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芫逆着光而进,所有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看到少年脚步翩诀而来。
穿着一袭黑色的披风,头上带着风帽,一步一步,在众人目光下走向大殿中心。
褪去身上的黑色披风,扔给一旁的侍卫。
一撩前袍,恭敬的跪在地上,对着首位之上的皇上淡笑道,“父皇,儿臣回来了,让您担忧了。”
皇帝走下台阶,每迈一步,脸上的冷意便少一分。
走到秦陌芫身前,大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低斥道,“芫儿,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
秦陌芫真切感受着来自皇上的宠爱和担心。
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意,她低声道,“父皇,待会儿臣会亲自向所有人皆是儿臣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皇帝松开她,微低着头,一双布满风霜却漆黑的眉眼紧紧锁着她。
这一眼像是在看她是否完好,是否安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皇帝低低道了两句,脸上眉梢都洋溢着会心宠溺的笑意。
众位大臣神色各异。
皇帝宠爱太子殿下,看来不止是表面宠,是深入骨髓的宠爱。
慕容燕肖低着头,脸色冰冷,垂在身侧的大手微微紧握。
眸底深处泛着讥诮的嘲讽,薄唇紧抿着冰冷的弧度。
同为儿子,他在父皇眼里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皇帝松开秦陌芫,转身走向大殿之上,霸气凛然的坐在龙椅上。
神情冰冷威严,声音低沉有力,泛着不容侵犯的冷意,“今日早朝继续,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众位大臣连忙应声。
自从秦陌芫进来,笙筝脸色瞬间苍白,低垂的水眸里裹着浓郁的怒火仇恨,
身躯微颤,像是止不住的想要冲上去撕裂她一样。
手背一热,她侧眸,看了眼身侧的男人。
低眉敛目,气息平静,大手裹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在安抚她。
今日的朝堂上少了一个人,是白宰相,他亲自向皇上告假,去寻找太子殿下。
秦陌芫目光清冷,拱手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想请皇后娘娘来龙殿。”
众位大臣神色各异,摸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
御史台主心里隐隐不安,转身冷声问了一句,“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让皇后娘娘来龙殿,恐有不妥。”
秦陌芫眉心一扬,泛着冷傲,“是不妥还是心里有鬼?”
御史台主脸色一变,“太子殿下此话何意,恕老臣不懂。”
秦陌芫冷笑,脸上的冷意昭然,“等皇后娘娘来了,本宫说了之后,相信御史台主自然会懂,而且会非常懂!”
御史台主眉心紧拧,总觉得此次的太子殿下不同与往。
她究竟要说什么事,让皇后亲自道龙殿内。
陡然间一抹不详的念头滑至心头,他身躯微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然缓缓起身,悠闲自得立在那里的太子。
莫非是有关于——洛妃娘娘的?
眼皮子直跳,这一刻他从未有过的慌乱,即便是皇上让他女儿嫁到北凉都没这么慌过。
*
山涧之上,男人一袭白袍长身玉立,看着脚下的草地。
当时的她就站在这里,当时他那般斥责的责怪她。
男人凤眸轻阖,眸底的深沉悔恨似是要将周围的景物吞噬。
身后劲风而来,明净落在男人身前,因为激动脚下踉跄了几下。
男人俊眉紧拢,不耐道,“人还没找到回来做什么?”
明净惊喜摇头,“爷,秦公子回来……”
话未说完,衣襟便被男人的大手提起,低沉薄颤的声音骤然响彻,“她在哪里?”
明净被自己衣襟勒的快喘不过气来,刚要继续说,男人沉怒的声音再次吼了过来,“快说!”
明净只觉得一口血要呕死了。
想要他说,先别勒他脖子!
艰难的指向皇宫方向,“宫……”
“碰!”
刚说了一个字,明净无情的被甩出去,砸在地上,摔的是七荤八素。
待回神,哪里还有诸葛榕斓的身影?
