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芫见到皇帝起,顿时忍不住大哭起来,指尖划过脖颈,抹了一手血。
在三个男人眼里,清晰的看到她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诸葛榕斓蹙眉,薄唇紧抿着。
这个蠢女人!
秦陌芫直接冲到皇帝面前,而后——
很没形象的跪在地上,拂袖抹着眼泪,大哭道,“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那哭声,震天动地,真像是谁真的欺负了她一样。
皇帝何时见过她这般,当即脸色冷了下来,抬头看向周围的大臣,沉怒道,“究竟怎么回事?”
大臣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头是皇帝,他们不敢惹。
一头是大将军,他们也不敢惹。
于是,秦陌芫哭着将方才的事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说的是声情并茂,委屈至极。
皇帝眉眼冷沉,看向对面长身玉立的诸葛榕斓,问了一句,“真如老五所说?”
笙帡脸色沉厉,他知道自己今晚被这个废柴王爷算计了。
原本是他算计的将秦陌芫无声无息的淹死在湖里,没成想半路杀出个诸葛榕斓,打破了他的计划。
如今看慕容芫与诸葛榕斓的关系,很不一般,似乎比那个八王爷关系还好!
不仅如此,她似乎与大齐的太子苏扈楝也认识。
方才慕容芫在拉苏扈楝,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他怎会看不出来!
诸葛榕斓敛眸,双手拱在身前,手臂上的血渍愈发刺目。
男人声音清冷,却很笃定,“正如太子殿下所说,本王是为了救太子殿下,才会与笙将军交手,故而失手将他打入湖里,而本王也因此受伤。”
皇帝脸色阴沉,又看向苏扈楝,问道,“大齐太子也亲眼看到了?”
苏扈楝亦是双手拱在身前,“本宫方才刚到时,只看到了笙将军落水,北凉王爷从湖里救出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看到了。”
虽然他前面的话未说,但这两句,足以让所有人都认为,罪魁祸首是笙帡。
而他却贼喊捉贼!
笙帡脸色阴沉,抱着十王爷,周身的寒意比湖里的冷气还要寒重。
今晚他百口莫辩!
大齐太子和北凉王爷亲自作证,他即便没做,罪证也坐实了!
秦陌芫哭的很是委屈,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皇帝,“父皇,儿臣差点就见不打你了。”
皇帝紧拧着眉心,伸手将秦陌芫扶起来,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眸光微闪。
他抬头,目光冷冷的扫了眼老十,呵斥道,“老十,你说!”
小屁孩吓的身子一哆嗦,什么也说不出来,直接哇哇大哭。
那哭声,真是和五王爷有的一拼。
秦陌芫抿着唇,这小屁孩,方才推她落水时阴冷的小表情哪去了?
小小年纪,比她还会演戏!
十王爷跳下来,跪在地上,小小瘦弱的身子在夜风里不停的颤抖,他边哭边说,“父皇,儿臣,儿臣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眸色冰冷,吓的小屁孩身子哆嗦的更厉害。
他看向笙帡,质问道,“笙将军可有什么说的?”
笙帡一撩前袍跪在地上,“回皇上,关于张副将强抢民女一事是场误会。”
皇帝冷眉,“整个祁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你说是误会?”
笙帡心里冷笑,抬眸,直直看向皇帝的黑眸,一字一句道,“当初胥城和凤城战乱时,那个女子半夜闯入臣的营帐试图行刺臣,被臣抓住,带回了将军府好好审问,揪出她的主子,但有人密谋救走了那个女人,还放火烧了臣的将军府,那日在街上,张副将便是看到了那女子和宰相府的下人在一起,便要抓了,谁知被百姓们以讹传讹,变成了张副将强抢民女。”
笙帡看向白梓墨,眸色阴冷,“据臣调查,宰相府的那名下人正是现任宰相白梓墨的贴身侍卫,臣很想问白宰相为何要派一个女子深夜闯入臣的营帐,行刺臣!”
秦陌芫心里骤然一沉,她竟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茬事!
皇帝看向白梓墨,眉心紧拢,刚要言语,一道声音却骤然响起。
“那女子是本王的人!”
