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巴卡拉开口,浑浊的声音已经响遍房间。“你不用问了,我已经传位给了其他人。“
夏尔斯依旧半斜躺着,准备安然地面对死亡。巴卡拉的眼里则射出了意料之内的怒火,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精致的五官移到了不可思议的位置。佩剑终于出鞘,连仅存一个的月亮都躲到云后隐去了她的魅影不愿目睹这注定的惨剧。
鲜血从老迈的身体里涌出,掩盖了华美的床帐。佩剑和千疮百孔的老人一起停留在了被单上。窗外还在燃烧着的帝都面前,有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城堡门楼上方做着激动人心的演讲。他比来时少了一柄佩剑,比来时多了一顶王冠,斗篷和权杖。曾经稍显稚嫩和朝气的年轻人面孔在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权力和**扭曲的嘴脸。
狂热的市民在欢呼,狂热的加西亚在燃烧,狂热的埃尔塔也将急速地在自杀自灭中走向不可避免的灭亡。倘若这么一个巨人是被外族侵略一点点失血那么还有可能保住一部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巨人自己的左手在狠命殴打着自己的右脸,那么还能怎么办呢?是放任左手把右脸打烂,还是让右手把左手给拉脱臼咯?
“这小毛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哈希在阁楼上用单筒望远镜,把城堡外发生的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双月教会那帮家伙看是要来坐享其成了,真是操蛋!“
隔壁的骚乱似乎已经结束,起居室的损失怎么样都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密室。他在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和工匠朋友把建筑结构彻底改造,靠西的外墙之内又多了一堵和其他墙壁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伪装砖墙,开挖的地下室直通阁楼。而地下室则通向加西亚核心城区内独有的宽阔下水道。阁楼的每一面也是暗藏着观察窗,配合哈希设计的反射镜,他可以在阁楼就能看到来敲门的是何方神圣,也可以掌控整个房子的状况,一不对劲他就可以迅速从下水道开溜。
哈希关闭了观察窗的木孔,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被洗劫的起居室惋惜,而是感慨又一块漂亮的土地因为双月教会的贪婪而毁于一旦。没错,他就正是那个曾经的传奇,红龙之国创造者的后代。狡兔三窟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双月异端审判会对于他们无尽的追捕,二百年来从未停止。
哈希不等着继续看远处门楼上的巴卡拉皇子的滑稽表演,开始收拾他重要的器材书籍和手稿。他和普朗西斯有过一面之缘,普朗西斯家中老管家的老花眼镜就是他磨制的。他或许已经下定决心会去逆流而上找这位领主再作打算。
同样想法的一般民众还有很多。他们或混在骚乱人群当中慢慢出城,或者像哈希一样从还显安宁的密聂瓦河逃离。不管谁坐庄,起码加西亚是要乱一阵子了。
下水道口,哈希轻松地跳上一条小船。来人不顾他身上身上的恶臭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船很快就凭着魔法渐行渐远,而哈希努力地抬手向远方的木质吊桥,帝都的代表建筑物之一投掷了一枚闪闪发亮的吊桥银币。儿时在加西亚不远的贝利戈城时他父亲经常给他唱的儿歌此时划过他的脑海。
“吊桥闭,“
“吊桥开。“
“走过多少船?“
“今日见,”
“明日离。”
“何时再相遇?”
出人意料的是帝都加西亚用了不到两天就恢复了平静。大量的木质建筑已经被焚烧殆尽,同时意味着人们流离失所,曾经头脑发热投掷火把的人也开始必须面对离开这座城市的现实。巴卡拉现在也不得不去联合对他不满意到极点的双月教会,去对付在城外得知消息的其他本地部队,和可能会联合讨伐他的各路领主,还有对他最为不满的多尼瓦兄长。
帝都大乱的次日夜里,多尼瓦总算收到了父亲的密信。他眉头紧锁地坐在自己的桌前示意屏退了众人,对着那张魔法显影纸眼角滑落泪痕。
出身于十分少见平民魔法师家族的母亲,在魔法学院里结识了前来参观的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他的父亲。两人坠入爱河。后母亲相继生下了他和他的妹妹,一直到多尼瓦十二岁为止,他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美满。
父亲是二皇子,继承权永远在第一顺位之后。所以父亲一直显得对权力看起来十分淡漠。那时海港城市希尔齐是他的封地,多尼瓦还依稀记得父亲带着自己和妹妹出海玩耍,那时候的他们衣食无忧,生活得无忧无虑。
祖父,也就是上任皇帝的病死,敲碎了这一片虚幻的平静。双月教会几乎是收买了无能的父兄,开始意图改变老皇帝的治国方针。对权力淡漠但是对祖父的观念坚决维护而显得血气方刚的父亲决意调动部队政变清洗掉多尼瓦的叔叔,以此继续老皇帝的疏离双月的方针。
魔法协会亦不希望被人骑在头上发号施令。通过他母亲的从中协调,魔法协会和军队终于顺利地通力协作,推翻了父亲兄长的差劲统治。
多尼瓦此时依旧在魔法学院进修。他满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但登基之后的父亲开始发现自己的妻子太过能干。君王并不需要吕雉或是武则天,这或许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潜规则。
父亲明明知道兰卡斯的刺客会来,他甚至知道刺客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但他安排了自己的母亲去死,以此利用各方来给双月教会压力。没有达到目的的双月教会就此认栽收手,父亲则一石二鸟得以让一个花瓶上台做了皇后,而自己被随便派往西部封地了事。而这还是因为祖父的老臣拼死建议废长立幼不可取的让步,不然自己早就得在父亲面前消失了。西军的大营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好像不在王城脚跟下可以海阔天空,其实大刀一直都紧紧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