭脉,诊完还觉得有些稀奇,啧啧道:“这对你下手之人,莫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你这外伤是真心吓人,也的确十分严重,就这化脓溃烂的程度,能到现在还没招苍蝇,那都是因为这牢里卫生做的好,并且人还少。”
“按说外伤如此严重,内里怎么的都会有些损伤,可你这内里完好无损的,就像是有人特意,用话本子上说的那种内力护着一般。”
她另一只手在他肩头的一处伤口,轻轻的捻了两下,沾起几颗盐粒子。
她嘿了一声,倒是有些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人对他动的手了,这看着可不像二皇子之流。
“看来动手之人,是真的没想要你小命,只是想给你一番苦头手,连撒盐这种法子都用上了。”
说话间,她已经将沈念的衣服给扒好了。
沈念只觉得身下凉凉的,偏头一看,他的底裤正安静的陈尸在床头的干草上。
阿瑾啊,你怎么把我给扒了个干净!
男女授受不亲啊!
慕容瑾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她这会儿正十分专注的替他清理伤口。
别看她刚刚说的轻松,其实那完全是怕沈念会乱动,到时候扯动伤口什么的,造成二次伤害。
这一身伤,大部分都要刮掉腐肉,挤出脓血,旁的地方倒还好说,身下却是马虎不得。
这本身就被烫的没眼看,能不能用还不知道,万一在一刀错划了哪里……
那画面太美,还是不要展现的好。
见她突然安静,沈念有些失落。
好不容易才见到阿瑾,不多说几句话怎么行?
于是他便主动开口道:“姑娘可曾婚否?”
慕容瑾一愣,手中的薄刃都差点抖掉,不明所以道:“不曾。”
心里却在掂量,这人该不会是个登徒子吧。
还是个不怕变成太监的登徒子!
没看见她的刀在什么地方晃悠呢么?
“那姑娘觉得我如何?”沈念好看的眸子眨了眨,若是那张脸没有被划上一刀,这表情倒是十分惑人,
即便是现在这样瞧着,也还是有几分好看的。
慕容瑾没有吱声,手上的刀子却是划得重了几分,直到见到沈念的身子疼的剧烈一抽,方才觉得满意。
这样才对嘛!
刚刚果然是她下手太轻了,这男人才会有精神儿跟她在这说浑话。
“姑娘该看的不该看,不该看的,都看过了,眼下是打算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么?”沈念有些急了,用看负心汉的目光看着她。
慕容瑾嘴角微抽,还没完没了?
她开口解释道:“我只是帮你清理伤口……”
“怪不得我会有种不举的感觉,原来是姑娘你……”
慕容瑾一懵,她这是被人讹上了?
她刚刚可是小心又小心,就怕伤了他那本来就坏的差不多的小东西,结果他反倒过来讹她?
这是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看见她如花似玉的容颜,就想赖上她了?
她就算没想再嫁人,也不会让自己当活寡妇的好吧?
“公子请放心,我既然能让你不举,自然也能把你医好。”
她声音凉凉的,让沈念后背也跟着一阵发凉,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而此时,安县县令向临,正跪在安县县衙的院子里晒太阳。
“少主,您的命令属下自然是要奉在首位遵从,可您没有吩咐的时候,公子的话,属下也不能不听啊。”
他十分抱屈,明明是两父子,互相折磨就算了,干嘛还连带着他们这些听吩咐做事的人,也要跟着受苦受难的啊。
沈安北目光冷凝的盯着向临,他何尝不知向临说的无可厚非,可也正是因此,他才觉得更气!
不过是一时少了几句交代,就被沈念给算计进去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去见娘亲?
他有什么脸面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