所有人看向说话的人,正是秦陌芫。
她冷笑的扫了眼笙帡,而后极为委屈的看着皇帝,“父皇,儿臣当时可是凤城的土匪一霸,还是凤城知府,儿臣那时失忆了,并不知自己是南戎王爷,所以仇恨他朝践踏凤城,便让那女子半夜去行刺笙将军。”
她扬眉,当着所有人的面,声音颇高,“但儿臣恢复了记忆,回到了南戎,日后若是有别朝来犯南戎领域,儿臣定将他们全部杀出去!犯我南戎地界者,格杀勿论!”
这句话说的,当真是气势磅礴。
众位大臣神色各异,却是挑不出毛病。
皇帝亦是欣然一笑,眸底的冷意也暖了不少。
笙帡冷笑,声线裹着讥讽,“本将好奇,既然太子殿下当初要行刺本王,为何派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那个女子他试探过,一丝内力也没有。
秦陌芫淡淡一笑,微弯着头,眉眼之间泛着浓浓的戏虐,“因为本王可是打听的清楚,南戎大将军喜欢美人儿,凡是长相颇好的女子你都不会放过,所以本王便用了美人计。”
笙帡脸色暮然一冷,更加阴寒。
皇帝蹙眉,声音沉冷,“此时解释清楚,落湖之事你可有什么说的?”
笙帡脸色一沉,微微咬了后槽牙,沉声道,“回皇上,方才臣只是与太子殿下开个玩笑,谁知北凉二王爷当真,便与臣打在一起,臣身为南戎领将,怎可输于北凉王爷,故而出手重了些,这才让别人误会,还望皇上明察。”
“你——”秦陌芫蹙眉,刚要说他一派胡言,纯属狡辩。
皇帝却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身为南戎将军对太子不敬,害的她差点溺水,虽是玩闹,却差点酿成大祸,我看笙将军这几年的心情浮躁了很多,即日起,在将军府好好思过,三月内不准踏出将军府,想通了什么是君臣之道再出来!”
笙帡脸色沉厉,冷冷的回了一句,“臣遵旨!”
他站起身,目光阴婺冷冷的扫了眼秦陌芫,拂袖离开。
皇帝拍了拍秦陌芫的手背,眉心紧拧,似是很疲惫,他哑声道,“回王府好好歇着,将脖子的伤处理好。”
秦陌芫听话点头,皇帝吩咐人为诸葛榕斓治伤后拂袖离开。
明黄色背影在月色下竟有些萧条孤冷。
秦陌芫明白皇帝为何只是禁足了笙帡,而没有借此机会打压他。
因为笙帡手握重兵,不能强硬对付他,更不能将他逼急了。
若是将笙帡逼急,以那个睚呲必报的男人,必然会反。
敛眸,敛去眸底的沉重,她轻叹一声,一人转身,独自离开。
但——
手腕一紧,下一瞬男人的手臂便搭在她肩上,熟悉的气息喷薄在耳畔,“我因你受伤,又是住你府上,你不该扶我回去吗?”
男人薄唇轻抿,凤眸深深,俊容清冷,却苍白的厉害。
秦陌芫本想推开他,见他身前愈发鲜红的血液和手臂的伤口,推开的动作僵了僵。
她冷声道,“看在方才你配和本王的份上,本王屈尊降贵扶你一次。”
男人抿唇轻笑,清冷的眉眼因为笑意而泛起温润的气息。
白梓墨跟在他们身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一张俊容在月色下,沉冷如冰。
他曾说过,再不会让诸葛榕斓接近她。
再不让他伤害她。
可看他们两人,他却如何也阻挡不了。
他看得出来,在见到这个男人,秦陌芫虽然恨着,但比起那段时间,她的性情仿佛好了些许。
即便这个男人伤她如此之深。
即便,他害她失去了一切,她依旧爱着诸葛榕斓。
两人一直走到御花园外,马车在外面等着,皇宫内,只有五王府的马车可以随意出行。
侍卫恭敬上前,想要伸手扶着诸葛榕斓,却被他避开,长臂始终揽着秦陌芫。
秦陌芫冷眉,径直伤了马车,男人低沉浅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子殿下,你就是这么对待伤者的吗?”
她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讥讽道,“侍卫扶你,你拒绝,与本王何干?”
男人凤眸深邃,仅仅锁在她脸上,淡漠的说了一句,“本王有洁癖,不喜他人触碰。”
秦陌芫冷漠转身,挑起车帘,丢下一句,“本王也是他人。”
她话刚落,男人淡薄的声线再度袭来,“你不是旁人。”
挑着车帘的手蓦然一顿,秦陌芫眉心紧拧,压抑着心底的疼痛。
呵!
