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风穿窗而入,掠过一张如花似玉般的俏脸,鬓边秀发丝丝如缕,随风律动,轻盈如水般双眸望着窗外几株松树,祝雪念仿佛沉浸在羽画峰青山秀树的美景之中,一语不发。网
风恨昔走过来道:“念儿,这流焰诀是本门前辈的手抄功法,于你偏寒的体质极有好处。另外这部紫阳道法更是逝雪千里迢迢从扶苍山魔道妖人缴获回来的孤本,你也要好好研习。”
“风姨,你看这些树木,无知无觉,虽历经寒暑风霜,亦能终年常青,风雨茁壮。而我们身之为人,自命万物灵长,总是想法设法的追逐长生,穷尽心力的提升道行,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身死命陨的那一天。这么辛辛苦苦的,究竟是为了什么?”祝雪念头也不回,所答非所问道。
听她语中透出的满是自怜自伤之意,风恨昔亦是心中一酸,道:“你小小年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想这些没用的事做什么?”
“年岁虽小,却是去日无多!”祝雪念低低轻叹,转回身来:“风姨,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允我么?”
风恨昔拉起她手,柔声道:“你这话可有多见外,风姨有拒绝你的时候吗?”
祝雪念道:“可我就是怕你听过以后便会反悔。”
风恨昔虽然性子极刚,用陆元放的话来说盐不进,但那也分对谁而言,望着祝雪念哀哀楚楚,未脱稚气的苍白小脸,她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来的,说道:“你只管说出来就是,但凡风姨力所能及,绝不叫你失望就是。”
祝雪念双掌相击,道:“我就知道风姨对我最好了!那么我可就说了?”
风恨昔笑道:“什么事非得弄得神神秘秘的?快说来听听。”心知这女孩平日里故作沉默,只有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多几句言语,因此故意引她多讲几句,省的她总是闷闷不语。
祝雪念道:“我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风恨昔道:“看你说得郑重,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有何难,只要你喜欢,风姨随时可带你到处看看。”
“风姨,你听我说完。我是想暂时离开凰羽山日子,过些时候再回来。”祝雪念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恐怕不妥,就是我答应,师父也不会答应的。”风恨昔面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道:“不过离咱们凰羽山最近的扶摇城我是可以领你去看看的,只是当天去当天必须得赶回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有陆师叔在的时候,才肯带我出去痛痛快快的玩耍。”祝雪念顿时失望已极道:“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听爷爷的?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拿主意吗?”
“姓陆的那是在害你。你想,凰羽山乃修真胜境,灵气氤氲,最适滋养体质。山下那凡尘俗世凌乱不堪,俗气污浊,对你身子是大大有害。从前陆元放总带你过去,哪里是安什么好心?
念儿,听风姨的话,安心在山上修行,等以后你身子康健,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爱去哪里便去那里,那可有多好。”提起陆元放,风恨昔便气不打一处来,休的数落起来。
祝羽漫嘴巴嘟起,不再言语,不悦之情溢于颜色。见她小女孩脾气发作,风恨昔自觉无趣,道:“那小子性虽懒惰,但这楼上楼下也都给他打扫的还算洁净,今后一段日子你就暂且居住在此,这几部功法也不要忘了修行。师父吩咐我不可在此久耽,没什么事的话,风姨这就回落碧峰去了。”
说完,风恨昔把本紫阳道法以及流焰诀两部功诀放在窗边桌案上,恰巧一阵疾风吹来,将几页纸掀开,一时间墨香扑鼻,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落入眼中。网
风恨昔目光何等锐利,当即看得出且早就知道那是一段修行之法。
她如今修行已高,对紫阳道法这种微末之学已然不放在心上,是以并未细瞧便将书重新合拢,说道:“这本紫阳道法上面的字迹书写拙劣,抄写的人必是个惫懒之辈,当中极可能有许多错漏之处,不可再修,免得不曾得益,反受其害。
一会就叫那小子把它送了回去吧。”心中暗忖:“逝雪从哪里弄来的功诀,到底有没有细细看过,就随便拿来给念儿修行?。”只是这话她可没说出口,又嘱咐了祝雪念一通,这才转身出门。
祝雪念心中气闷,也不起身相送。过了盏茶时分,就听郭昊在外面喊道:“那个······”祝雪念知道他是在呼唤自己,扶窗外望,道:“什么那个这个的,要尊称我为师姐,这么快便忘记了么?”“哦。”郭昊不得不点头应是,道:“风师叔说那本紫阳道法不可再练,叫我拿了回去。”只道风恨昔从中发觉了什么,心下不免有些担心。
见他竟将“师姐”两个字略去不提,祝雪念故意俏脸一绷,道:“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上来取?还要我亲自给你送过去吗,真是好大的架子。信不信我跟陆师叔说一声。
教他好好教训你一顿,好让你知道该怎么跟师姐说话。事,两下全不搭界,自己想想也觉太过蛮不讲理,嘴角微颤,险些笑了出来。
郭昊却如何分辨得出,连忙摆手,面对这比自己还小的女孩,那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直急得脸色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见他如此窘态,祝雪念心中大乐,面上神色却丝毫不变,要看他说些什么。
郭昊憋了半天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忙道:“是,是风师叔吩咐,她叫我今后不可再上楼去,我只好在这里喊一声。”
祝雪念心下埋怨:“风姨管的可也太严,落碧峰上下都是师门长辈,师兄师姐,我为了避开那些怜悯的眼神,才选择避门不出。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一回,到了这杳无人烟的羽画峰,难道还要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屋里头吗?”
