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嘉和叶楠走下飞机,此时已经是晚上了,飞机场里的灯亮着,透着惨白的光,强烈的地震同样对飞机场造成了影响,也有几栋建筑物倒塌了,倒是一些主要的建筑物如塔台、客运站等,因为建造的时候抗震烈度设计值较高,抗震能力较好,倒是依旧坚挺着,还能继续使用。
只不过由于担心余震带来影响,此时的客运站等一些地方也已经封锁不让进入了,庐川机场这边也收到了指示,迅速做着机场和航班的调整,等待着外地救援人员的到来。多个县市受灾严重,多个省市前来救援,届时,整个庐川机场必定成为最重要的交通站。从机场向外望去,可以看到灯光和昏黄的月光下,有一些楼房倒塌了,有些倾斜了。
陡一步入这里,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陌生的悲惨世界。叶楠和林雨嘉看着外面的景象,都是呆了呆。每一个下飞机的人都是如此,有一些赶回来的庐川本地人更是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林雨嘉听到一个妇女捂着嘴哭泣,声音呜咽。这是他们的家乡,这是他们熟悉的地方,这里有他们熟悉的人和建筑。然而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这里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即使你能从哪些残垣断壁中分辨出这曾经是那一栋楼,你愿意承认吗?即使你能辨认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你愿意接受吗?
我的家乡不是这个样子,那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那是我终日生活的地方,那里有我爱的人,有爱我的人。那是我深深眷恋的一片土地。这不是,这不是我的家。有人在摇头,眼神中充满迷茫和惊恐,有人拿出手机赶紧调整手机模式,开始打电话发信息。
叶楠和林雨嘉将手机的飞行模式调成标准模式,叶楠就收到了通信公司发来的提示信息。叶峥拨打了她的手机。然后她就收到了叶峥的短信:“我很好,萧琪也没事,到了给我打电话。”看着这条短信,叶楠一路上吊着的一颗心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陡然松开,身子软地像是要倒下来。她一路上曾经想着弟弟可能会出事情,也有种要倒下的感觉。但这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这是轻松的感觉。
一瞬间,就好像呼吸也畅快了许多。这里残垣断壁,这里伤亡惨重,其实说到底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亲爱的弟弟,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好。“他没事。”叶楠说。林雨嘉愣了愣,眼泪却陡然流了出来,这一路上压抑着的担心恐惧在此刻爆发出来。她本不是一个太敏感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但事关叶峥,事关生命安全,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她非常非常担心叶峥出事,虽然心中祈祷着叶峥一定没事,叶楠她俩也一直互相安慰着,说叶峥是大富大贵的人,肯定没事的。但她们两个人都明白,在自己的心里,是非常担心恐惧的。大富大贵?再有钱的人也挡不住这样的天灾。
气运好?或许正是叶峥这一年多以来的辉煌,正好将他这一辈子的气运耗尽了呢?人都说有得必有失,他获得了这么多,将会失去什么?会不会就是一条命?天妒英才?从现实角度想,叶峥会有无数种可能出事。从这种玄之又玄的角度讲,怎么想也都有无数种可能出事。她一路上都很想哭,一旦……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什么能把一个人最坚强的意志摧毁?仇恨和深深的爱。
此刻,她听到叶峥没事,便再也无法继续压抑心中的情绪。她想过自己会流泪,这泪可能是苦的,也可能是甜的,幸运的是后者。叶楠已经拨通了叶峥的手机,听着手机那端叶峥的声音向她汇报了一个地名,然后又要忙着去救人了。
“走!咱们去找他!”叶楠说。首先到的并不是叶楠和林雨嘉,而是苏沫沫。衡阳市距离庐川市更近,而且苏沫沫得知消息登机也早,故而在林雨嘉她们来之前的两个小时,苏沫沫已经出现在叶峥和萧琪身边了。
她曾经在庐川举办过演唱会,同样在演唱会之后在这里游玩了一番,对这个城市还是比较熟悉的,叶峥告诉了地名,她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对于苏沫沫的到来,叶峥由刚开始的意外之后迅速想明白,至少他自己以为想明白了。
他非常感动,又升起一些歉疚,于是有些沉默。在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你没事就好。”苏沫沫笑了笑,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多话对他说,微微沉默了一下,苏沫沫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片片废墟,说道:“我也去救人吧。”叶峥看了看,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这周围的电力已经被摧毁,庐川市本地和周围的专业救援队已经来到,临时架起了发电机和一些灯光设备。即便是如此,灯光效果有限,还是比较昏暗的,若是让苏沫沫直接去跟着救人,担心有危险,于是他指着不远处临时搭建起的几个帐篷说道:“你去那边帮忙吧,那里是两位医生建起来的临时诊所,伤者太多他们两个根本忙不过来,你去问问有什么要你做的。可以吗?”
