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芫浑身一震,身躯紧绷,不敢乱动。
鼻翼间是男人灼热的气息,很好闻,却又让人觉得危险至极。
她冷声道,“起来!”
男人只是淡淡一笑,还真的起来了。
只是——
她紧紧蹙眉,发现自己被对方点了穴道,动不了了!
“你个王八蛋,给本王解开穴道!”
无视她的怒吼,男人剪开腰间的锦衣,为她包扎受伤的地方。
秦陌芫脸色苍白,生怕对方一个动作,自己女儿身被发现!
还好,他只是为她包扎好伤口便拢起了她的外袍。
男人牵起她的手,写了一行字,“下此莫要再做自残的事了。”
秦陌芫冷眉,就这么僵硬的躺在榻上很是别扭,她冷声道,“能解开我的穴道了吗?”
男人微怔,点开她的穴道。
下一瞬,秦陌芫跳起来,抽出悬挂在墙上的长剑指向坐在榻上的男人,脸色沉冷,“出去!”
她讨厌这种被人时刻掌控在手里,虽然他帮了她。
男人凤眸微眯,见她小脸苍白,眸底的戒备和厌恶却是明显至极。
心神微颤,男人薄唇紧抿,没有动。
秦陌芫沉了呼吸,忽然怒吼,“出去!”
房间气氛陡然冷滞,她手臂微颤,长剑在烛光下,泛着冷然的幽光。
男人起身,越过长剑,强硬的抓过她的手掌,“你好好休息。”
修长的身影离开房间,关门声响起,她猛地丢下手里的剑,转身将房门拴上。
后背靠着房门,怔怔地看着摇曳的烛火。
不知为何,方才男人为她包扎伤口那一幕,像极了一个人。
一个她恨透了的男人!
心,抑制不住的痛。
她闭上双眸,隐忍着眸底的泪水。
*
漆黑幽冷的房间,沉寂如斯。
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窗杵旁,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望着清冷的月色。
男人一袭白袍,墨发轻垂,俊容清冷凉薄。
那双凤眸裹着浓深的情绪,点点沉沦隐匿其中。
房门“吱呀”响起,明净走了进来,恭敬道,“爷,八王爷和蓝公子刚到祁安城。”
他抬头,看着长身玉立在窗杵的男人,背影清冷孤寂。
男人声线清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明净敛眸,似是想要问什么,终是不知怎么开口。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男人清冷的声音响彻房间,“想问什么便问。”
明净脚步一顿,手里的长剑微微紧握,问了一句,“爷为何故意扮作另一个身份去见秦公子?”
男人微低着头,眉眼低敛,眸底掩藏着落寞的伤痛。
“本王若说怕,你信吗?”
是啊,他怕,怕用诸葛榕斓的身份面对她。
更怕用阡冶的身份面对她。
怕他出现在她眼前面对她的冷漠,仇恨,敌意。
这些全是对付他的利器,她仅仅只是一个仇恨冷漠的眼神,便让他溃不成军。
可他太过想念她,想要将她抱进怀里,想要陪在她身边。
所以,他换上了从不穿的黑袍,带上了黑面具,扮作了那个信号花的主人,只是为了能够接近她。
明净看着男人的背影,脸上泛起心疼之色。
也许只有他最清楚,这个男人过的有多难。
在没有秦陌芫这些日子,他看似和往常无意,但这个男人越有事,表面越平静冰冷。
在得知秦陌芫死后那段时间,这个男人疯了,疯的可怕。
若非是替楚家平反,他不知这个男人要疯到何时。
在得知秦陌芫没死,回到南戎时,这个男人不顾全朝大臣反对,坚决要来南戎参与一个消失十年回来的王爷生辰。
他不顾北凉刚稳定的局面,不顾太后有可能会拔除他在北凉的势力。
更不顾北凉有着他太多的敌人,想要将他再次从诸葛家剔除。