打从她记事时起,便知自己体质偏寒,极易生病,只是那时年纪还小,并不明白此事到底意味真什么。直到十岁那年,一次无意之中听到风恨昔与门中一位师叔闲谈。她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三岁那年便被一个暗中潜入凰羽门的魔道高手所伤,从此以后,便有寒冥阴。
气存在于体内,任凭她祖父道行惊世,凰羽门高手如云,却也驱之不去。祝雪念亦由此得知,不论再如何刻苦修行,自己也至多不过三两年性命可活。此事不啻于。
晴天霹雳,狠狠的将这位凰羽门号称天赋第一的奇才少女无情击落。万念俱灰之下,她执意搬到空置已久的百花小筑居住,再也不肯离开这里一步。然而更为令人错愕的是,祝雪念从此性情大变,无论是同门长。
辈、师兄、师姐前来探望,她都是冷眼相对,风恨昔不知数年隐情,已然泄露。毛遂自荐,要同去百花小筑,以便就近照顾。处处与她作对的陆元放立刻站出来反。
对,声称风恨昔粗枝大叶,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肯尽心服侍的女人,如何能照顾好一个娇娇弱弱小女孩的饮食起居?只有自己这种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人,才是。
上佳人选。
被提及旧时恨事,风恨昔大为震怒,立刻与陆元放争执起来,及至最后大打出手。陆元放原本就敌不过风恨昔,但在此事上却是打死不肯让步,三。
场落败之后依旧不依不饶,誓要再战。最后还是顾丹晨权衡利弊,觉得陆元放心性不定,委实难以承当此事,以为还是风恨昔更为适合。陆元放尽管大为不服。
却又不敢拂逆掌门决断,气愤愤的下山周游去了,回来时却带了一个郭昊同行。
对于风恨昔,祝雪念倒也。
并未显出排斥之意,只是依旧不是十分亲近。三年前某一日,听风恨昔无意中说起下山之时,在凰羽山下的百里镇远远看到陆元放在一家店里独个饮酒,想必明日可能上落碧峰来,拜见掌门。祝雪念便想道:“从前陆师叔每次带自己下山之时,都会去一些好玩有趣。
的地方,变着法的哄我高兴。这么久不见,他一定挂念我的很,等他来时,我可得偷偷瞧他一眼去。”不想她许久不曾离开百花小筑,此次甫一下来就遇见了被陆元放带回凰羽门的郭昊,两人阴差阳错起了一番争。
执。祝雪念冰雪聪明,被誉为凰羽门三百年来天赋第一,但究属年幼,搬到百花小筑来一直过着孤崖独处,与百花为伴,与落瀑为邻的日子,心中如何不寂寞万分。
以见到郭昊这个倔强的少年,便觉十分有趣,忆及屡次被他顶撞之事,顿时小女孩心性发作,岂能报一箭之仇的大好机会?于是才有了之前放下冰冷面孔。
哄骗他叫自己师姐之事。此时又见他一脸憨厚模样,祝雪念心道:“这傻小子恐怕是不敢违背风姨吩咐的,我先骗一骗他。”眼珠一转,说道:“风姨已然改了主意,允许你上楼来了,你既然想拿回紫阳道法,就。
自己来取吧。”
郭昊显然不信,道:“师叔有命,我不敢不遵,师·····师嗯,你就不要为难我了。”见骗不到他,祝雪念暗暗气恼,道:“你这家伙,爱信不信!”啪。
的一声,将窗隙合拢,自生闷气去了。郭昊挠了挠头,又叫了几声,见祝雪念只不理会,无奈之下,只得悻悻走开。
祝雪念回过身来,瞥见那本紫阳道法还摆在桌上,心道:“哼,臭小子想把书拿走,我偏不答应;风姨不许我修行书中法门,我却偏要一试。”她从小就骄纵成性,自从被人所伤后,凰羽门上下对她更是倍加珍爱。
事事不肯拂逆其意,似今日这种连连遭拒的事,在她有生以来尚属首次,顿时任性脾气发作,打开书册观。
看起来。可是才只翻了几页,便觉这书中所载道法委实平凡无奇,毫无可取之处,时刻一久,与风恨昔郭昊怄气的念头渐渐淡了,遂合起书页,双手托腮,怔怔发起呆来。
