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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张新雨再次来到了大别山深处,那个孤鹜曾经停留过的半山腰,这是张新雨所能想到的最后一处地方。

房子还在,不过房间里空荡荡,除了一张简单的床意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并不是布满了灰尘,相反,这里一尘不染,很明显是有人居住。

难道,王之一回来过??

“叔叔,你回来了?”外面传来清甜的呼喊,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甜美少女蹦了进来。

一看到屋里的人不是王之一,而是一个陌生的美丽女人,小姑娘忙顿住了脚步,有些怯生生的问道:“你…是谁?”

张新雨暗赞一声,好可人的一个女孩儿,露出微笑道:“你是住在隔壁的,认识以前住在这里的叔叔?”

张新雨的笑容对于甜美少女有无穷的魔力,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微笑,禁不由自主的点头道:“嗯…认识…姐姐,你真美!”

张新雨微微一笑道:“你也很美,长大了一定比姐姐更漂亮!”

甜美少女憧憬道:“真的吗?”

张新雨笑道:“当然是真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可儿。”可儿高兴的叫道,她觉得跟张新雨在一起,自己似乎都更美了。

张新雨点头赞许的道:“好名字,人如其名!可儿,你最近有见过住在这屋的叔叔吗?”

可儿摇头道:“没有,叔叔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她的语气中竟有少许失落。

张新雨道:“那…这里的房间如此干净,难道有人在这里住?”

可儿道:“不是,是可儿每天早上都会过来打扫。”

张新雨眼神温柔的望了可儿一眼道:“哦…难怪…既然叔叔不在,为什么还每天都来打扫?”

可儿道:“因为可儿不知道叔叔哪一天会回来,所以就每天都打扫了…反正就当是早上锻炼身体,呵呵.”

可儿偷偷再望了张新雨一眼道:“姐姐,你是叔叔的朋友吗?”

张新雨笑道:“当然,帮姐姐个忙好吗?”

可儿想了想道:“好,你说。”

张新雨道:“如果你见到叔叔回来,就帮我告诉他,有人在连情居等他,行吗?”

可儿沉吟道:“连情居…好,可儿记住了。”

萧雅暄站在一座山峰上,望着浩荡的天正山庄众人,渐渐的走向远方,立在她身旁的人是吴雪峰。

吴雪峰道:“你让天正山庄的人把他带走,就真的能令你放心吗?”

萧雅暄摇头,她虽然知道王之一和冷漠之间似乎有些秘密,但王之一毕竟杀了柳末雨叶,要说有多放心,实在谈不上。

但是萧雅暄更清楚,相对于落在宋玉手中,王之一落在冷家手中至少还有机会。

在当时的情况下,在少林,萧雅暄所能为王之一争取到的最好结局,也就是让他被天正山庄带走了。

至于王之一的生死,也只能听天由命。

萧雅暄叹道:“调派点人手,在天正山庄附近活动,随时准备接应。”

吴雪峰望了萧雅暄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心中暗道:“看来,这黑寡妇为了王之一,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天正山庄不放人,恐怕就是杀进天正山庄抢人也不奇怪。”

天正山庄,王之一独自待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他对这里并不陌生,如果没有记错,这里正是柳末雨叶遇难的地方。

看样子,冷漠依旧未将事情的真相告知柳城若,不过王之一并不在意,就算他能熬过这几天,接下来也不一定能逃过蛊毒的发作。

或多或少,王之一对柳末雨叶还是有些歉疚的,毕竟如果不是他的刺杀影响了柳末雨叶疗伤,柳末雨叶恐怕根本不会死。

能死在柳城若手中,虽然不是最好的结局,王之一还是很满意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柳城若寒着脸走了进来,她手中拿着的剑,正是当初柳末雨叶送给王之一的尘埃。

“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柳城若开口了,声音是冷冷的,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热情如火。

“记得,是你爹遇害的地方。”王之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毫不相干的事。

柳城若把尘埃举了举道:“这把剑,本来就挂在墙上,是我爹最爱的珍藏之一,但你却用它杀了我爹!”