毅然决然的要来南戎,只为了见秦陌芫。
明净眉心紧拧,语气都是心疼和担忧,“爷,若是秦公子知道您假扮身份骗了她,她……”
诸葛榕斓轻笑,薄唇的弧度有些自嘲,“本王没得选择。”
只要能抱着她,靠近她,他一切都不在意。
男人凛眸,看着那一轮清冷的月色,冷声吩咐,“派人暗中守着秦陌芫,不要被她和王府的暗卫发现,若是发现有人对她不利,直接斩杀。”
明净恭敬点头,“是。”
明净退了出去,房间再度恢复了漆黑的幽光。
月光倾洒在窗杵,将男人孤寂的背影拉的颇长。
今日她回王府时,白梓墨也跟着她而去,若非是他故意制造动静让皇帝发觉白梓墨也来了。
那个男人,定然会去王府,且帮秦陌芫治伤!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
*
晨曦光亮,一抹身影急速撞开行人,脸色有些苍白惊慌。
“快抓住她,大将军可是找了她好久!”身后一群侍卫撞开行人,凶神恶煞的奔跑。
三妹急切的撞开一边挡路的小贩,想要往宰相府跑,却发现前面也跑过来一群人。
那些人在见到三妹时,冷冷哼了一声,“看你今日往哪里逃!”
前后路都被堵死,两边也无路可走,三妹面如死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那些侍卫抓住她时,上方骤然出现一道身影,踢开那些侍卫,将三妹护在身后。
见到来人,三妹顿时喜了,激动的抱住阿华,“你终于来了!”
阿华蹙眉,有些不自在大街上与女子搂搂抱抱,单手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开,冷声道,“不过上街买些吃食,怎么又惹上事了?”
三妹甚是委屈,“我也不想,这些是那个恶毒将军的手下,要抓我去将军府。”
阿华眉心骤然一凛,准备拽起三妹飞身离开,不与这些人纠缠。
谁知,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从远处而来,“我看你们敢跑?!”
前方不远处,行人顿时往两边散开,马蹄声渐渐逼近。
马背上,一个男人身着盔甲,冷冷的看着他们。
侍卫们见此,一忙跑过去,恭敬的守在两侧,“张副将。”
张副将冷笑,单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大将军要的人没有抓不到的,若有不识趣的,一律格杀勿论!”
三妹吓的缩在阿华身后,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衫。
阿华脸色沉冷,眸底亦是划过一抹惊慌。
毕竟他是宰相府的人,若是光明正大与张副将对着来,到时影响的是宰相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张副将冷笑,手臂一抬,吩咐道,“将那臭丫头抓起来!”
侍卫领命,朝着他们而去。
阿华长剑一挥,凌厉的剑气倾斜,周身戾气尽散。
三妹亦是一慌,紧紧攥着阿华的衣袍,声音有些哽咽,更有些发抖,“阿华,不要丢下我。”
那几日在将军府的日子是她的噩梦!
那个大将军简直不是人!
她宁愿死也不要落入他们手里。
阿华神色凛然,反手握住三妹的手,沉吟了半晌,只说了两个字,“别怕。”
张副将冷笑,眉眼微眯,“阿华,难道你一个宰相府的下人想要和大将军府为敌,想要公然反抗大将军的命令?”
阿华脸色冰冷,安抚的握着三妹的手,冷声道,“放了她,我跟你们走,要杀要剐你们自便。”
张副将冷哼一声,“大将军要的是这个女人,要你一个下贱的奴隶做什么?”
