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莫苏兰心知这已经到了送客摊牌的时刻,便也起身做了答复。“我们必须修信一封亲自送达后方请示顶冠岛方面,在这之后才能回答这问题。”
“请便。”前西征军总监挥了挥手,这在他的意料之内——无论是异端审判会还是禁咒研究会都想在两个大势力之间左右逢源,若即若离来获得最大利益,又如挣脱教会缰绳却又不至于失去养分,这小九九他是早就看透了的。
但要让对方立下彻底脱离教会的决心,不仅要给予对方足够的政治资本,说到底还得是要对方有足够的执行力才能有戏,这不是肃教军乃至他可以
至于信里头将会写上什么内容,他对此漠不关心。这两个教会神权政府下属的分支机构投降也好,顽抗也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不过是如同一颗压路机前的小石子罢了。
散会之后,自然有士兵“护送”着这二人前往住处先行离场,而欧费蒙德里奇则少有地撑着桌子有些眩晕。
不对,这一定还有什么盲点。还有什么信息还没有得到,还有问题还没有问……
“总监,你这在发什么呆?收工吃午饭了。”一旁摘下耳机的中国籍工作人员拍了拍他的肩,细看了一秒他的脸之后惊呼道,“怎么啦?你的脸色有点不好啊,需要叫医生来吗?”
“不用,不是身体问题。”欧费蒙德里奇抽出一只胳膊来摇摇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我总觉得怪怪的,你有什么头绪吗?我有没有漏做什么,亦或是多做了什么?”
那过来拍拍肩的人并不是什么小角色,那正是在隔壁戴着耳机操控着整个谈判会议局势的中方指导者——他通过桌上暗藏的话筒和插在欧费蒙德里奇耳朵上颅骨头发遮蔽部位的骨传导耳机来指挥和指导这场会议,就算是欧费蒙德里奇忘记的内容在他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缺漏。
“嗯……”他翻开了文件夹扫了一眼,“不会啊。要有缺漏的话也是我这里……我这里记下的内容在刚刚的会议上都不需要提醒你,也应当是没有吧。”
“没有啊……”欧费蒙德里奇痛苦地抓着头发,“可我总觉得漏了什么……”
直到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他才从挣扎着的痛苦中回想起来他漏掉的东西——那是被公务缠身的他所差点忘记的妻子,还有那未尝见面的儿女。
“准假。”
知晓了全部细节的总参二部长官,欧费蒙德里奇的上司在他的休假申请表上重重地盖上了印戳——体病好治,心病难医。现在距离大战尚有几日,再说他也对前线帮不上忙,那么给他几天假期倒也毫不过分吧。
而就在与此同时,席薇狄欧用魔法笔架书写的书信上也正好提到了她的学长——当然,还有学长的家庭。
“……根据教会军部方面的报告,欧费蒙德里奇在埃尔塔战事中和其妻失散。而现今其妻据称已经移居南贝洛斯岛……为了今后的谈判主动权,我等二人共同建言……宜速前往南贝洛斯岛,将其家室迅速控制在手中,最差之结果亦可做到分化‘肃教军’……”
“这么狠心真的没有关系吗?”拿起写好的信稿,莫苏兰不禁浑身起了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娜伊奥还活着——他更清楚那女人不知道欧费蒙德里奇的情况,甚至还有人说过她现在和某位“出走”的现世神在一起,换句话说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上司那一边,而不是欧费蒙德里奇这一边。
“当然是要这么操作的了。”席薇狄欧停下了施放着魔法的手,在纸上添加着字迹的笔也就同时停止,“我们在谈判桌上被那‘叛徒’搞得完完全全是十分被动,为什么连这种程度的心狠都不能有啊?”
