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军营内,正是这一批“牲口拖曳的机器”带给了埃尔塔军官兵予以完善的生活保障——有热面包热汤来舒缓压缩干粮虐待过的胃;有用于洗刷浸泡白天磨出水泡和轻微挫伤之四肢足底的热水;当然,照亮营地的灯光与营地内高高竖起的广播塔也就不在话下了。
就在平整的营地广场上,肃教军与埃尔塔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军官围成一圈席地而坐,而中间正好就是吹着口琴的欧费蒙德里奇,而口琴的悠扬乐曲则随着广播塔被传到营地的每个角落,给劳累了一天的官兵予以精神上的慰藉。
身为“统帅”的他既然口琴吹得不坏,那么在文艺活动中表现出亲民的一面就有利于肃教军内部的团结。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今天的观摩团与导演部,乃至中国教官们都下到在海边设营宿营的军人身边,和他们同吃同睡。
在离开军营的汽车上,沃尔芙的思绪还没有离开军营——大头军官与士兵同吃同睡,这在她所熟知中是绝对不可能之事。而恰恰就是这个不可能,最后收买来了肃教军的万众人心,让他们心甘情愿,甚至争先恐后地扑向群岛去解放他们尚还在苦难中的亲属同胞。
“之所以让肃教军使用长枪盾牌,纯粹是因为训练问题,如果有条件和需求的话,让他们使用火药武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让埃尔塔人顺从的方法并不是武力,而这群兰卡斯人于我们而言也一模一样,不会有什么区别。”
这是她询问肃教军内中国人军官有关于肃教军武器问题时得到的回答。在与她交谈时,这位她素不相识的年轻军官身上就仅仅只佩戴着一柄不起眼的自动手枪,在她看来若是肃教军的兰卡斯人突然暴起而攻之,想要取他性命的话,那根本就是摆设而已。
“坐稳了,最好戴上安全带。”接送她的汽车兵转过头来嘱咐了一句,“前面的土质路面刚被涨水的河流冲掉了表面,可能会有些颠簸。”
埃尔塔帝国以前哪里有这种宽广到能四架马车同时并行的道路四通八达的景象?沃尔芙回想起过去在克拉夫马车上的颠簸旅程,不由得轻松地笑了笑。现如今这路面的破损在钢板弹簧悬挂的缓冲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从破损的弯道上转过车头,车前挡风玻璃上映照的便是希尔齐港和希尔齐市区的不夜城美景——各种工地上照明的射灯与探照灯此时把楼体和塔吊找得是一片通明,光柱或齐或斜地射上夜空,在云层上打出漂亮的阶梯色差。
由于她不适合和官兵同住同吃同睡(埃尔塔军和肃教军内现在都暂时不招收任何形式的女兵),所以她最后还是必须返回希尔齐市内的海景大酒店继续暂住。当然这也是她想要的结果——任何人只要一旦见识过希尔齐这种和门东市相仿的繁华,多半都会不可避免地对它上了瘾着了迷,离开时抽不开步子……
包括沃尔芙在内的所有埃尔塔人和兰卡斯人,在看到,亲身经历过面前这番盛景之后都会或多或少地明白,有且仅有中国人才能制造出新希尔齐(相对于河岸另一端的老希尔齐城)这样的繁华都市,以及给予他们全新的舒适生活——更进一步说,他们为人的基本尊严,也是从这里重新开始的。
在这一框架内,就连原来的“敌国人民”也根本没有了反抗的动力。这些异世界人原本就不是为了剥削他们,消灭他们而来——双月行星工业化计划从根本上完完全全就是互惠共赢,你四我六的合理买卖,来到埃尔塔大陆上的兰卡斯岛难民从能够吃上难民粥到吃上工人饭之后很快就能够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和中国人,和已经走上正道的埃尔塔人进行不必要也没动机没理由没成功率的政冶斗争,经济斗争和武力斗争呢?
在中国人“颠覆”这里之前,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是“帝国”和“教会”两大体制下的猪。如果他们有必要反抗的话,那么理由就很简单——中国人的到来让他们过上了比猪还不如的生活。
再回想起前些日子报纸上连篇累牍报导的“土地补偿工”与前贵族制造爆炸与枪击案,更试图谋反和拥立皇帝推翻现埃尔塔帝国政府或推翻皇帝与现政府建立“农奴主**政权”的专题之后,沃尔芙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中国人会对埃尔塔军的军人拿起枪,甚至是肃教军的军人拿起枪这一件事如此放心——因为他们保卫的,也正是这些军人想保卫的,为着同一目标并肩前进的同志有什么理由举枪相向呢?根本没有!只有原来窃取了广大人民应得权益,让他们“成为猪”,自己却过着人上人生活的人才会害怕现在每个人都重新成为人的日子,因为这样挨削的只会是他们!