王之一没有否认:“我不得不杀他!”

柳城若怒道:“就因为收了别人的钱?…还是你们杀手所谓的信誉?”

王之一苦笑摇头,他没有解释,因为解释只是徒劳。

柳城若也算是看出来了,王之一根本没有半点求情或是求饶的意思,他似乎只是一心求死!

想到这里,柳城若心里没来由的一软,竟然有些不忍心!

这一年多以来,柳城若的心早已冰冷如铁,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不忍心”这种情绪,她不由在心头暗叹了一声,自己终究还是未能忘了他!

对于柳城若来说,要爱上一个人很难,要忘却一个人却更难!

她之所以选择在父亲遇害的房间来见王之一,就是怕自己一时心软,狠不下心,在这房间,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她柳城若的杀父仇人,他正是在这里一剑将父亲刺杀身亡的!

但是柳城若没有料到的是,王之一没有求情没有求饶,却只有求死!

见到眼前的王之一一脸的落寞,还有骨子里散发出的淡淡忧伤,柳城若竟似忘了此行的目的!

她想到的却是天正山庄剧变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柳城若,还有那个锋芒不露的左手剑钟无,还有那寒冷而又温暖的夜……

柳城若竟然呆住了,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缓缓滑落,她已经不在是当初那个外表冰冷,实则热情如火的少女了,天正山庄的剧变,令她的心态一夜之间至少成熟了十岁!

现在的柳城若是天正山庄的庄主,统领上万英雄豪杰,虽然不是武林盟主,却同样能一呼百应!

但为什么在心底深处,她却宁愿再做回以前的柳城若,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管的柳城若。

不过柳城若更清楚,她已经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这一切,都因为眼前的王之一,是他杀了父亲,是他一手破坏了柳城若心中原本触手可及的美梦,说柳城若不怨他不恨他是不可能的!

柳城若陡然拔出了尘埃,狠狠的一剑刺向了面前的王之一,尘埃轻易的刺穿王之一的衣服,刺破王之一胸前的皮肤,扎在了肉里。

一小股鲜血从伤口缓缓的流下,柳城若手中的剑却也没有再往前送。

王之一没有躲闪,没有后退,因为他原本已不能动,可他竟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好像这一剑根本就不是刺在他身上一般。

望着王之一胸口流出的鲜血,柳城若忽然心痛的道:“你…不痛吗?”

王之一微微摇头道:“心里的痛,才是真的痛!”

柳城若双眼早已泪湿,竟拔出尘埃,仍在了地上道:“你走…你走吧!”

她终究还是对王之一下不了手,过去的一切,越想忘记,却偏记起!

王之一这才发觉,他全身的穴道已经被柳城若解了,他知道,留在这里,只会更增加柳城若的痛苦。

王之一没有推辞,也没有道谢,直接推门而出。

出人意料的是,门外正站着一个人,冷漠。

见到王之一推门而出,冷漠没有丝毫意外,他太了解柳城若,知道她必定狠不下心杀王之一。

冷漠显然已经等了王之一很久,不过他身上没有半分杀气,他等在这里,不过是想为王之一送行。

王之一走出了房间,没有说话,他和冷漠之间,似乎是最好的朋友,但更像是相互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想到哪里去?”冷漠问。

“能到哪里去?”王之一反问。

冷漠明白王之一的意思,道:“只要江湖中人找不到你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毕竟现在的王之一,应该是个死人才对,如果王之一再出现在江湖中,的确不好向天下英雄交代。

王之一道:“这样的地方,在江湖中并不多。”

冷漠道:“那是因为你身在江湖。”言下之意,江湖中不多,但是江湖之外却不少。

是啊,冷漠说得很对,如果王之一依然留在江湖中,这样地方的确不多,但是如果王之一离开江湖,天下之大,海阔天空,哪里都可去得!