十罗刹也瞬时出现在明净身后,风帽下的十张面容皆是闷笑着。
毕竟看明净如此凄惨不容易。
每次他遭遇的凄惨都与秦公子有关。
之前是小和尚时,被秦公子可谓欺负的很惨。
如今恢复了身份,又因为秦公子被爷欺负的很惨。
明净扶着腰,脸色沉沉的瞪了眼十罗刹,“别笑死了。”
于是,十罗刹的笑声愈发的大了。
这似乎是十几日来,所有人由心而发,最轻松的一次笑意。
*
与此同时,祁安城内,高头大马飞一般的冲向城外。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开,惊慌的看着一脸激动的人。
阿华骑马到了城外,看着一望无际的空旷,没有自家五爷的踪影。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今早五爷自己要亲自去大齐找秦公子,这会是不是已经走出很远了?
在他思索间,前方陡然间响起马蹄声。
抬眸望去,远处烟尘滚滚,高头大马身后,是漫天的灰尘烟飞。
马上,男人一袭青袍,矜贵无比,俊美如斯。
漆黑的凤眸里裹着浓郁的激动,即便里的如此之远,他依旧看的清清楚楚。
五爷已经已经知道了?
在男人经过他身侧时,他还是大吼了一句,“五爷,秦公子回来了,在宫里。”
“知道了。”男人薄唇紧抿,唇角噙着久违的笑意,风一般的朝着宫内方向而去。
这十几日她究竟去了哪里?
若非在半路遇到锦陌山庄的人禀报,他差点就去了大齐,再一次的错过她。
到了皇城外,男人翻身下马,脚步极快的冲了进去。
守在皇城的禁卫来不及阻拦,只听低沉迫切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谁敢阻拦本相,杀无赦。”
禁卫身躯皆是一抖,中规中矩的站着,当没看到。
南戎新上任的宰相,皇宫出入自由,权力滔天,岂是他们这些小喽啰阻拦的?
*
晌午已至,暖暖的光线洒落在大殿之中,反射着刺眼的亮光。
派去的太监已经去了凤鸣宫,就等着皇后前来。
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有人担忧,有人看戏,有人惶恐,有人沉着怒意。
秦陌芫负手而立,悠闲自得,眉心微扬,唇角泛着冷傲的弧度。
大殿外,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了进来,众人都以为是皇后娘娘。
转身之际,却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站在太子殿下面前。
等众人看过去时,皆是一震。
一袭白袍是北凉二王爷,诸葛榕斓。
一袭青袍是当朝宰相爷,白梓墨。
两人丰神俊朗的容颜皆是沉冷冰寒,凤眸里都裹着无法抑制的怒意。
对,怒意!
滔天的怒意!
两个男人身上的怒意散发在整个大殿之上,让大臣们都有些畏惧。
秦陌芫眨了眨双眸,错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
什么情况?
她才刚回来,这两人怎么这么快找来了?
不过眼下的情况可不允许这两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猛地退后两步,她面色微凝,声音疏离冷淡,“白宰相和北凉二王爷忽然出现在本宫面前做什么?”
她眉心微扬,瞥眼了一侧,“还请两位移到一侧,本宫有事处理。”
皇帝坐在龙椅上,眸光深沉似海,在两个男人的背影上徘徊。
眉眼轻眯,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
秦陌芫见两人未动,身上的怒意更甚,她心里一虚。
“请两位移至一侧,本宫——”
“这十几日你去了哪里?!”