正因并肩前进,目标相同,所以埃尔塔人也才能够和兰卡斯岛上颠沛流离跨越大洋在此安居的难民一起并肩生活工作,——新生的希尔齐不仅因为沿海河口的地理区位有大洋门户之名,在后世更有新兰卡斯的称谓,其一方面正是海上的来客觉得希尔齐的繁华远景胜似但更超过兰卡斯主岛,一方面也是这座城市从建设开始便拥有的非常浓重的异国风情的缘故。
对于这些双月教会航船送来的难民,中国人照例在港口设立了检疫区,用十五天的带麸麦粒粥(麸补充维生素群,和添加在粥内的抗生素和维生素又属于药品,又能让粮食的消耗量降低)和检疫甄别让这些难民重新组织起秩序和生产力,随后他们就会根据自己的特长和能力被安排到自己最适合的岗位上,用自己的双手换来一口温饱的粮食——就和两年前纷至沓来前往门东市的难民一样。
不需要多少文化,也不需要多少代价,任何人都可以在完备的岗前培训(老带新传帮带)之后用自己的劳力为工业化做贡献。
载有沃尔芙的绿色吉普车很快由主干道驶入了希尔齐市区——在街道旁的工地上,她可以看见在那里配合着埃尔塔电焊工捆扎钢筋的兰卡斯难民工——捆扎钢筋、水平搬运建材、在水泥砖上抹平墙灰,这些活儿压根儿就不需要文化水准做基础,但这确确实实就是工业化整个世界,使之生产力倍增的基石。
即使是在晚上八点,他们也依旧用着三班倒的作息在岗位上奋斗着,汗水,尘土和海风的混合物于探照灯的照射下发生了丁达尔效应,看上去格外美丽。
当然,这是港城靠外些新城区的景象。在汽车更往里行驶些之后,船厂那高大的龙门吊和吊桥就林林总总地出现在道路的两边——在这里,甚至连汽车本身行驶的道路都是越过船厂和钢铁厂之间的轨道运输场站建设起来的水泥高架桥,沃尔芙一边吹拂着天窗上灌进来的晚风一边盯着龙门吊顶的红色防撞灯观赏美景,真别是一番惬意在心头。
现在的希尔齐一方面是港口贸易城市,一方面还又是埃尔塔东部最大的工业综合体。准确分布的魔粉锅炉热动力发电站构成了整个城市民用电网的供应组合,但关键的电力供应此时依旧由埃尔塔内地开采出来以及从传送门另一边送来的进口廉价煤来进行——毋庸置疑,那就是驱动着沃尔芙脚下一望无际机器群的力量,也就是工业用电。
而从发电厂,船厂到与之配套的车站,变电所,机械厂和工件厂,在博闻强记的沃尔芙眼里倒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除了有股说又说不出的感觉,那些千篇一律的轨道、烟囱、冷凝器以及电线塔、厂房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造物,的确也只有行内人才能分清楚到底什么是什么。
就连那些在海岸线旁,躺在船坞和露天船道上的不同尺寸解放轮,她也没法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恰恰就是在这些造船工地以及各类工业重地上,也依旧能找到兰卡斯人(难民)的踪迹,这估计是她所不可能想到的。
经过培训的前兰卡斯铁匠,这会儿就已经在举着气动工具在扭力计的辅助下处理螺栓,连接钢板——他的工作会有质检组的老工人前来巡逻与随机监督抽查,这关乎他的工资和饭碗,他自然是不敢懈怠分毫;而他那开过面包房的妻子,此时则在严格的上岗规程和消毒环境下为夜班的工人制作着面包,她的头发包裹在头套中,指甲已经依照规定的长度限制修剪到最短,上面还包裹着一层橡胶手套……
而他们年幼的孩子,正在埃尔塔女教师的统一管理下和同学一起完成当天的家庭作业。只见她努力地握动在门东市组装的水笔,在作业本上抄写下今天教授的课文: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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