王之一道:“我明白了。”对于去哪里,王之一并不介意,甚至对于他的性命还能活几天他也并不在意。

一直没有空到处去走走看看,现在总算是有机会了,只是不知道时间是否足够。

如果在游遍名山大川的同时,能有月儿陪伴,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大别山深处的一处半山腰,王之一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还是回到了这木屋。

算起来,这里或者才是王之一开始江湖路的地方,也许,也是应该在这里结束江湖路的地方。

虽然是夜里,但王之一依然看得出房间里很整洁,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那张王之一从来没有睡过的竹床,虽然被抹得一尘不染,无奈王之一却没有睡床的习惯。

至少今天晚上,他是绝对不会改变这个习惯的。

正想出去,却见可爱的小邻居可儿飞也似的跑了进来,还开心的叫道:“沈姐姐,你又回来了?”

一进门却发现房内的不是“沈姐姐”,而是一直未曾出现的叔叔,无奈叔叔两字喊到嘴边,却出不了口。

“哦,是小可儿呐,又长高了!…你刚才叫的是…沈姐姐?”王之一问道。

可儿点头道:“是啊,大哥哥,前几天有一个很美很美的沈姐姐来找你,不过你不在,她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王之一并未注意道可儿称谓的为妙变化,而是紧张道:“她留下一句话?”

可儿忙答道:“那位沈姐姐让我转告你,有人在连情居等你!”

王之一心中一甜,月儿,你终于原谅了我,不过,我却不能再和你想见!

尽管王之一心中最想去的地方,其实正是连情居,但现在,他却哪里都不想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可儿。”王之一对可儿道:“这么晚了,再不回去睡觉你爷爷会不高兴的。”

可儿撅嘴道:“才不会呢!”嘴上虽这么说,但脚步却已经在往回走,“大哥哥,你的脸色可不太好看,也早些休息吧。”

王之一望着小可儿的背影,哑然失笑,缓缓来到那方青石之上,全身放松的躺了上去,这些天,他累了!

天上的月亮很圆,没错,今晚是月圆之夜。

自从遇见月儿之后,每次见到月亮,王之一都能想起月儿,他甚至能从明亮的月亮中依稀看到月儿的身影。

但今晚却不尽相同,因为月圆之夜,也是他体内的蛊毒发作之时。

子母蛊其实是一种可以遥控发作的蛊,平时虽然也可以,但真正用子母蛊的人是绝对不会在平时冒险的。

因为平时发作的威力小很多,尤其对于高手来说,恐怕并不致命,还有被防范甚至被反击的危险,用蛊高手是不会这样冒险的。

但是月圆之夜不同,在月圆之夜发动蛊毒,对于母蛊的持有人来说,是绝对安全的,形势也是一边倒。

所以几乎无一例外,子母蛊总会在月圆之夜发作。

今天也不例外,王之一只感到全身越来越难受,但真要说出具体是哪里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钻心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王之一咬牙坚持,没有吭哪怕是一声!

但是在王之一的心里却隐隐感觉到有一种呼唤,就像来自内心深处的呼唤,呼唤王之一回到苗疆,或者说是呼唤子蛊回到母蛊的身边。

王之一知道这一定是左白水的伎俩,难怪她一直都不担心,原来是早就有把握,王之一一定会回去的。

如果是意志薄弱的人,经过刚才那种内心的呼唤,再加上难以忍受的痛苦,必然会回到苗疆,回到左白水身边的。

但他是王之一,左白水显然小看了王之一!

王之一心志之坚,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张新雨。

有的事情,可一而不可再,王之一与白芙蓉虽然有一夜恩情,但那只是交易,并不代表王之一是一个很随便的人,相反,他相当传统,传统得近乎古板。

所以王之一宁死不回苗疆,要他去左白水跟前摇尾乞怜,办不到!

所以他晕了过去。

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王之一并不在那方青石之上,而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他从来未睡过的床上。

小邻居可儿关切的望着刚刚醒转的王之一,紧张的问道:“大哥哥,你…还好吧?”

王之一这才发现,邻居祖孙俩都在自己的房间,可儿的爷爷古大爷,正在闭着眼睛为自己把脉,看他那神情倒是很专业,王之一这才记起这位老邻居乃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在这大别山中,甚至有神医之称。

王之一现在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感觉就就好像是昨晚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一般,没有什么不适。

王之一咧嘴一笑道:“这句话似乎应该问你爷爷。”王之一的精神状况,一点都不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古大爷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道:“脉象很混乱,好奇怪…好奇怪!”