眼前骤然一暗,男人已逼至身前,大手攥住她的手腕,语气沉寒。
秦陌芫心神一颤,抬眸错愕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她清楚的察觉到手腕传来的颤抖,是男人的身躯在抖。
若非触碰,她真是丝毫看不出来。
余光扫了眼大臣们好奇的眼神,她脸色镇定,。
水眸潋滟的看着他,眸底泛着只有男人才能看到的乞求,“二王爷,这件事待会再谈。”
男人薄唇抿的紧紧的,凤眸沉寒,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有多想将她抱进怀里。
紧紧抱住,生生世世不要再放开。
这种失而复得,十几日担忧死灰的心一瞬间得到缓解。
这一刻他想将她藏起来,让她与世隔绝,不再被任何人所扰。
手腕被男人的力道捏的很痛,秦陌芫轻抿着唇畔。
另一只手在袖袍下攥住男人的云袖,轻轻拽了下,眸底乞求的看着他。
看着她如同小猫般乞求的眼神,诸葛榕斓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带走。
但他清楚,此刻不能冲动。
俊眉紧拢,放开她的手,却是往她身侧一站,修长的身形矜贵如皇。
那种与生俱来的气息让人从心里觉的畏惧。
白梓墨始终站在她对面,凤眸深深的凝着她。
眸底浓烈的情绪过着万千情绪,最终都化为一片黑沉,湮灭在眸底深处。
男人拾步朝她走来,与她一步之遥。
目光卷着无人能看懂的身影,低沉的声线自薄唇溢出,“回来就好。”
仅仅只是一句话,男人敛了眸光,径直走到她的另一侧,负手而立。
秦陌芫低眉敛目,眉心紧紧凝着。
这两人能不能离她远一些?
如今这个局面,是故意让别人以为他们有断袖之癖吗?
可是两个男人犹如雕像,长身玉立,低眉敛目。
这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放在眼里,唯有身侧的女人是他们所在意的。
这十几日的遭遇他们不想再尝试一次,再也不想!
笙筝低敛着眉眼,垂在身侧手紧紧攥起,止不住的颤抖着。
自白梓墨进入大殿,至始至终他从未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慕容芫身上。
他眸底浓烈的深情,那种呼之欲出的担忧和心疼。
那种隐藏着想要将慕容芫藏起来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
如今第一次见,却是对一个男人!
察觉到手背上的禁锢,她冷笑抿唇,一切从昨晚已经不复存在了。
白梓墨!
慕容芫!
她要他们为她所承受的付出代价!
“皇后娘娘驾到——”
外面响起太监禀报的声音,声声传入到大殿之内。
秦陌芫凛眸,目光冷然的看着殿外。
皇后——李秧寰!
终于来了吗?
大殿外,皇后身着凤袍,莲步轻移,雍容华贵。
走进店内,众位大臣拜见皇后。
唯有三人未动,太子,北凉二王爷,白宰相。
皇后走来,美眸轻抬间,看向立于两个男人之间的那抹身影,雍容华贵的容颜骤然一僵。
前来传召的太监只说皇帝传召,却只字不提大殿中的任何事。
她以为事其他的事情,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平安无事的慕容芫!
消失了十几日的人竟然没死?
她派了人在暗中寻找,找到后就地诛杀,但是那些派去的人无一人回来。
没想到慕容芫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皇后走向大殿前,眸光在秦陌芫身上淡淡略过,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一礼,“不知皇上宣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眼神冷淡的在她身上移过,“是太子有事找皇后。”
慕容芫?
莫非是她发现了什么?
皇后心瞬间一跳,凤袍宽大的流云袖下,双手微微收紧。
刚想转身询问慕容芫,皇上的声音却响彻大殿,“芫儿,皇后已经来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皇后方才已经看了眼,这明显是早朝未退,慕容芫又让皇帝传召她。
脸色愈发的难看,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秦陌芫眉眼轻抬,目光冷冷的落在皇后脸上,唇角轻轻一挑。
不知为何,御史台主和皇后在见到秦陌芫那么讥讽的弧度时,皆是心里慌乱至极。
笙帡半张脸侵染着血液,微低着头,眸底黑沉阴霾。
秦陌芫走到皇后身前几步停住,眉心微扬,冷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还记的本宫的母妃,洛妃娘娘?”
不止皇后一惊,就连众位大臣和皇上亦是震惊的看着太子。
不明其意,她为何会提起洛妃娘娘。
又为何询问皇后娘娘?
皇后脸色变了几许,复而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自是记的,难道太子让皇上宣本宫来此只是问这个问题的而已?”
“自然不是。”秦陌芫冷然一笑,纤白的手掌自袖袍取出一样东西挂在指尖。
淡淡一笑,目光却是冰冷如丝的看着皇后,“皇后可识得这样东西?”
众人目光所及,看到的是太子指尖挂着一枚月牙形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凤凰,代表的不正是皇后的身份吗?