她不是旁人?
是,她是他利用的对象!
曾经是,现在亦是!
察觉到周围大臣的目光,她直起身,脸色寒凉,伸出手,冷声道,“上来。”
她不想让任何再看出她与阡冶特殊的关系。
更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瓜葛。
男人伸手,微凉的掌心附在她手上。
她垂眸,看着男人的手,他的手很好看,白皙如玉,五指净长。
可正是这双手,毁了她的一切!
紧紧攥住,将他拉向马车。
但——
男人未动,倒是她因为用力,却未能拉动,身形一闪朝地上扑去。
而地面站着的正是诸葛榕斓。
她不偏不倚的砸在他怀里,男人顺势箍住她的腰身,戏虐垂眸,“原来南戎太子也好男风?正合本王心意。”
靠!
这臭和尚耍她!
想要起身,却被诸葛榕斓紧紧抱住,一跃上了马车,挑起车帘走进去。
车帘阻隔了外面的视线,她想要挣脱对方的禁锢,却被他箍的更紧。
男人头枕在她的肩上,声线略带些疲惫,“我累了,让我睡会。”
秦陌芫凛眸,抬手揪住阡冶的衣襟,语气沉厉,“诸葛榕斓,你觉得这样有必要吗?”
男人腾出那只受伤的手,掌心裹住她的手背,薄唇噙着笑意,“只要是你,永远都有必要。”
呵!
她冷笑,笑的讽刺,“你这样假惺惺的,让我很恶心!”
男人脸色微僵,只是一瞬,无畏一笑,取下她的小手,再次将头枕在她肩上,“你若觉得假便假吧。”
秦陌芫身躯微颤,声音低吼,“放开我!”
男人闭上凤眸,置若罔闻,紧紧抱着她,丝毫不松。
直到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她这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车轱辘压在青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马车内,男人凤眸轻阖,即使睡着了,长臂依旧紧紧箍着她。
那只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不论她如何骂,男人只是闭着凤眸,依旧是睡着了。
马车渐渐走出皇宫,秦陌芫侧眸,看着男人沉睡的容颜。
几个月未见,他似乎瘦了不少,原本刀削般的侧颜愈发精致俊美。
攥着她手背的大手微微动了动,她低头,看着男人的手背。
许是马车微微颠簸,男人握着她的手侧了下,露出白皙的指尖。
只是——
原本白皙如玉的指尖有些坑洼,指甲很短,隐隐见肉,有的伤口已经结痂。
这伤口,像是狠狠扣在地面或者墙面造成的。
他,经历了什么?
秦陌芫敛起心绪,收回视线,不让自己去看男人的手。
她在心疼吗?
怜惜吗?
呵!
他那样对你,你作何还要心疼他?
秦家寨千百号兄弟的命,剜心之痛,欺骗之恨,都忘了吗?
心点点沉沦,闷痛,窒息,像是坠入深渊的无底洞,无法再见天日。
她眸色冰冷,反手挣开男人的禁锢,作势要离开他的怀抱。
恍惚间,一抹深情复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心,微微一沉。
她凛眸,抬眸毫无畏惧地迎上男人的凤眸。
却是浑身一震,有些微诧。
他究竟是多久没有睡过觉了?
仅仅只是闭眼片刻的功夫,凤眸如此猩红,根根血丝爬遍他的瞳眸,看起来有些森然。
男人双臂将她紧紧箍住,再次将头搁置在她肩上,声音低哑,“芫儿,我好困,让我小憩一会,就一小会。”
秦陌芫身躯僵硬,想要推开的双手却僵硬住。
她闭上双眸,所有的仇恨,愤怒,在接触倒男人身上满是鲜血,猩红疲惫的瞳眸时,终是狠不下心。
罢了,就让他小憩一小会,待会下了马车,形同陌路。
这般想着,她闭上双眸,沉了口气。
男人凤眸轻阖,薄薄的唇边噙着若有无的笑意。
箍着女人腰身的长臂愈发禁锢,生怕下一瞬,她消失不见。
自从凤城一别,他几乎未合眼,午夜每每合眼,眼前都会出现她的容颜。
有欢笑的,生气的,调皮的,仇恨的,失望的,都让他崩溃,心痛。
他几乎从未合眼,就在这一刻,怀里真真切切拥着她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原来入睡可以这般轻松。
时间反反复复过得很快,没一会马车便到了王府外。
侍卫的声音自隔帘内外传来,“五王爷,到了。”
秦陌芫淡淡的“嗯”了一声,侧眸扫了眼睡的很沉的男人,唇畔紧抿,不知该不该叫他。
男人温热的呼吸浅浅而出,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马车内。
她微微抬手,想要挣脱男人的长臂,却在看到男人俊眉紧紧蹙起时,下意识的放下了手臂。
马车内寂静无声,马车外,侍卫始终弓着身子等待着。
半晌,只听车内传来五王爷低浅的声音,“你先下去吧。”
侍卫领命,收了东西进了王府。
马车内,秦陌芫微敛着眸光,看着男人俊美如斯的容颜,鬼使神差的伸手。
指尖摩挲着男人的面容,心也抑制不住的颤抖。
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阡冶了?