可儿显然比王之一更为紧张,忙追问:“什么奇怪?”

古大爷对王之一道:“老夫之所以把脉如此之久都不能确认,是因为你的脉一直在变化,一会好像根本没有问题;一会又好像根本没有救了。”

王之一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因为蛊毒的关系,古大爷虽然行医经验丰富,但对蛊毒却不一定了解。

可儿也惊呼道:“这么奇怪?”

古大爷道:“奇怪的病自然需要用奇怪的方法来医。”古大爷看似很有信心的样子,也难怪,这些年来,还没有什么病能难住他的。

王之一也奇道:“奇怪的方法?”他也很想知道古大爷所谓的奇怪方法是什么。

古大爷笑道:“老夫哪里会什么奇怪的方法,只是,怪病需用偏方,老夫不过是知道不少偏方而已。”

可儿高兴的跳了起来:“是啊是啊,爷爷知道好多偏方的,有好些偏方都很神奇!”

王之一也相信民间的确有不少偏方,能够医治不同的疑难杂症,看样子眼前的古大爷正是这方面的高手。

只听古大爷道:“看你的情形,恐怕是中毒,我可以开一剂药方给你……”

王之一没想到还真被古大爷猜中了,蛊毒自然也是毒的一种,只是:“古大爷能看出我中的是什么毒吗?”

古大爷瞪了他一眼道:“我能看出来,还用得着偏方吗?”

王之一无语,这古大爷连自己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竟然就连药方都开出来了。

可儿道:“爷爷,还开什么药方啊,你天天上山采药,什么药没有,不如你直接帮大哥哥配好药了。”

古大爷瞪了孙女一眼,道:“家里的药不用钱的吗?”

王之一笑了,感情古大爷是怕自己没钱给,笑道:“听可儿说,古大爷您不是常免费帮人看病的吗?”

古大爷哼了一声:“那些人都是穷人,我想收钱也收不到啊,还不如大方一点,搏个好名声,但是对富人,老夫的收费一向很贵!”他倒是诚实。

古大爷在打量着王之一,似乎在说: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穷人了!

王之一道:“是是,古大爷说得对,在下的确算不得穷人,不知道古大爷的药需要多少钱呢?”王之一并不在乎钱,以前做通天大盗的时候,也曾经想接济过邻居,这古大爷却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要。

古大爷道:“老夫这三剂药,每一剂一百两,一共三百两!…告诉你啊,老夫的偏方可是独一无二的!”

王之一还未来得及说话,可儿就已经叫了出来:“爷爷!!你这不是敲人竹杠吗?”可儿非常清楚,爷爷替人看病,可从来没有收这么贵。

王之一却道:“不要紧,三百两在下还是有的。”说着王之一随意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递给古大爷:“麻烦你了,您的药我买!”这位老邻居来帮自己看病,总是一番好心。

古大爷接过银票,却为难了,五百两,需要找两百两,家里似乎并没有这么多钱找:“呃…可儿,咱家里头还有多少银子?…全都去拿来!”

可儿却动都未动:“不用去拿了,每次的钱都是我整理的,家里一共就一百八十六两…如果你想找钱,还不够!”可儿早就看不惯爷爷敲大哥哥的竹杠。

“拿来,全部拿来!”古大爷坚持道。

王之一道:“古大爷,不用找钱了,我不缺钱。”

古大爷大声喝道:“哼!你的意思,难道老夫就缺钱?”

王之一知道这老头固执得可以,也不再多言,找钱就找钱吧。

可儿终于把家里全部的积蓄都拿了过来,她说的没错,的确只有一百八十六两。

古大爷估计是面子上过不去,一跺脚,自己回家找去了。

一柱香之后,古大爷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可儿问道:“爷爷,你找到了?”