莫苏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反正在他看来,该表达的紧要事都已经表达清楚,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必要了。至于那学长的家眷,要怎么来“使用”他相信他的上司们能搞清楚分寸,多说无益。
“给你,写好了。异世界……不,中国人对我说过他们不会检查这封信件,更不会出动什么力量拦截它。”在二人留宿的临时招待所内,席薇狄欧打着哈欠把信件丢给了那在旁边等待的莫苏兰。“你大可放心地骑着你的飞龙坐骑去把这信送到,不会有什么风险。”
虽说中方暂时什么糖都不给教会的这两大部门吃,但起码的通信自由还是会承诺的——二人带来的二头飞龙此刻就和埃尔塔空军与埃尔塔邮政带来的飞龙一齐被饲养在半叶岛机场边上的“龙厩”里,并没有做出扣押之类的举动。
另外,二人搭乘来的船只出于外交豁免的考虑,也被原路遣返。莫苏兰当然知道这是对方展现给他和顶冠岛方面的善意,包括这招待所门口等待着他的“专车”也是。
没有过多的交流,这电动车的司机默默地便把这“敌军来使”载到了半叶岛机场。不出莫苏兰所料,那里不仅仅有飞龙在等着他,还有一个额外的黄皮肤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龙厩”的大门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莫苏兰先生。”见到电动车载来了预定人物的其中一位,这在这里等待了许久的总参二部军官露出了终于能下班的微笑,“我们现在得到情报,在顶冠岛的上空现在并不太平,有极大数量的飞龙部队存在,请允许我们的空中力量将您安全地护送到目的地。”
这是什么意思?莫苏兰的瞳孔连带眼眶骤然扩大。异世界人说的如果是实话……要知道无论是异端审判会还是禁咒研究会乃至是教会两军麾下都已经没有什么飞龙资源,他和席薇狄欧这次骑来飞龙的已经是顶冠岛上仅存可用的数头之一,其余还有禁咒研究会的试验种——可席薇狄欧都已经说过,就算禁咒研究会的老学究们舍得让它们去战斗,那些龙其中还有早就不能飞的呢。
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近侍方面还有不少用于神殿服务和神殿卫队的飞龙。想到这里,莫苏兰倒吸一口凉气,现世神不可能傻到不对战前的他们留这么一手,这明摆着是不信任他们啊。
“想通了吧?”在莫苏兰心里五味杂陈的同时,这总参军官便津津有味地看着莫苏兰的脸变形,变色,好似是开了个调料铺。“想通了就这边请吧,我们的空中力量没有理由去对您作出什么有害安全之事的。”
莫苏兰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说不的权力。于是,在他背起信筒与飞龙一齐迈步走出龙厩的木屋之时,那咫尺之隔的半叶岛机场跑道上也有了些许动静。
左红右绿上白的夜间航行灯在跑道上同时亮起了六对,光是这样还不够醒目——跑道上的探照灯在此时同时打开,本已完成整备工作的埃尔塔空军地勤在这时便也纷纷重新飞奔上前,各色马甲组成了色彩鲜艳的一道奇景。
检查武器的、核对机体各部状态的、检查上机飞行员服装的、捏着飞行检查表居中调度的、各种人等井井有条,把那莫苏兰完完全全是看得痴了。
其中自然是从中国国内应聘和转业来的相关人士居多,可在专业性稍少一些的领域也不乏埃尔塔人的活跃——虽说那不是魔法更不是黑魔法,可在莫苏兰的眼里那东西就如同本位面的普通人看魔法与魔法师那样神奇……
放在以前,让普通的埃尔塔人成为魔法师……那怎么可能?莫苏兰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放松了手里本该握紧的缰绳,却是完全怔在了原地,就看着那埃尔塔空军的地勤们一项一项地完成着飞行机器身边的各种工作。
随着最后一个地勤挥着手压低着身影离开跑道,跑道尽头的起飞灯也骤然亮起。收到讯号的中埃飞行员们将襟翼放到起飞档位,重新以较小的角度操控了下翼面,这才放开了节流阀,让燃油肆意喷射到发动机的燃烧室内。
单翼的,双翼的,双发的,单发的,各种农用机的各型涡轮引擎瞬间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那挣脱重力的野性狂吼和白天他听到的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硬生生地打断了莫苏兰的思考。
在一旁看着的总参军官静距离目视着莫苏兰脸上的惊愕表情,却是十分想告诉他那只不过是异世界人民耕地种田的机器罢了。
此时国内的民间通用航空早已不似前些年般疲软乃至空白,农业和观光等方面的需求在几年间催生了大量民间飞行员乃至民用机场和地勤,像大洋彼岸那样用飞机为全村乃至全区农田播种和播撒农药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乃至于农民伯伯没事把裤腿一卷开着飞机飞个上百公里到大城市里购物也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一般的日常。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莫苏兰张大的嘴对于所有在双月行星上工作的中国人而言实在没有多少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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