从前的她最喜欢的事便是潜入白水寺,坐在他的对面,撑着下颚,欣赏他的容颜。
时不时的逗趣他,看他清心寡欲的模样硬是被她气的俊容沉寒,便高兴极了。
好像从直到他利用她的那刻起,她再未这样认真看过他。
抬眸,敛去眸底的湿意,挑起窗帘,望向外面。
月轮清冷,透过窗帘映在白皙的容颜上。
箍着她腰身的大手,在她未察觉中,微微紧握。
直到掀着车帘的手臂困麻,她这才收手,缓缓闭上双眸。
*
月色沉寂,深寒露重。
女人呼吸渐渐平稳,竟是睡着了。
诸葛榕斓凤眸睁开,眸底依旧猩红,却是比之前好上许多。
他抬起头,凤眸锁在女人沉睡的容颜上,薄唇轻抿着。
箍着她腰肢的大手紧了几分,缓缓低头,附在她的唇上。
温热的气息喷薄而来,秦陌芫微微蹙眉。
男人骤然避开,紧张的看着怀中女人,薄唇噙着宠溺笑意,薄唇在她眉尖轻轻略过。
男人起身,抱着她走下马车。
月色清美,洒在两人身上,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拉的颇长。
秦陌芫靠在男人怀里,睡的香沉。
诸葛榕斓步伐稳健轻缓,抱着她一步步走向王府内。
蓦然间步伐一顿,俊容清冷,凤眸微敛,声线低沉漠然,“出来吧。”
身后脚步声亦是沉稳轻缓,看着地上渐渐投射的身影,男人薄唇噙着嗤然的弧度。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掌心附在她身上不断输入着内力,为了让她在这寒意的夜里感觉不到凉意。
男人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却恍若察觉。
白梓墨走到他身侧,看着秦陌芫安然的睡在诸葛榕斓怀里,心蓦然沉痛,像是万千尖刀,寸寸凌迟。
他移开视线,声线冰冷沉冽,“你害的她还不够深吗?为何还要纠缠她?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最后一句,白梓墨压了声线,低吼着,凛冽杀意的情绪倾泻而出。
诸葛榕斓侧眸,迎上白梓墨冰冷卷着锐利的黑眸,嗤然道,“她是我的女人,这一生都无法逃脱,这也是她的宿命,即便毁天灭地,她也只能属于我,即便她恨我至此。”
白梓墨俊眉锋利,裹着寒意,“你毁了她所在乎的一切,即便她跟着你,也是痛苦一生,你不觉得自己很私自?”
诸葛榕斓凤眸微眯,抱着女人的长臂有一瞬的僵硬。
他冷嗤,笑意凉薄,“我可以放弃这世上的任何一切,唯有她不行!”
男人侧眸,声线寒凉,如寒冬腊月般瘆人,“秦陌芫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也必须是本王的女人,若是你执意与本王争夺,本王不介意与你斗到底!”
他抱着她,拾步走向台阶,步伐矫健,稳稳地进了王府。
白梓墨神色沉冷,垂在身侧地双手紧握成拳。
斗到底吗?
他白梓墨奉陪到底!
他绝不会再让秦陌芫跳入那个火坑!
*
五王府内,两道身影站在回廊处,看着远处一抹身影抱着一个男人缓缓而来。
最终走进庭院内,消失不见。
诸葛千廷手肘碰了下蓝蜀冉,语气里充满了八卦的味道,“蓝大公子,你有没有看出本王二哥对那土匪头子不太一样?”