时隔良久,她小心思中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转个不休,不禁又烦躁起来,想道:“三年之前就听风姨说过,我最多还有三两年性命,如今期限早过,我体内寒气发作起来也愈发频繁厉害,恐怕真的是命不久长。
轻叹一声,又想:“掌门阿姨倒还罢了,爷爷偌大年纪,我若一死,定然惹得他十分的伤心难过,我该怎么做呢?从前爹爹失踪之时,他一定也悲痛万分吧,我怎么忍心再让他老人家重尝这种折磨。”一时间柔肠百转,苦思无解。祝九渊服下了诸葛连城。
送来的解药,正在石屋中打坐驱毒,由于不想自己身中。
僵尸毒的事被任说起来郭昊已有一日一夜不曾入睡,以他年岁,正是最贪睡的时候,甫一躺下,便觉疲惫之感如水潮般袭来,很快沉沉睡了过去。暗夜阴凉,古松乱摇,也不知过了几更,忽然门扉轻响,一道。
白衣人影闪了进来,手中托着一根蜡烛,烛光映照之下,只见这人俏口琼鼻,眉目如画,不是祝雪念还有哪个。
只见她蹑手蹑脚走近郭昊睡卧之处,烛台放在桌上,伏下身来,低语道:“臭小子,干活的时候不肯卖力,睡起大觉来可不含糊。”伸出手来想捏住。
他鼻子,教他呼吸不得,但很快又改了主意,拔下一根秀发,往郭昊耳中探去。
郭昊受痒不过,“阿嚏”一声,顿时醒了过来,眼见祝雪念不知何时来到面前,。
更窥见她身后斜背着长剑,不禁吓了一跳,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深夜寂静,话音听来分外响亮。
祝雪念急忙掩住他口,嘘声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郭昊见她行为鬼祟,不知有何企图,但想到她是自己同门师妹,断不会害自己就是,心下这才坦然了一些。只听祝雪念道:“我问你几件事,你要如实回。
答,听见了么?”见郭昊点了点头,这才收回手掌,道:“你入门时日不是很久,对么?”郭昊道:“前前后后算下来,只有三年多一点而已。”
祝雪念道:“照此说来,。
你这十多年来一直呆在外面,对凰羽山之外的大千世界,那些好玩有趣的事肯定是很熟悉了?”“倒也不是,其实洛州城并不很大,好玩的东西十分有限。”郭昊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事来,只得如实说道。
祝雪念略觉失望,道:“那陆师叔偌大本事,干么收你做弟子?他那么好热闹的性子,岂不被你郭昊想。
起陆元放每去一地,无不居大栈,品醇酒,尝名肴,但一到店东讨账之时,就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推出去替人做工,吃苦受累倒也不怕,但受人家刻薄嘴脸挖苦,酸言辣语讥讽,可就十分难受了。祝雪念素知陆元。
放为人,此时见郭昊神色发苦,便知他是被整治的不清,禁不住暗中偷笑,却故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你也是试过的了?”郭昊摇头道:“师父他说我土里土气,上不得台面。说是若被路过的美貌女子见了,不免连他也被看低了身份,因此。
从来不准我跟他同桌吃饭的。”
祝雪念终于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烛光摇摇,灯火如晕,一时间满室生花,明艳不可方物,郭昊看在眼中,不禁一呆。祝雪念忽然。
笑容一敛,道:“不许你这么看我。”郭昊脸上一热,低下头去,喃喃道:“你总是这么笑着,该有多好,师祖他们见到也会高兴的很。”
祝雪念悠悠叹了口气,道:“你懂什么,我都是为了他们好,才故意总板着脸面的。”郭昊不明所以,抬起头来,道:“这我可糊涂了。”祝雪念哼了一下,道:“你木。
头木脑的,能明白才叫怪了。起来,这就跟我做一件大事去?”