皇上眸色一紧,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手里的玉佩,那是当年他送给洛儿的!
皇后呼吸陡然一滞,袖袍下的掌心沁出几许薄汗,“本宫怎会识得这枚玉佩?”
秦陌芫了然点头,“也是,皇后的心早已被权势蒙蔽,如何识得这样东西?”
“放肆!”皇后大怒,气的红唇颤抖,“你虽贵为太子,但本宫也是皇后,是你名义上的母后,岂容你随意羞辱的!”
秦陌芫冷笑,笑意凉然,“那皇后就可以仗着后宫之主的身份设计暗中害死本宫的母妃?!”
什么?
皇后害死了洛妃娘娘?
洛妃娘娘不是十年前在意外的大火中烧死的吗?
皇后脸色骤然一变,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愣在那里。
她如何也没想到慕容芫回来提起的事情竟然是十年前的洛妃之死。
大殿之上,有一人身躯微颤,明黄身形冲了下来,双手紧紧攥住秦陌芫的双肩。
一双漆黑的眸裹着震惊和疼痛,艰难问道,“芫儿,你的母妃……”
秦陌芫心疼的看着眼前的父亲,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比谁都清楚,父皇有多爱洛妃。
那种爱深入骨髓,以至于洛妃死后,再未碰过其他女人。
后宫没有势力的一些妃子都被遣散出宫,只有和朝中大臣有关联的妃子留在后宫。
为的是稳住朝堂,压制几方的势力。
秦陌芫看着皇帝,“父皇,待会儿臣就会将十年前的真相揭露出来,让所有人看看皇后的真面目!”
皇帝脸色阴寒,放开秦陌芫,负手而立,站在他们前方,目光阴寒的睨着皇后。
这目光,是她从未看过的。
即使当年洛妃死了,他也不曾用这种目光看过她。
皇后冷冷瞪着秦陌芫,怒喝道,“一派胡言,洛妃已经死了十年了,整个南戎都知道她是死于意外的大火,与本宫有何干系?太子殿下污蔑本宫也要拿出证据,空口无凭,将本宫置于何地?”
“证据吗?”
秦陌芫微微弯头,笑的痞气,笑的玩世不恭。
她微敛了眸光,看着手里的玉佩,双手捏着玉佩的两边。
在众人的目光下,狠厉一掰,玉佩骤然断成两节。
而玉佩之中,郝然夹着一张白色布条。
皇后脸色微变,红唇紧紧抿在一起。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盯着玉佩中卷成细细的布条。
秦陌芫取出布条,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缓缓打开。
她冷然勾唇,将里面的内容读出来,“害我之人乃是皇后李秧寰,本宫不求皇后偿命,只希望芫儿能够逃过皇后毒手,能远离皇宫这个地狱,若是有朝一日襄戊看到此信,洛儿求皇上将慕容芫逐出慕容皇谱,永生永世不要和慕容皇族有任何牵扯。”
众人清楚的看到,布条背面鲜红刺目的字。
那是,血书!
好像所有人眼前浮出一幅画面。
大火之中,洛妃撕碎一截袍角,咬破手指,在白布上,一字一字的写着。
大火弥漫,洛妃狼狈,身后的火是蔓延。
皇上震然,僵硬的伸手夺过秦陌芫手里的血书。
伸出手爱怜的抚摸着每一个字,鲜红的血像是万千银针刺入指尖,直冲心脉。
痛,蚀骨的痛。
这是她的字迹,即便化成灰他也识得。
究竟有多大的冤屈和痛苦才能写的如此决绝?
皇后脸色微白,丝毫不敢去看那封血书,对着秦陌芫厉吼道,“荒缪,仅凭一封无缘冒出的血书就给本宫强加之罪!”
她稳定心神,看着皇上,蹙眉冷声道,“皇上也认为这血书是洛妃临死前写的?若是,那本宫倒要问问太子,这封血书是如何在玉佩里?又是如何在你身上?你为何早不发现,却在今日才拿出来?又有谁能证明这封血书是洛妃写的而不是你自己写的?”