蓝蜀冉退后两步,避开诸葛千廷的触碰,低着头,眉心微拢。
从皇宫湖边他便看出来,之前那个男人是阡冶时,他只觉得阡冶禅师对秦陌芫只是好友关系。
对她关心,甚至打抱不平,只是因为他当时说的,他收了秦陌芫为徒。
而他们同是凤城来的,所以之间的友情要比别人更深一些。
只是在皇宫湖边,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对秦陌芫强烈的霸占。
方才在府里,抱着沉睡的秦陌芫,垂眸间,男人薄唇噙着的宠溺笑意是那般耀眼。
如今只有一种可能,诸葛榕斓对秦陌芫动了情。
或许当初在将军府外,他为了帮秦陌芫讨回公道,逼迫父亲教训了妹妹时,便对她动了情。
或许,更早。
只是,两人都是男人。
他眉心纠结,复杂的扫了眼诸葛千廷,他岂不知这个王爷的心思。
莫非,诸葛家族的男人都……
蓝蜀冉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沉痛。
诸葛千廷转身抓住蓝蜀冉的手臂,抬眸一笑,“蓝兄,本王换了地方无法入睡,再者本王是北凉王爷,住在南戎的府邸,还不会武功,多少有些不安全,所以本王决定了——”
他看着蓝蜀冉,迎着男人愈发紧蹙,甚至有些了然的神情,一字一句道,“本王决定去你的房间!”
蓝蜀冉身躯一僵,骤然抽手避开,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黑眸恍惚的看了看周围,拒绝道,“八王爷还是睡在自己房间吧,有任何动静微臣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诸葛千廷挑眉,双手慵懒叉腰,倒是顺从点头,“这样也好。”
他转身走向自己寝室,摆了摆手,“蓝兄早些休息。”
走进房中,诸葛千廷关上房门,黑眸里闪烁着兴味。
想让他乖乖的一人就寝?
怎么可能!
蓝蜀冉总觉得今晚的诸葛千廷太过听话,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微凛着眸,转身走向房中,眸底有些沉重。
夜深人静,寒风肆意。
隔壁房间骤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接着便是诸葛千廷惊恐的尖叫声。
蓝蜀冉神色骤凛,披上外跑冲了过去。
当打开房门时,一抹身影猛地奔了过来!
诸葛千廷跟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
房间一片狼藉,像是遭过贼一样。
蓝蜀冉黑眸凌厉的扫了眼周围,沉声问道,语气里多了几许薄怒,“八王爷,怎么了?”
诸葛千廷脸色苍白,双眸忽闪,惊吓道,“这土匪头子的府里竟然有蟑螂。”
蟑螂……
所以房间整这么乱,就为了看不见的蟑螂?
男人眉心微跳,隐隐压抑着怒意,他沉着声线,道了一句,“再多的蟑螂也被八王爷这动静吓跑了。”
将诸葛千廷拽下来,捏了捏眉心,“这样吧,八王爷去微臣的屋子,这间屋子微臣住。”
诸葛千廷只好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狼藉的房间,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听着隔壁房间的关门声,蓝蜀冉无奈摇头。
将书柜扶正,狼藉的房间稍微收拾了下,便躺在榻上。
但——
刚闭上黑眸,隔壁再次传来声音,东西砸在地上响声,诸葛千廷惊恐的尖叫声。
蓝蜀冉脸色阴沉,再次闭上双眸不予理会。
只是,那声音不减反增。
砸东西的声音,辱骂的声音,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
蓝蜀冉脸色愈发暗沉,眉心紧紧蹙着,依旧不去理会。
忽然间,一道陌生,却又极低的声音在隔壁响起,“还想跑?”
他骤然起身,眸色泛着杀意,一闪身便冲了过去。
刚到了隔壁房间,便看到一个黑衣人将诸葛千廷逼到角落,手里的长剑眼看就要刺入他的心口。
看到房外的身影,诸葛千廷差点哭了,大吼道,“蓝蜀冉,救命啊!”
黑衣人一惊,手里的动作加快。
蓝蜀冉掌心一握,挂在墙上的利箭骤然出鞘,准确无误的刺进黑衣人的心口。
他闪身过去,攥着诸葛千廷的手臂将他拉直身后。
黑衣人只是愣了一瞬便没了气息。
诸葛千廷脸色苍白,身躯颤抖着,还未从方才的惊魂中回过神来。
他双手紧紧攥着男人的手臂,颤着声音问了句,“他死了?”
