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火灾是因你们制造的西方闪光而起!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关起来?”
面对被火灾所害,无家可归的几家人对他的齐声指责,武然已经是身心俱疲。
当然,他还得强打精神,首先在心底把同样混杂在指责声中的培里耶将军用刀插成十六孔蜂窝煤,然后才能镇定地对暂时住进收容宿舍的受害者们说瞎话:
“各位,稍安勿躁。城北发生火灾亦不是我们中央政府希望发生之事,埃尔塔中央政府将尽一切努力维持国内各处的治安和稳定,唯有这样才能促进埃尔塔各处快速发展。所以你们应当相信,制造城北火灾的除却意外之外只能是另有其人。”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我们是被烧掉房子的受害者!你们要关押的人应当是放火烧掉我们房子的人才是!”
“所以说,稍安勿躁。”武然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手,示意下面的人安静。“想对于你们之中某人,或是某些人不利的歹徒还没有从阴影中现身,所以在这里你们能得到全方面的保护,拥有绝对的安宁,这样也方便我们进行办案,对大家都好,是不是?……”
这一套瞎话编得真可谓是有板有眼,除却培里耶之外的居民立刻就没了底气。
“再者,我们也只是对出入你们居住区的人员施行登记,并不是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另外,暂住的房屋和基本的食物,以及一切基本居住用品我们不收哪怕一分钱。直到查出火灾原因,找到真凶为止。”
好容易把这些忐忑不安的市民连带培里耶一起整进了收容宿舍,走回自己住处的武然差点一躺到床上就爬不起来,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可是真把他累坏了。前有卡姆拉城北燃起大火,后头还要对付可能图谋不轨的培里耶。好像还有什么事……?有些迷糊的武然早就把“塔利欧斯”和“德那留斯商会”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睡着那是不至于。武然躺上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平板电脑插上电源,然后翻出消防教材——要找寻城北火灾的真相,最终还必须是从火场现场去追根溯源。
武然当然是认定一定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但和他的前辈和同事一样,他必须有“证据”,才能把真凶亦或是培里耶将军拖上断头台,最后吊在卡姆拉城的城门灯杆上。
火灾现场看似已经烧得焦黑破碎的残骸,便是破局的关键。首先在本案当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是起火点,其次才是起火原因。起火点若是在培里耶将军的家里,哼哼。武然的嘴角弯起弧度,那样便是胜券在握啦。
武然在温习“反向热扩散”,“纵火燃烧痕迹”等知识的同时,数墙之隔的收容宿舍内,培里耶正和急匆匆到访的部下魔法师面坐恳谈。
屋内两人之外一米的空间被静音魔法所隔断,所以培里耶丝毫不顾忌会被偷听乃至计划败露的风险,拉上窗帘公然地讨论计划细节。
“他们的水枪是我们现在最忌惮的灭火武器,所以必须得再辛苦你一次,用调虎离山的方式把他们的这些消防队员诱骗到另一个火场去。”
培里耶的部下面露难色:“这不免对于我来说有些难,您要知道‘爆燃’魔法的准备时间很长,我们在这孤立无援的城里很难再找到支持者了,这可不同以往啊,培里耶将军。您得三思,这城里除了异世界人之外要让您碎尸万段的人可多得是……”
“‘碎尸万段’?”培里耶的鼻孔里喷出一段冲气,几乎都要把他的鼻毛冲出鼻孔。“挺能啊,以为仗着异世界人和那什么狗屁‘埃尔塔中央政府’的威势就能把我捏圆搓扁了?埃尔塔的旧日荣耀哪有这群寄生虫和懦夫的份?这么说吧,我给你推荐的目标是一周后会抵达港口的‘解放轮’,也就是异世界人竭力宣传的新班轮将要停泊的码头附近。到那时候,还会有我曾经的部下来协助你造出骚乱,把那些护卫于异世界人左右的军警引开。我们这一次,要玩一次大的,就算是身死也不足惜!”