皇后冷冷一笑,“你一个堂堂南戎太子,不关心朝中大事,却任由心性玩失踪,回来又无理取闹,做一些荒缪无稽之谈的事情,又是什么意思?”
“本宫与你无冤无仇,将你当作亲生孩子对待,你冲撞本宫也就罢了,如今还未来污蔑,是何居心!”
皇后一字一句,让朝中大臣微微偏向她。
御史台主上前,跪在地上,目光怒斥的瞪着秦陌芫,“太子殿下说皇后娘娘杀了洛妃,拿出的这些证据又能证明什么?微臣知道太子殿下平日就不待见皇后,生气十年前皇上去普清寺带着皇后没有带洛妃,所以怀恨在心,让微臣不得不怀疑太子是报复皇后的居心。”
诸葛榕斓凤眸微眯,看着秦陌芫的身影,薄唇轻抿着。
白梓墨亦是目光复杂,凝着站在那里,冷傲挺拔的身影。
“这是洛儿的字迹。”
沉寂的大殿中,只听到皇上薄颤的声音响彻开来。
皇后心神一跳,“皇上,字迹可以模仿,就凭太子几句话就要认为是本宫杀了洛妃,本宫何其冤枉!”
“冤枉?”秦陌芫冷嗤,“本宫既然今日能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自是有了所有的人证物证。”
听到她说到人证,皇后脸色微变,却是不动声色的反唇相讥,“有什么人证?又是找一些阿猫阿狗的来污蔑本宫?”
秦陌芫淡淡一笑,眉目微扬,“这个人可是当年亲眼见证一切,更是见证本宫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遭遇皇后的暗杀,亲手从母妃手中拿走玉佩的。”
皇后脸色彻底变了,身躯紧紧绷着,狠狠瞪着她,唇齿僵硬的不知该说什么。
就连御史台主都震住。
会是谁?
当年的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死了,就连救走慕容芫的秦裴炎也死了。
还会有谁有这个能耐能揭穿皇后?
秦陌芫低敛着眸光,眸底泛着忍耐的痛意。
她抬眸,眸光冰冷,看着皇后惊疑不定的神色。
慌了吗?
真正慌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这十几天她走了一趟鬼门关,机缘巧合得知了一切。
秦陌芫站在原地,脚步有些僵硬的转向大殿外,目光冰冷,沉声喊了一句,“秦裴炎,进来!”
——谁?
秦裴炎?
众位大臣皆是错愕,纷纷看向大殿外。
御史台主和皇后脸色瞬间一变,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秦裴炎不是已经死了吗?
怎么可能还活着?
十年前没有死成,那一次怎么可能还活着?
皇上脸色沉沉,看着殿外走进来的沈阳,掌心攥着血书,指节泛白。
白梓墨与诸葛榕斓复杂的看着秦陌芫,皆是疑惑,这十几日她究竟做了什么?
诸葛榕斓的凤眸始终紧锁着女人的面容,他真的很想问,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为何忽然消失?
慕容燕璃眸底亦是略过一丝讶异,很难相信秦裴炎还活着。
众人目光所及,看向殿外。
一抹身影走了进来,跛着脚,佝偻着背,一只眼睛吓着,带着眼罩。
瞎眼的半边脸延伸到脖子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从眼睛那里直接往下划开。
自从他走进来,那一只可以看到的眼睛就落在皇后身上,带着蚀骨的仇恨。
走到大殿中间,秦裴炎跪在地上,因为跛着脚,脚步踉跄了几下。
秦陌芫亦是脚步踉跄了几下,弯腰伸手扶住他的长臂,压抑着闷痛和哽咽,“秦……叔叔,你受苦了。”
为了她,为了她的母亲,他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压力。
本是主仆之间的关系,他却为她们做了那么多。
皇后脚下像是灌了铅,僵硬的立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秦裴炎。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秦裴炎看着秦陌芫,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却没有用力道。
他担忧的看了眼她身上,摇了摇头,“小殿下无需担心,属下无事。”
他松开她,抬头看向皇上,双手伏地,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粗哑难听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奴才求皇上为洛妃娘娘做主,惩治凶手,为洛妃娘娘报仇,为受了十年追杀苦命的小殿下报仇。”
御史台主眼神飘忽,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皇上沉重的看着跪在身前的秦裴炎,拾步走向他。
众人只见皇上竟然弯下尊贵的身躯,伸手握住秦裴炎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秦统领,你无须跪朕。”
皇帝看着他唯一的一只眼睛,看了眼他侧脸狰狞的伤口,“你为朕护住了芫儿,让小殿下安然无恙的回到朕身边,是朕欠你的,是芫儿欠你的。”
他拍了拍秦裴炎的肩膀,“秦统领,这些年,辛苦你了。”
只是一句话,让堂堂一个老男儿瞬间红了眼眶。
秦裴炎跛着脚走到皇后身前,一直独眼冷冷瞪着她,令皇后浑身发颤,寒从心起。
“皇后,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活着?”