蓝蜀冉低沉的“嗯”了一声,反手握住诸葛千廷的手掌,将他浑身打量了下,担忧道,“八王爷可有哪里受伤?”
诸葛千廷木讷的摇头,又像是反应过来,捂着肚子弯着腰,脸色痛苦,“方才被黑衣人踹了肚子,好痛。”
蓝蜀冉眸色深深,冷厉的扫了眼早已死透的黑衣人。
或许这人是秦陌芫的敌人派来的,将他和八王爷的房间搞混。
为的就是杀了八王爷,北凉王爷死在南戎王爷府中,必然会引起两朝战乱,而且秦陌芫难辞其咎。
这人,莫非是笙帡?
蓝蜀冉扶着诸葛千廷,无奈说了句,“今夜微臣还是守着八王爷。”
若是再来黑衣人刺杀,秦陌芫有难与他无关,八王爷却不能死。
不然他更难辞其咎,皇上和四王爷追究下来,他们将军府不保。
蓝蜀冉再一次觉得,八王爷就是个小祖宗,而且是专门缠着他,给他制造麻烦的小祖宗!
回到属于诸葛千廷的房间,他问了一句,“不叫王府的人出来收拾那个尸体吗?”
蓝蜀冉凛眸,“不必了,明日王府的人自然会看到,秦陌芫即便知道刺客是谁,也无办法,如今已是死无对证。”
他只希望此次回北凉之前,八王爷安然无恙便好。
诸葛千廷抿唇,看着烛光下男人坐在软椅上,闭目养神,俊眉紧拢着。
他苦着脸,捂着肚子叫唤着,“本王肚子好疼。”
蓝蜀冉微顿,抬眸看着脸色苍白的诸葛千廷,犹豫了几许,最终起身走过去。
他坐在榻边,低沉的声线响彻在屋内,“微臣为您疗伤。”
诸葛千廷眉眼笑的弯弯,“好。”
蓝蜀冉眸色微深,尴尬的移开视线,大手凝聚内力,缓缓为他输入内力。
烛光摇曳,男人薄唇紧抿,凝着窗外的月色,掌心的内力源源不断。
诸葛千廷忽然伸手攥住蓝蜀冉的手臂,察觉到男人手臂一僵,他笑道,“本王攥着你踏实些。”
言罢,他闭上双眸,渐渐睡了过去。
蓝蜀冉薄唇紧抿,转头看向已然熟睡的诸葛千廷,缓缓收了掌心的内力,任由他攥着他的手臂。
他守在床榻旁,目光在他脸上凝望了几许,心里有些复杂,纠葛。
半晌,他敛起心绪,望向窗外的月色,紧拧的眉心有些纠复。
心头复杂莫名的情绪渐渐荡开,说不清道不明。
*
房间幽暗,昏暗的烛火映着诡异的光线。
楠木桌上,两个男人对立而做,手里执着茶盏。
镇北侯眉心紧蹙,看着对面的男人,沉声说了一句,“你明日联系慕容燕璃,与他一同去找笙帡,如今皇上和太子,宰相府三股势力联系在一起,皇后失去了一臂,必然会想办法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一定会找上笙帡,趁此机会咱们镇北侯府和将军府与皇后成为一股势力,不仅对咱们镇北侯有好处,也能让慕容燕璃多一丝争夺皇位的机会。”
韩九忱浅酌茶水,始终低敛着眸光,冷淡的“嗯”了一声。
镇北侯看他如此,眸底快速掠过冰冷的不耐,很快便被隐匿。
他声音放柔了几分,“忱儿,你是不是怪为父将镇北侯的重担都落在你身上?”
