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里耶已经起身离去,而且承诺不会在这里出现第二次,但博里费茨诺却一点也没有放下心来。培里耶要求他想出能够抵消异世界人消防技术优势的方法,并通过布料店的情报网转交到他手里。
布料店本不是他的所属,而是本地根源颇深的双月教会势力。虽说教堂现如今已经被作为“敌产”没收,但是教会本身的社会影响并没有完全消失。这家店铺的拥有者当然不会去明摆着和新来且强势的埃尔塔中央政府冲突,但他却确确实实地给中央政府添了个大麻烦。
庇护了双月教会残军的头目博里费茨诺,甚至继续经营商业用途的情报网用来实现博里费茨诺和培里耶的计划。
所以博里费茨诺不必担心情报如何传达到外界,他只要爬上去敲敲地道口让伙计取走信就算完事,之后自然有人把信件递送到城外,或是送到伪装成贫民的士兵手上。
让他烦恼的问题在于方法本身——如何才能抵消异世界人的消防技术优势?
“培里耶这头老狐狸!”千夫长博里费茨诺咬了半天羽毛笔的尾毛但就是写不出半个字,生气地把笔丢在一边。为什么去劫船冒险的不是他带队,而是自己?
要知道,有关于这“解放轮”处女航的信息,他们也仅仅只有一张街上揭下来的广告画而已。博里费茨诺手一伸,就从桌角把这张画取了过来慢慢揣摩。
“从希尔齐港到卡姆拉港只需要三天!到门东市最快只需要十二天!”
“大宗货运的最好选择!*需要印信类文件或电报确认**需安检”
解放轮的定期航线从首航到常态化,都可以说是卡姆拉市政工作的重中之重。当然,面向广大卡姆拉市民的招贴画没有神经病到把“确保航运就是确保城市生命”这种写在政策文件的口号写进去。市民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艘船,比走陆路更快捷就可以了。
至于各个有物料运输需求的商会,另外有宣传单用精美的信封包装着送上门。当然,在收件人和寄件人两端还没有电报和电话这样的通信手段之前,不是中央政府亲密合作伙伴的商会是不会选择这样的运货手段的。
除却简洁易懂的标语之外,广告画上就只有一艘漆了和平灰的巨轮乘风破浪。博里费茨诺无论是横拿海报,还是竖拿海报,都无法从那艘船上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和以前一样,无论看了多少次都只能束手无策。
海船此时航行的海面并非风平浪静,而是达到了不适双月教会大部分船只航行的四级海况;桅杆上没有帆,之间的张线只是为了收发无线电;船上高耸的烟囱也并非培里耶所想的“厨房烟火”一样简单,而是推动着整艘船以寻常帆船无法想象的速度前进……
培里耶和博里费茨诺缺少有关于本位面“常识”定义的知识,又不巧对于异世界本身的航海学几乎一窍不通,不能从图上读出更多的细节也在预想之中。
只可惜,就连混在那几行字里最关键的信息也被他们遗漏。博里费茨诺打量了几眼海报之后便将其放回原位继续冥想,而被书垫着的海报稍微露出了最后一行字:
“本船的船票将于到达前两天开始在市政厅预售。”
“如果要潜入船只,那断然是无可能的。这一点二位尽可安心。”武然一边喝着饭后茶,一边对着他对面的卡姆拉市长和卡姆拉港港务局局长承诺道。
卡姆拉的港务虽然才刚刚开始起步,现阶段只是做着出入境和船只登记的工作,但从等级地位上和希尔齐的出海港完全一致,因此担任主管任务和责任的也是中国籍官员。
“安检的话,你们要如何保证?我们港务局现在缺人,虽然有局的编制,但只有处的人员数量,而且我们还要担任解放轮靠岸的系泊任务。”
卡姆拉港的设施在它所属的说不上坏,但是用于停泊五千吨级的解放轮就只能说是简陋无比:这里没有拖轮,没有航标灯,就连坚实的岸缆桩都没有。这一次的解放轮送来了几套航标灯和一些用于新栈桥建设的建材,但是要让它靠岸本身就是艰苦卓绝的工作。
“安检和治安维持,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武然掏出了港口的地图,“靠泊区安全距离是二百米,用可折叠铁丝网隔离,外部治安有我们警察维持,而安全区的内部是军队的家伙们维持。在海上,有小艇设立的隔离网一直深入到海床,除了空中无法封锁,我们可以保证其他地方万无一失。”
“安检呢?”