郭昊睡的正香,被她叫醒勉强聊了几句,困乏之感重又涌来,极不情愿的道:“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我才不去。”祝雪念道:“你敢不听师姐的话,在凰羽门可。
是悖逆之罪,信不信我把你逐出师门。”郭昊根本不信她还不差饿兵呢。”后一句话是他从驻守洛州城的大兵口中听来的。
祝雪念抓住话头,问道:“那你饿。
“不饿。”郭昊没醒过神,顺口答道。
“这就是了,那还啰嗦什么?快跟我走。”抓住他手,一把拽了起来。
郭昊恍然大悟,叫道:“我是不饿,可是我困。”祝雪念哪里管他是困是饿,眼角余光瞥见那根黝黑铁杵靠在桌案,只道是郭昊随身法器,顺手取过插在他腰间,又怕他继。
续叫嚷,难免不被住在石屋中的祖父听到,将他口鼻一起捂紧,拖着便走。出得门来,祝雪念往石屋方向望了一眼,黑暗中郭昊也没能看出她眼中闪动泪光。他虽。
有一把子气力,但毕竟修行相去太远,挣扎不过,乖乖的任由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少女拖曳而行,绕过小楼,朝后山方向行去。
两人趁夜行路,小半个时。
辰之后,祝雪念已不虞会被发觉,这才放开两手。一得自由,郭昊道:“你究竟是要去哪里?”祝雪念满不在乎。
的道:“当然是要离开凰羽山,到外面的大千世界逛逛。”郭昊吃了一惊,这才明白她为何问起外界之事,道:“你想外出游玩,只消跟师祖说一声也就是了,他老人。
家疼你爱你,自无不允之理。你何必还要偷偷摸摸的?”
提起祖父,祝雪念背过身去,眼中噙满泪花,只是不语。她昨日思来想去,只道自己一旦毒发身死,祖。
父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模样,万一有个好歹,自己死也难以安心。一时间心潮起伏,郁郁难安,用过晚饭之后。
竟然突发奇想:“风姨此刻不在羽画峰,我何不偷偷的离开凰羽山,去一个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安安静静。
的离开这个世界。这样一来,便无人知道我其实早已死去,爷爷他们心中存了一份念想,总比亲眼看我慢。
慢咽气要好上许多,也不会那么伤并不比平常人家的女孩更少,于是便想到了郭昊这个绝佳人选。一来。
他入门不久,对于外界之事理应知道的多一些;二来目下羽画峰上只有郭昊一人可用,就算她想求到别人头上也是无此可能。当然第三才是最为紧要的,那就是郭昊修行有限,就算他心有不愿,祝雪念大可。
以施用强硬手段迫其随行,不必担心自己溜走后有人去找爷爷告状。只是此次一走,便如永诀,她小小年纪,也不由得黯然心伤。
四下里古林幽深,静夜漆。
黑,夜风吹过林梢,呜呜作响,似极了禁魔渊中幽煞邪灵嘶吼之声,郭昊不禁有些害怕,道:“”深山夜行,不知。
会遇到什么凶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祝雪念小嘴一撇,道:“胆小鬼,你要是怕了,就自己去吧,我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去的。”心说你要敢逃,我便故技。
重施,再抓你回来就是,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思忖已定,笑眼弯弯的盯着郭昊,看他如何抉择。
郭昊沉吟片刻,道:“我当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师公知道肯定会骂我的。”祝雪念咯咯一笑,道:“我才不管。
郭昊既不能舍她独自离去,又自知修行不如,是以更不敢有强行抓她回转的念头,跟在祝雪念身后边。
走边想道:“此番我把天脉九篇的秘辛透露给了祝师妹,那是不得已之举。凰羽山上人多眼杂,她修行之时难保。
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此番她打定主意离山出游,倒是恰好避开了众人耳目。”念及于此,忽然停下脚步道:“我可以答应跟你走这一次,但有件事也须得答应。
我才好,否则我这就回去跟师祖说去。”
祝雪念秀眉一立,道:“臭小子,不愧是陆师叔的开山大弟子,这么快就把他趁火打劫,趁机要挟的本事学会了。”心中却想:“我终究得让他心甘情愿跟着我下山才好。
别弄得他真的横下心来跑回去报讯,那我可真的很难走脱了。”话锋一转,道:“不过本姑娘心地宽宏,也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