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以后，怕就是绝望了吧。
最尴尬的是，卡在失望和绝望的中间不上不下。
待余蒙蒙进了君扶风常在的包厢以后，顿时由热泪盈眶，变得哭笑不得。心情复杂得仿佛是冷热交替的两股气流在她的身体中对撞；就仿佛她此刻就是一个空壳子，灵魂早已经出窍，且不想参与任何关于这具身体的事情。就连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她都无法顾忌得到。
呆怔住以后，余蒙蒙才明白，庞缪所说的安排好了是什么意思！
哪里有什么稳婆啊，剪刀啊，热水啊，统统没有，有的只有一个宁泽！
只见宁泽安然坐在房间内，脊背挺得直直的，着一身素服，额间带着白色的抹额，一看便知是为什么人守孝。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沉郁，但还是有足够的沉稳。在看到余蒙蒙的脸的时候，他的眸子里顿时发出一抹光亮来，再看到白华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转而灰败，连一丝微弱的光亮都不剩。
就好像，什么东西剧烈的燃烧过以后，猛地熄灭了。
看着这样的宁泽，余蒙蒙心口蓦地揪紧，难过的情绪仿佛六月的急雨似的当头浇下。她觉得自己的脚底仿佛是被钉了钉子似的，寸步难移。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现在的情况，不论她说什么，都是可笑的吧。
眼泪掉出来的时候，余蒙蒙恨不得自己当场就死了。就算是死了，也比留在这里进退两难的好。
她跟疯了似的，现在只想逃避。
突然间，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余蒙蒙转头，有些茫然地看过去。白华心痛的神情顿时落入眼眸中，他只是定定地看着余蒙蒙，不开口说说一句话。
只是，他脸上那痛入骨髓的神情，令余蒙蒙混沌的心头，暂时找到了一丝清冽。
是啊，她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全部呢？
她知道自己爱着的人是白华，不就可以了吗？
余蒙蒙镇定下来以后，尽管头脑依旧混沌，但是她终于还是有往前迈一步的勇气了。放开了被白华牵着的手，她一步步地朝宁泽走过去。忍着疼痛，竭力地忽略掉身上所有冷汗。然而，看在众人的眼中，她却是模样凄惨，令人心中难忍。
几乎，她每走一步，就有一道汗水自额头上、自脸上滚落。或落入衣襟中，抑或落入了地上。
宁泽看着，眸中闪了闪，终究还是忍住了上前扶住余蒙蒙的欲望。
他怕是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余蒙蒙的身边了。他当初，心里明明就怀疑，但是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和余蒙蒙成亲了。
如今事情会发展到现在，他心中怪的从来都不是余蒙蒙。而是当初一时起了卑鄙之心的自己。
宁泽在听到余蒙蒙自祁国被刺杀的消息以后，一直都无法相信余蒙蒙会真正的死亡。只是，他一直等，一直等，却不见余蒙蒙回来见他。
等到灰心了，等到迫不及待，几乎要随着傅孺雅的大军往祁国去的时候。自称是余蒙蒙师傅的庞缪来了，将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这令宁泽在心中彻底地肯定了余蒙蒙就是自己曾经见到过，并且救了自己的那位魔界王后。她只不过是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宁泽没想到，上天留给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都是那么的短暂。就连，余蒙蒙腹中那个曾经令他无数个日夜都欣喜的孩子，都是假的！
浑浑噩噩地跟着庞缪过来天香楼，也不过是因为听了庞缪说，来这里能够见到余蒙蒙。
一路上，宁泽都在自责，他应该已经没有再来见余蒙蒙的理由了。但是，却仍旧忍不住想要再见她一面。
至于庞缪所说的什么灵力，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前世，对他来说，不啻于无稽之谈。
如今，果然见到余蒙蒙了，他心中却没有任何设想中的，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开心或者感激的情感，只是觉得是那样的悲伤，那样的令人难以忍受。在看到她也是那样无法面对现实的模样以后，宁泽只觉得，一颗心都已经碎了。
什么前世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已经悉数忘掉了。他只想此生同余蒙蒙在一起。
但是，果然，偷来的就是偷来的吗？
看，魔君不是已经来了，蒙蒙的那个师傅，不也告诉自己，自己同她无缘吗？
甚至，就连上辈子，都没有缘分。
僵硬地梗着脖子，宁泽看着余蒙蒙朝自己一步步缓缓走来。看得出来，她很难受，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目光下移，宁泽看向余蒙蒙的肚子。庞缪说，余蒙蒙的腹中怀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而是灵气。还是他在上一辈子的时候的灵气。
宁泽还记得来这里之前，听到庞缪说这话时候的反应：不啻于被雷劈了似的。
余蒙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来，她的眼眶发红，却忍着没有流出眼泪来。在离自己大约一米远的时候，停下来，眸光认真地看着自己。
不及对方开口，宁泽的心已经紧紧地揪起来，藏在袖中的手指握紧，几乎要将皮肉都刺破了似的。
踌躇了片刻，余蒙蒙脸色苍白，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宁泽，我其实早就回来了。我不敢见你。”
“我知道。”宁泽闻言，语气淡淡地回答。声音微微带着沙哑。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诚实。
诚实得令人有些难受。
看着一步步走向别的男人的余蒙蒙，白华心中又何尝好受呢？他对庞缪道：“宗主，我们出去谈谈吧。”
庞缪闻言一愣，而后朝余蒙蒙看了一眼，明白这是魔君在给自己的徒儿腾空间，笑了一下，便飒然同白华一同走出去了。
余蒙蒙没有回头，心内却感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余蒙蒙忍着落泪的冲动，问宁泽：“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你想起了？”宁泽没有回答余蒙蒙这话，而是反问。
余蒙蒙点头，终于没有忍住，眨眼的时候落下一大滴眼泪来。
“嗯。”她回答道，“我想起来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