“我们预计这次的乘客不会超过一百人。”市长这边首先给出了回答。“货物也不可能超过一千吨,我们的估计也就五百吨最多了,而且其中起码有八成是我们自己的托运货物。”
“托运货物”是称呼金银铜币委婉的说法。人民币作为硬通货在卡姆拉已经开始成为硬通货开始流通,回收下来的旧金银铜币则会送回门东市回炉重炼。
“那也就是,上面给我的‘回程起码要保证一千吨货运吨位’的目标无法完成了?”港务局这边皱起了眉头,意见明显不小。
武然摊了摊手,无奈道:“这没办法。上面应该也知道安全第一的原则,这一点就让市长代为传达吧。从我的角度出发,我个人是不赞成提供向任何可信任势力运送货物的服务。”
“那看来保证解放轮的安全毫无问题。武局长,调查那一伙反动分子的情况如何了?”
“现在只判明了一个节点,”武然往铺在桌面的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圈,“至于里头的人是谁,做了什么我们还不想打草惊蛇,应该还会有更多的大鱼等着上钩。”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载着满满的布卷,从布料店里缓缓开出。
马车绕过了三个弯,车斗上一卷布卷“突然”因为路面的颠簸掉到了地上,而旁边“正好”是翻修路面的贫民工地。
“那边的兄弟们,麻烦你帮一下忙——”马车上的伙计听到了响声,放松了缰绳大声呼救道。
“去吧,为街坊服务这种事情就不用再请示啦。”不知道内情的中央政府管理员豪迈地一挥手,“现在路面因为我们变得比原来要更加坎坷不平一点点,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最近也经常出现这种事情嘛……大概把路修平整之后就会好一点吧。”
丝毫不顾管理员自言自语的两个贫民工人互相一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之后十分默契地走向了马车后的布卷,其中一个还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轻一点啊,注意左边,别偏了啊——”马车夫把挽马安定好之后,也站在车斗的踏板上指挥着二人的动作。
那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左边抬着布卷的人趁着把布卷扛到肩上的机会把左手伸进了布卷当中,然而这个细节并没有让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人看见——包括在空中悬停的,分辨率不足的无人侦察机。
“谢谢你们——”马车夫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操纵着马车逐渐远去,把布卷顺路送到冬季急需原料的成衣坊。
第一天的夜晚,很快就到来了。异常已经开始逐渐显现,尤其是在接到情报的贫民营地里。
“上面来的指示,是要让我们散播消息。”
下午接到消息的“贫民”的脸映照在装满浓汤的碗里,嘴一张一合地对着旁边的人小声吩咐道。“‘六天之后会有人在城里制造大混乱,借以搅乱异世界人巨大铁船的到访’,大概传播这个就可以了。”
“老大,真的可以?就这样?这样不会暴露我们的计划么?我们的袭击不是……”
“七天之后。”最初接到纸条的双月教会长剑兵训练官如此回答道。“我不知道博里费茨诺千夫长有什么安排,我们这些人照做就好了。”
“那要如何散播呢?直接去和那些真贫民咬耳朵么?我们的身份可是‘从北方来的难民’,口音也不大和本地人接轨,要怎么和他们交流?”
博里费茨诺只是下达了“做什么”的指示,至于“该怎么做”,这些下面的小虾米可真是一点谱都没有。
“而且,突兀地提出这些话题的话,很容易被追根溯源抓到我们的真实身份啊。到那时,博里费茨诺长官要迷惑敌人的目的不就彻底失败了吗?”
“博里费茨诺千夫长怕是又接到培里耶将军那里传来的更深一层情报,急着改变方向了吧?这件事先不要急着向下传这最新的命令,容我好好思考一晚上。”
进入中方提供的“贫民岗位”当中工作的双月教会军是以“北方战争难民”的身份三五成群抱团混进去的,口音也完全不同,所以和本地人交流甚少。长剑兵训练官的伙伴所说确实不假——若是现在他们其中有人不长眼直接去“你听说过吗?六天后城里会有大新闻”这样耳语一番,完蛋的首先将是他们这个小团体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