培里耶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部下额头上泌下的细汗,十分狂妄地把一张公开售卖的“卡姆拉城地图”铺在了桌上。
“看呐,我的朋友,勇敢的魔法师塔罗卢泽。”培里耶的左手拍了拍部下的肩膀,右手坚定地指向了西北角被他用墨水涂黑的区域,“我们只要摧毁了那里,异世界人在这城里就是散沙一片,大局一定,把卡姆拉城门关起来劫掠一番,我们进可以挟船出洋,退可以劫持异世界人来和埃尔塔中央政府谈条件,最不济也可以过几天太平日子。”
塔罗卢泽这下冷汗都快流成瀑布了;最早培里耶与他商谈,最终目标只不过是放火之后趁乱出城或是出洋,从此脱开中央政府的铁锁双臂去外面广阔的世界寻找自由自在的日子终老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被当做“戡乱军嫌疑人”被在各项问题上加以限制。
“怎么?塔罗卢泽你居然怕了?”培里耶抬起头来这才看到塔罗卢泽动摇的表情。“我们既然决定要做,为何不合力做点大事?兴许这天下已经有不少人怀念起先皇夏尔斯的贤政,而对异世界人的苛政心怀不满,只差我们一举旗,便能汇起冲天的军势!”
“可多尼瓦皇帝陛下不也站在异世界人那一边么?”塔罗卢泽反问道,“而且现如今你也看得见,这卡姆拉城里的穷人,还有绝大多数的行商工匠,是真心地欢迎他们的到来,培里耶将军您看,我们这样会不会未免有些不得人心?……”
“人心,人心。又是这该死的人心。”培里耶脸上露出了些不易察觉的不快。“夏尔斯先皇的祖上开辟伟业靠的是什么?不是什么该死的民心,靠的是武人的杀伐和累累的战功!那些像蚊虫一样不值得怜惜的可怜鬼,终日沉溺于几个银币的得失,他们的判断能有什么用?我们只需要取得这卡姆拉城的控制权,再杀他几百个不听话的刺儿头,哪有什么不服从,不畏惧我们的人?你得知道,要是异世界人不懂得把那些不服从他们‘法律’的人挂在城门上,哪有十天就能平定的卡姆拉城?塔罗卢泽,你还是太年轻!”
“那,被您涂黑的那里是什么呢?为什么您要让异世界人散沙一片,摧毁的不是他们的市政厅,而是城外?”塔罗卢泽不敢再对他前上司的态度说半点不是,只好转移话题。
“那是异世界人的仓库。从卡姆拉城的城墙上只能看到一角,但是就算是只有一角。我也能察觉到那里的防御非比寻常。譬如说在城内的军营只有一层顶上带铁圈的铁网围绕着营房,而那里是两道。再者,那里的建筑物似乎整块都是用钢铁铸成,就连大门也是卷起来开合的铁板,而且面积大得吓人。”
“天哪……”塔罗卢泽显然也明白“戒备越森严的地方价值越高”这一千古定理,“那也就是说,异世界人和他们的跟班之所以能够从已经无粮的周边地区变来几乎用之不竭,能够供养这城里穷人来为他们卖力做工的,也正是因为……?”
培里耶用力地点了点头:“只消摧毁那里,异世界人运来的所有物资就将灰飞烟灭,届时他们有民心,还能有什么用?发不出粮的他们只能选择我们这一方,用他们的忠诚和服从来换取低头苟活……塔罗卢泽,这才是秩序!穷困的,愚蠢的,一文不值的,就该被我们好好用他们自己的血提醒清楚,做主人的应该是我们,永远是我们,而不是仗着异世界人的力量就蠢蠢欲动,翻身骑到我们头上的他们!”
“还真是疯狂,培里耶将军。”塔罗卢泽一下子就全盘理解了培里耶的计划。“看来,您还准备了粮食,或是足够收买人心的金钱?”
“我为什么要准备呢——不对,我凭什么要准备呢?”培里耶此时说出的话再一次让魔法师塔罗卢泽陷入了惊愕。“不用担心,我的好兄弟塔罗卢泽。什么该死的粮食,异世界人已经为我们准备得妥妥当当,就差在上面绑上一根丝线,等着我们去取哩。”
“您是说——最后您要夺取那座仓库里的中央政府物资?”
“是啊。”培里耶重新指向地图上的墨黑处,“我说的是摧毁那里,又不代表把那些值钱的家什全部一把火烧个精光。我培里耶可还没像城里的那些大商巨贾那样有钱,干得出这种败家事情来。”
说罢,培里耶就将图纸折叠,迅速重新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塔罗卢泽,收起你的‘屏障’,有不速之客来造访啦。就让老夫来会一会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