阿华薄唇紧抿,依旧挡在那些侍卫面前,不让他们靠近三妹半步。
这架势,是摆明了和将军府对着,非要护着这臭丫头了。
张副将危险的眯起眸子,“看来你是非要和将军府对着来了。”
他冷喝道,“这下贱的奴隶公然反抗大将军府,当场诛杀,将那臭丫头带回将军府。”
话一落,不仅侍卫拔出长剑,就连张副将身后的几名随从亦是拔出长剑冲了过来。
一时间,整个街道弥漫着冰冷的杀意,夹杂着张副将阴婺狂妄的大笑。
阿华浑身紧绷,护着三妹,看着周围的一圈人手执长剑渐渐逼近。
街道一场寂静,百姓们看戏的看戏,躲起来的躲起来。
两边的茶馆酒楼二楼包厢,皆是探出头看戏的。
就在那些人准备动手时,旁边芸幽阁的二楼处,甩出一把长剑,直接插在阿华眼前的半截木头上。
这一幕,惊了所有人。
侍卫们抬头,纷纷看向芸幽阁的二楼窗杵,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阿华和三妹亦是抬头,看向那里。
张副将冷冷瞪过去,一双眸子满是愤怒,“是谁在那装神弄鬼,滚出来!”
“滚?”
寂静的街道,芸幽阁二楼缓缓荡出一抹清冷,却又玩世不恭的声音。
这声音——
熟悉的人皆是一震!
尤其是张副将,一张脸瞬间变的青紫难看。
果然,芸幽阁二楼处,一抹湖蓝色身影站在那里,少年跃在窗户上,慵懒而坐。
眉心微挑,讥诮的对上张副将难看的脸色,“你竟然敢骂本王是鬼?本王姓慕容,张副将这是骂整个慕容皇家都是鬼吗?”
少年手执茶盏,浅酌轻抿,唇角邪邪一挑,字里行间,眉尖眼尾皆是沉寒之色。
张副将脸色骤然一变,快速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对着秦陌芫解释,“五王爷息怒,末将并不知是五王爷,望五王爷恕罪。”
他低下头,垂在身侧双手紧握成拳。
他可没忘之前在街上,自己执着长剑被少年一脚给踹出来,又被对方教训。
更没忘前两日在祁安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皇帝为了护着慕容芫,亲手杀了太子殿下。
那人尚可是皇帝的亲儿子,都能被皇帝亲手杀掉,何况他只是一个低微的副将而已。
秦陌芫把玩着茶盏,冰冷的声线直直砸向张副将,“滚回去告诉笙帡,这两人是本王护着的,若是在对他们不利,别怪本王大闹将军府!”
琉璃茶盏“碰”的一声砸在张副将膝盖处,破碎的碎片刺进了他的膝盖,有的碎片更是蹦进了他脸上。
滴滴鲜血滴在地上,张副将紧咬着槽牙,愣是一声不敢吭气。
秦陌芫懒懒垂眸,“怎么?还不走,等着本王送你?”
张副将慌忙起身,转身牵着马快速离开。
那狼狈的背影,转身时,仇恨的目光都是那么瘆人。
秦陌芫微微眯眸,唇畔紧抿着。
张副将是笙帡最忠心的属下,笙帡狼子野心,表面对父皇俯首称臣,背地里却是非常不忿。
他手握重兵,却又忌惮父皇手中的几万精兵,亦是忌惮宰相府和皇后的势力。
若是宰相府和父皇任何一人势力一旦被削弱,笙帡很有可能会反!
这些时日她将南戎的朝政偷偷摸了个清楚,如今皇后,皇上,笙帡三股势力互相压制,谁都不敢妄动。
阿华怎么也没想到,秦公子会为他们出头。
毕竟他是宰相府的人,而她是五王爷,一旦明目张胆的为他出头,便是明摆着告诉大将军府,她是宰相府这一波的人。
三妹从方才抬头看到那抹身影便一直没有移开目光。
她惊愕了!
如何也没想到当初在北凉临城给她银子做事的少年是南戎的五王爷。
五王爷的事她在祁安城都听过,原来那人竟然秦公子!
顿时,笑嘻嘻的摆手,丝毫不生疏,“秦……五王爷,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三妹。”
阿华攥住三妹的手腕,警告的瞪了眼她。
三妹瘪嘴,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坐在窗台上的少年。
秦陌芫淡笑,招了招手,“你们上来。”
*
远处龚祥客栈二楼,窗外的两道身影凝着芸幽阁的拿到胡蓝色身影,直到她跳下窗消失在窗外时,这才收回视线。
诸葛千廷拍了拍脑袋,还是有些懵。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乡野山村的土匪头子竟然是南戎受尽圣宠的五王爷?