古大爷道:“只找了七两!”也就是说,一共才一百九十三两,但是他需要找王之一两百两,还差七两。

王之一想笑却没敢笑出声来,只强忍着笑道:“没关系了,古大爷,那七两我就先存在你那里,你改天给我就好了。”

古大爷想了想,谁叫家里没有钱呢,也只好如此了,于是道:“好,我明天就给你!“他已经打算今天就进城去将银票兑换,回来付清欠款。

欠钱没有还清,古大爷浑身不舒服。

不过令他更不舒服,甚至郁闷了很久的是,第二天当他换零钱回来的是后,王之一早已消失。

襄阳城并不算太大,但历来却是兵家必争之地,襄阳人杰地灵,自古也出过不少英雄人物。

王之一走在大街上,头上戴的面具乃是冷漠临别时所送的,身着一袭灰色长衫,典型的书生模样。

但襄阳的武林人士向来就不少,王之一还是提醒自己要小心,如果被人发现,自己死不足惜,却会连累天正山庄。

有时候,如果你怕事,事就会找上你,王之一现在就感觉是这样。

本想小心翼翼,不想却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而且最麻烦的是留意他的人似乎是黄风教的人,也就是说,是宋玉的手下。

王之一不动声色,缓缓加快了脚步,开始找机会甩掉对方,于是往小街小巷里走去。

虽然对附近王之一也不熟悉,但是走在前面就掌握着主动,王之一在几番穿插之后,忽然走进了一间看来不小的宅院之中。

门是半掩的,并未关好,王之一走了进去,轻轻的掩上门,准备等跟踪的人走了再出去。

哪知宅院里却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望着王之一问道:“你…想必就是吴相公吧?”

王之一一愣,看来这管家正在等一个叫做吴相公的人,于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管家却道:“还站那干什么,赶紧跟我去见见老爷。”

王之一望了门口一眼,稍有犹豫,就跟着管家去了。

理所当然的,跟踪王之一的人就把人给跟丢了。

这家老爷五十岁左右年纪,络腮胡,看起来倒是给人一种颇为威猛的感觉,王之一瞧见客厅的一角摆设有一套盔甲,想来这老爷以前该是一名武官。

管家提醒王之一道:“还不快来参见张老爷?”

王之一微微一笑:“见过张老爷。”

张老爷名张烈,本是朝廷偏将,几年前辞官回乡,置了些田产,现在襄阳城西一带的人都叫他张员外。

张烈正在仔细的打量王之一,以他的眼光自然看不出王之一带着面具,三十多岁的年纪,平平无奇的脸上有几分老成,一袭灰色长衫已经破旧,行李也不多。

张烈已经在心里对王之一下了判断,多半又是一个屡战屡败的穷秀才。

不过不要紧,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生活条件越差越好。

这几年,张烈为儿子张晓刚请了不下数十位教书先生,却都管教不住张晓刚,最后不是被气走就是被赶走,为儿子找一个稳定的先生,一直是困扰张烈的大问题。

前几天管家找到刚被赶走的教书先生,请他回来,教书先生却死都不肯再回张府,最后只对管家说推荐他的一个同乡吴秀才来张府。

哪知那吴秀才对于张晓刚的难以管教早有耳闻,竟一直不肯来。

所以今天书生模样的王之一走了进来,管家就以为是吴秀才,而王之一为了躲避跟踪,也就默认了。

张烈道:“吴相公能来,张某十分高兴,只要你能将小儿教导好,张某绝不会亏待于你!”武官出身的张员外声音很大,也有豪气。

王之一:“呃…我想张老爷您误会了,晚生刚才只是路过,见到贵府建得别具一格,才冒昧走入欣赏,不想却被令管家错认成吴相公,其实晚生姓宋。”对于非江湖的人士,王之一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张烈望了一眼管家,那管家也是毫不知情,那吴相公这么几天都没来,估计是不会来了。

看来宝贝儿子张晓刚在襄阳算是出名了,估计也没几个本地先生愿意来张府冒险了。本地没有,怕只有找外地的教书先生才行。

张烈脑筋一转,问道:“哦…是这样,张某看宋先生不像是本地人,此来襄阳不知是探亲还是访友啊?”