皇后忍着心颤,冷冷反驳,“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秦裴炎冷笑,跛着脚走到大殿前,对着众人,红着眼,一字一句,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
“十年前皇上带着皇后去普清寺祈福三日,到了第三日,原本晴朗的天气刮起了大风,而皇后正是借了这场大风和不在场的证明,命人将洛霞宫里的人迷晕,在洛霞宫里放了一把火。”
众人震惊中,秦裴炎说的眼睛通红仇恨。
“当时我正在御花园为洛妃娘娘采蜂蜜,当我回去时,就看到洛霞宫起了大火,宫里的宫女太监昏迷在地,只有少数人在救火,但是那晚的风很大,根本救不急,洛妃娘娘凭着最后一口气将小殿下送出来让我带着逃离南戎,永远不要回祁安城来。”
“洛妃娘娘被房梁掉落的柱子砸中,无力回天,我带着小殿下逃出皇宫,后面有禁卫军在追杀我和小殿下,当时我听的清清楚楚,那些人说,皇后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杀了小殿下,不能留下活口。”
“属下拼死将小殿下带出祁安城,扮成乞丐,躲避追杀,裹着乞讨,任人欺辱的日子,不论是哪个乞丐都在欺负小殿下,说她有娘生没娘养,说她有个瞎子爹,说她怎么不去死!”
说到这里,秦裴炎心疼的看了眼秦陌芫。
皇帝更是心神俱颤,看着立在身侧秦陌芫,浑身颤抖。
他和洛儿的孩子承受了这么多,当时的她还是一个孩子,如何承受的了这些?
众人神色各异,目光皆是落在秦陌芫身上。
诸葛榕斓目光裹着心疼,紧紧的锁在僵硬立在那里的女人身上。
白梓墨的目光亦是不曾离开她的身上。
秦陌芫只是低敛着眸光,唇畔抿的紧紧的。
这些都是真正的慕容芫承受过的,即便没有经历,但那种恨意和屈辱却是一直萦绕在心底,挥之不去。
皇后脸色早已变的惨白,想要说什么,却被皇上阴寒无比的眼神瞪的愣是失了言。
秦裴炎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我带着小殿下躲过追杀,逃到凤城,在那里建立了秦家寨,召集小匪,隐姓埋名,躲避追杀,后来我去接了一次买卖,无意中遇见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看向御史台主。
“当时在南戎胥城,我亲耳听到御史台主对别人说,当年洛妃之死他最清楚,也知晓皇后的计划,他也参与了其中!”
他转身,抬手怒指着皇后,“皇上已经宣布小殿下已死的消息,皇后却还不善罢甘休,派人杀小殿下,若非是我以命相救,小殿下已成了皇后的刀下亡魂!”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尸体沉溺湖水,其实没有,是一位神医救了我,我昏迷了整整八个月才醒来,当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小殿下,却得知小殿下已经回到了祁安城,当了南戎太子。”
他走向皇后跟前,一只眼睛狠狠瞪着,“若是我说的这些皇后还不承认,那你还记得十年前,我潜入皇宫,偷走皇后的孩子,被皇后逼到悬崖,带着你的孩子一起跳崖的事吗?”
皇后脸色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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