之前在北凉围场,他还不停的笑话她,鄙夷她,瞧不起她。
没成想对方的身份可是比他高贵不少。
同是王爷,父皇对他永远只是平平淡淡。
而秦陌芫,却是皇帝为了护着她,可以杀了当朝太子。
这对比,简直让人挫败。
想起当初那般讽刺秦陌芫,诸葛千廷这一刻只觉得自己丢脸至极!
他抬头,怔愣的看着蓝蜀冉,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那人你还认得吗?”
蓝蜀冉微低着头,剑眉微拢,低敛的眼睫掩去了他眸底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点头,声音有些微惊的气息,“是……秦公子。”
原来她竟然是南戎的五王爷。
眉眼微眯,眸底的深色愈发的深邃。
怪不得诸葛榕斓不顾众臣反对都要来南戎,为这个只是消失十年回来的王爷送贺礼。
或许,他早已知晓她的身份。
一人消失二十年,忽然回到北凉,成了北凉最受宠爱的二王爷。
一人消失了十年,忽然回到南戎,成了南戎最受宠爱的五王爷。
这境遇,何其相似。
蓦然间想到什么,心神微惊。
若是如此,诸葛榕斓与秦陌芫联手,到时秦陌芫利用南戎这边的势力帮助诸葛榕斓。
那诸葛辰佑的太子之位不保,就连将来的皇位,说不定也是传给诸葛榕斓。
诸葛千廷握着扇柄,不停的敲打着掌心,在房间来回踱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她怎么能是南戎的王爷?她怎么会?”
还有,她不是死了吗?
从北凉到南戎时经过凤城,他可是听说了,秦家寨被一夜之间灭口了,一场大火烧的渣都不剩。
似是想的太过专注,走路没有看,一头撞在了一睹怀里。
抬头间,撞上蓝蜀冉有些尴尬的神情,瞬间心里一乐。
他撑开扇子,直接将蓝蜀冉逼至墙边,“蓝大公子,你在想什么?”
蓝蜀冉身躯紧绷,想要伸手推开诸葛千廷,谁知双手刚触碰到他的双肩,便被对方直接抱住双臂。
他眉心一跳,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来了!
诸葛千廷靠近他,一张俊容笑的单纯,眸底却卷着一丝大灰狼的气息,“蓝大公子,你摸本王干什么?”
蓝蜀冉脸彻底红了!
他想要收回双手,奈何对方察觉他的举动,抱的更紧。
陌生的感觉不断席卷心头,让蓝蜀冉有些不知所措。
当初在围场之前,八王爷对他还是谦卑有礼,可自从在围场后,八王爷便对他愈发的热情过了头。
从北凉到南戎,那种强烈的感觉和不好的念头愈发的强烈。
此刻他就算木讷也明白了一点,八王爷对他,对他……产生了那种只有男女才有的情感。
浑身都有些不得劲,他猛地挣脱诸葛千廷的手,朝着门外而去。
似是他的力道有些大,只听身后传来“碰”的一声,随即是痛苦的闷声。
蓝蜀冉步伐一顿,眉心紧蹙,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紧握,不让自己转身。
继续拾步朝着房门而去,谁知八王爷的哭腔传了过来,“好痛啊,本王的腿好像断了。”
蓝蜀冉额角青筋突突的跳!
他当初就不该答应四王爷跟着八王爷来,这哪是王爷,这简直就是个难缠的小祖宗!
沉了口气,蓝蜀冉转身,始终低着头,目不斜视。
走到诸葛千廷身前,一撩前袍蹲下神,直接握住他捂着的双腿,挽起他的裤腿查看他的伤势。
忽然他肩膀一重,耳边是诸葛千廷惊慌的声音,卷着灼热的气息,“蓝大公子,本王的腿是不是要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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