王之一全然不知张烈已经打起了他的主意,道:“实不相瞒,晚生只是四处漂泊,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张烈眼睛一亮道:“原来如此,张某看宋先生也是读书之人,如不嫌弃,不妨在此住下,犬子顽劣,正缺一个教书先生……”

王之一这才知道这张烈居然是想聘请自己当张府的教书先生,赶忙推辞道:“这…万万不成,晚生才学低微,只怕误人子弟……”

张烈却道:“无妨无妨,张某看人一向很准,宋先生你只管教就行,张某信得过你!”

张烈心中暗叹,实在是没办法啊,哪管你是不是有真才实学,只要能让儿子读几天书,不再那么顽皮就好了。

王之一还要推辞,管家和张烈却百般盛情想留,使得最后王之一受不了被两个大男人相缠,左右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就答应暂时留了下来。

见到张烈和管家大松一口气的表情,王之一隐隐觉得,自己摆脱了人的跟踪,却上了另一条贼船。

张烈下有一子一女,女儿张晓瑶今年十八,儿子张晓刚今年才八岁,等一个儿子等了十年,可想而知对这张晓刚的宠爱,也难怪这么多教书先生不敌而退。

前一天晚上,张烈设宴款待了宋先生,顺便也算是将一双二女作了介绍,至少在饭桌上,王之一还没有看出张晓刚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知道,今天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一天上课,王之一没有迟到,因为他几乎一夜未睡。

张晓刚也没有迟到,他到得甚至比王之一还早,因为他需要先布置一番。

这些简易的小机关陷阱整蛊一下那些老学究倒绰绰有余,却又怎能瞒过王之一这木竹村的一流杀手?

王之一走到门口,见到门虚掩,立在门口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就在外面上课,张晓刚,出来!”

张晓刚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一听慌了,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叫道:“啊…嗯…先生,还是屋里好……”

王之一道:“究竟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你爹说了,一切我说了算,需不需要叫你爹来再说一次给你听?”

对于张烈,张晓刚还是有些害怕的,于是道:“不用了,出来上课就出来吧。”说罢起身准备出来。

但走到门口,张晓刚却顿住了,自己布置的陷阱可还没有去除,正思量间,门却被王之一一脚猛烈的踢开了。

一盆脏水哗啦倾倒了下来,大半都淋在张晓刚的身上。

只听王之一若无其事的道:“既然你喜欢在屋里上课,那还是在屋里上吧!”

张晓刚呆立。

第二天,至少在门上已经没有问题了,王之一走入房内,发现张烈的女儿张晓瑶也在里面,王之一也听下人说起过,张晓瑶自幼喜欢习武,本不该来听课的。

目光落在张晓瑶身上道:“瑶小姐也有兴趣学三字经了?”

张晓瑶望了身旁的弟弟一眼,没好气的道:“是我爹叫我过来旁听的,否则谁稀罕?”

王之一微微一笑,也不理她,缓缓坐下。

但就在他的屁股将要接触到木凳的那一刻,却感到了凳子上有东西,想必又是这姐弟俩在搞鬼。

这时候王之一“刚巧”打了一个喷嚏,于是就站了起来道:“可能昨天晚上着凉了,人老了,身体不行了!…瑶小姐,你应该也学过三字经,先由你来教一课吧。”

张晓瑶冷笑:“你是先生,自然是你来教。”

王之一道:“嗯,不错,我才是老师,我说了算的哦…那我们今天还是到外面去上课吧,外面天气不错!“

张晓刚不由叫出声来:“啊…又来?”

张晓瑶拉了弟弟一下,意思不必慌张。

王之一指挥姐弟俩把课桌和凳子都搬到了外面,同时趁不注意,将自己和张晓瑶的凳子互换。

看着面前的姐弟俩,王之一笑道:“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上课。”说完,他缓缓的坐了下去。

姐弟俩紧张的看着王之一,期待他发出惨叫,但王之一却顿住,看向姐弟二人道:“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坐啊!”