韩九忱放下茶盏,平淡道了一句,“没有。”
镇北侯叹了口气,掌心附在男人手背上,“忱儿,为父也是为了咱们镇北侯府好,咱们相助了慕容燕璃十年,若是他做了皇帝,一定会厚待咱们镇北侯府的,到时你在南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韩九忱手背只是微僵了一瞬,便抽回自己的手,缓缓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冷漠转身走到房门口,说了一句,“我会尽力去办。”
见他离开,镇北侯厌恶蹙眉,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冰冷的池塘边,男人步伐沉稳,身后隐隐传来东西砸在地上发出的破碎声。
他冷冷勾唇,唇角含着讥讽寒意的弧度。
他岂会不知,他只是这个所谓父亲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若是他帮助慕容燕璃坐上皇位,那个男人登上皇位那日起,便是他韩九忱的死期。
只是,他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
夜色寒重,萧条孤寂的院落,枯叶片片从树上而落。
树下石桌上,男人一袭月牙白袍,坐在软椅上,指尖捏着黑棋,凤眸落在棋牌上,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将黑棋落在其中的一处地方,低沉的声音有些冷,“你来了。”
身后脚步声缓缓而来,掀起袍角,坐在慕容燕璃对面。
男人捡起白子,落在棋局中的地方。
慕容燕璃黑眸微闪,轻笑一声,抬头笑看着韩九忱,“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
韩九忱看着棋局中的黑子,薄唇轻挑,“彼此而已。”
慕容燕璃站起身,站在属下,负手而立,月牙白袍在夜风中翩诀。
他抬眸望着夜空,问了一句,“老头子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韩九忱敛眸,声音很淡,低沉道,“想办法接近笙帡,取得笙帡和皇后的信任,让皇帝放松对镇北侯的观察,让镇北侯府恢复以往在京城的地位,和皇后笙帡联谋一起,抵抗皇帝和宰相府的势力。”
慕容燕璃冷笑,目光始终凝着那一轮清冷的圆月,“你不觉得对慕容芫下手更快吗?这个男人的心,不太坚定,更认不清自己的立场。”
韩九忱敛着黑眸,薄唇轻抿着,狭长的眼睫遮掩了眸底的冷光。
他淡淡一笑,捡起白子放在棋局之中,“对她下手很难,别忘了她身边有两个运筹帷幄的男人,咱们若是利用她,你有想过诸葛榕斓和白梓墨会答应吗?那两个男人岂是好糊弄的主儿?只怕我们前一刻利用,下一刻这两人会同仇敌忾,合起伙来整我们,到时你的心思泄露,更是举步艰难,倒不如跟皇后与笙帡他们合作更为妥当。”
慕容燕璃眉心微挑,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九忱,“貌似你很了解他们?”
韩九忱再次捡起白子落在棋局上,抬头,目光与他凝视,“比起了解,你不是比我更了解?”
他站起身,声音悠远,“在凤城,慕容芫如何对阡冶的你我看在眼里,在北凉临城,阡冶又是如何护着慕容芫的,你比我更清楚,那个男人对慕容芫的情感不一般,两人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亦或是——”
他笑看着慕容燕璃,语气里泛着几许揶揄,“诸葛千廷对蓝蜀冉的心思昭然若揭,诸葛榕斓对慕容芫的情感超乎寻常,或许诸葛家族的癖好有些怪异,但却都有一个毛病,护犊子的很。”
慕容燕璃眉心微拧,负在身后的指尖轻轻摩挲。
若是如此,那日在林子里,救慕容芫的那个身着狐裘带着风帽的男人,会是诸葛榕斓?
若是如此,这还真是有意思了。
两个男人……
韩九忱走在他身侧,淡淡问了一句,“考虑的如何?”
慕容燕璃抬眸望着圆月,声音阴凉,“找机会让镇北侯府在皇帝面前唱一出戏,让皇帝解除对老头子的监视。”
他眸光微敛,声音阴凉了许多,“咱们在皇后找笙帡之前先下手,与笙帡联合在一起,到时皇后再找笙帡,便不会怀疑你们镇北侯的用意,只觉得镇北侯早已是笙帡的人。”
韩九忱淡笑,扇柄敲击着掌心,“有理。”
言罢,他摆了摆手,先行离去。
慕容燕璃倒是问了一句,“你现在去作何?”
韩九忱脚步微顿,笑的兴味,“本公子去喝花酒,四王爷要一起吗?”
慕容燕璃薄唇轻挑,似是笑,又似是嘲,转身坐在软椅上,继续看着石桌上的棋牌。
*
晨曦的光有些刺眼,透着淡淡的暖意。
光线透过金菱窗格轻轻洒洒的映在榻上,有些刺眼。
秦陌芫微微拧眉,五指并拢挡在眼前,遮住刺眼的光线。
她转身,打算继续睡觉。
可在一瞬间,神色一震!
她猛地抬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俊容,在对上戏虐含笑的凤眸时,瞬间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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