姐弟俩怕被王之一看出不妥,都异口同声的道:“是,先生,我们也坐!”然后同时坐了下去。

只听见一声惊声尖叫,张晓瑶蹦起老高,“啊…啊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晓刚一看姐姐的凳子,上面竟然有一颗铁钉由下至上,反穿透而出,虽然只露出一小段钉尖,不过已经足够刺穿屁股上的厚肉。

但这颗铁钉,明明是自己亲自钉到宋先生的凳子上的,怎么会出现在姐姐的凳子上呢?

姐弟二人一看王之一,他现在正悠闲而踏实的坐在凳子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又再经历了四五次较量之后,每次都弄得灰头土脸的张晓瑶张晓刚臣服了。

毕竟是小孩,对王之一也原没有那么深的仇怨,再加上俩姐弟最后都发现,这宋先生上的课竟然与那些老学究大不一样。

这哪里是上课,根本就是讲故事嘛,只是把一些成语,一些道理,一些寓意,蕴含在故事之中。

小孩哪有不喜欢听故事的?张晓瑶虽然十八岁了,可其实也不过是个大小孩。

姐弟二人竟逐渐喜欢上听王之一讲“课”了。

张晓瑶自小酷爱习武,张府中专门负责教张晓瑶武功的武师就有五个,其中一个负责教剑,一个负责用刀,一个负责练气,一个负责轻功,还有一个负责拳脚。

于是在张晓瑶看来,自己的武功已经没有什么缺点了,对几个师傅的话也经常不以为然。

王之一偶尔也见过张晓瑶和几位师傅的对练,那几位师傅的武功实在稀松平常,当然做护院是足够了。毕竟像张府这种家里的护院,不过是防防小偷,威慑一下地痞流氓而已。

张晓瑶已经能和几位护院打得是有声有色了,最狂的时候甚至都能一挑五,当然五大护院都未尽全力,但客观的说,在这样护院的调教下,张晓瑶能够练到今天的水准已经很难得了。

毕竟张烈乃是武官,女儿多少也有些习武天赋。

张晓瑶见到王之一在一旁观战,得意的对这位“文弱书生”一哼,继续大发神威,打得五位师傅抬不起头来,纷纷认输。

遗憾的是,在收招的时候,不小心踏上了一块香蕉皮,非常不雅的摔了个大跟头。

“哇啊……”张晓瑶嚎叫道,“这里怎么会有香蕉皮!!究竟是谁扔的??”一个大好的炫耀机会不想却出了大丑,真是丢死人了,武林高手竟然还会摔跤??

张晓瑶气得嗯嗯直叫,恨不得找出那个不道德的乱丢垃圾的家伙,赏一顿头顶脚踢。

张晓刚显然已经长期屈服在姐姐的“淫威”之下,当即一个劲直摇头,手指却偷偷的指向了身边的宋先生。

见到张晓瑶投来喷火的目光,王之一嚼了嚼嘴,一口吞下了口中的香蕉道:“不好意思,瑶小姐,蕉皮是我放在地上的,但刚才你和五位师傅不是明明在那边切磋吗,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会刚巧踩到它呢?”

王之一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张晓瑶举得高高的拳头却始终落不下去,谁叫自己为了显威风,故意高高跃起再落下收招呢。

"哼,如果看你是文弱书生,受不了本小姐两拳,今天绝不饶你!”张晓瑶恨恨的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

王之一忙道:“是极是极,刚才的打斗相当精彩,实在是难得一见。”

张晓瑶听王之一的话隐隐有恭维的意思,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张晓刚也附和道:“是啊,姐姐不到那是我们张府第一高手,就算是在整个襄阳,也是难逢敌手啊!”

王之一露出惊讶的表情,张晓瑶就更得意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张晓刚的胡吹,襄阳的武林人物可不少,张晓刚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证明他确实只有八岁而已。

张晓瑶走到王之一身前,打量了王之一几眼道:“看你的身板应该还不错,怎么就偏偏跑去当什么破书生了,有没有兴趣学武?拜本姑娘为师,保证让你三个月就成为一流好手!”

王之一只好道:“多谢瑶小姐好意,不过我实在对学武没有兴趣,没听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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