“行。”苏沫沫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萧琪站在叶峥的身边,小声笑道:“叶峥你魅力无穷呀,除了嘉嘉,还有这么一位大美女心系你的安危,唉真是可惜了……”“可惜什么?”“可惜华夏的法律不允许一个男的娶两个老婆。”萧琪撇撇嘴笑道:“要不然你就可以左拥右抱了。”叶峥白了她一眼,挥挥手:“走,再去救人。”
萧琪跟着他离开,前往废墟处。他们不知道,苏沫沫此时又转过了身,看着叶峥和萧琪去救人的身影,有些黯然。你知道吗?我这一路上担心的要死,手指被自己捏得生疼,心揪得生疼。我担心你有危险,担心你会有一丁点的受伤。还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说说这一路上我的心情,说说见到你安全的欣喜激动。说说……我挺想你的。
但是,见到你和萧琪在一起,我就忽然不想说什么了。我一直想着是林雨嘉的出现夺去了我的可能,但现在看来,即便是没有林雨嘉,那个人也不会是我,不是吗?你让我来这里帮着救人,是不想让我受累受伤,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我真的不想这样。现在的我多想是萧琪,可以跟在你身边一起干活救人,哪怕筋疲力尽,哪怕受伤。你让我来这里,让萧琪跟你去救人,虽然是为我好,但我不想要。
因为,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和我客气,你把我当做客人,而把萧琪当做可以随意吩咐的自己人。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在林雨嘉出现之后,我默默退出了,而萧琪依旧坚持着吗?以前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你找到了你的幸福,我就没有继续在你面前存在的必要了。但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吗?或许吧。毕竟女朋友只是女朋友,如果我不放弃,还可以再抢一抢,或许你就是我的了。
只是好像一切已经晚了。即便你和林雨嘉走不到最后,你也会选择萧琪而不是我,不是吗?对啊,你看,你们两个多好,你们两个多么般配,你们一起干活救人的场景多么和谐。你的世界,你们的世界,没有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各种糅杂的气味呛得她想要流泪。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帐篷里,问一个正在忙碌着给伤着包扎的医生:“你好,我可以做什么?”
“你过来帮他包扎,我去处理那边的伤口。”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愣住了。“苏沫沫?”这位年轻的女医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对,是我。”苏沫沫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从女医生的手里接过来纱布开始包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女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语气满是不可思议。她是苏沫沫的粉丝,还看过苏沫沫曾经在庐川举办过的演唱会。她当然很想见到苏沫沫和苏沫沫亲密接触一下,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时刻,在地震的灾区,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苏沫沫出现在她的帐篷里,要替她打下手。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沫沫心想,虽然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可是他在,我就来了。“过来救人。”苏沫沫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萧琪和叶峥就在外面帮着救人?”“啊?”年轻女医生愣了。
当叶峥给周柯打电话的时候,以董事长的身份下达了以下几条命令。让周柯给知道叶峥和萧琪在庐川并担心牵挂着他们的人报个平安,他在这里忙着救援,没时间挨个说明。
正在华夏国内办演唱会和进行其它的一切演艺娱乐活动,即刻停止。公司负责协调,将演唱会等活动向后推迟。境外的也尽量先暂停下来,召集歌手们回国。发出号召,号召时空音乐艺人前来庐川抗震救灾,但并非强制,纯属个人自愿。但叶峥的话对于时空音乐的艺人们来说,一般就像是圣旨一样。
所以苏沫沫觉得,叶峥虽然是号召,但肯定有时空音乐的一些艺人前来的。有些应该真的是自愿前来,有的大概不想来也要来。因为叶峥告诉周柯,短暂几天内他不会离开庐川,要坚守在抗震救灾的第一线。董事长叶峥在,时空音乐王牌之一萧琪在,有些人就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了。
年轻的女医生有些不解的点点头,听到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也顾不得和苏沫沫说话了,赶紧去给那位伤者处理伤口。抗震救灾的过程中,卫生防疫工作很重要。对于伤者的伤口处理是大事,若是伤口处理不当导致发炎等,很可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比如胳膊腿位置的伤口,若是处理得当,然后等着更加专业的医生和医疗设备药品来治疗,用不多久就会痊愈。若是处理不当,甚至可能会截肢。“一,二,三……起!”随着一声喊,叶峥他们再次把一块混凝土块撬开,露出里面的场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清理那所小学的教学楼了,教学楼那里,上面能够人力做到的已经全部做了,再想往下挖掘救人,就不是叶峥他们可以做到的了。
现在正在有几个专业的救援人员带着一批人和机械挖掘救人,叶峥他们就先来到旁边的居民房这里救人。这里还未进入市中心,算是庐川市的边缘位置,而叶峥他们所在的这个街道,主要是一些三四层楼的商铺,并没有高楼大厦。这无疑减轻了他们的救援难度,也增加了人员的存活希望。混凝土块被搬开,里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一束手电的光照进去,里面的景象露出来,却又令在场的所有人动容万分。这是一个两块楼板呈倒V形形成的狭小空间,但这个小空间并不是两块楼板互相支撑形成的,而是分别用两个人的背顶着的。
一对年轻人,一对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夫妇,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跪着,身子都是向前微躬,低着头,两个身子的肩膀位置紧紧地贴在一起,手握着手。于是他们两个人的后背顶住了两块楼板,而他们两个人身体中间则形成了一块不大的空间。就在这块空间里,有一个包裹着的毯子,大概二尺长,鼓鼓的。
好像是叶峥他们的动静惊动了毯子里的东西,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来。萧琪的身子小,钻进去看了看,然后把毯子抱出来,打开毯子的一头,露出一张正在哭泣的婴儿的脸。也就是五六个月大小的婴儿,哇哇大哭着,萧琪抱着它,轻声哄着。
“两个人都死了。”萧琪说,就流出了泪。就像是年轻女老师婷婷用自己的身躯架起了学生的天空,这对夫妇也用自己的生命为孩子构造起了一片天地。就在这脏乱不堪的钢筋混凝土间,就在破碎的地板砖和家具旁边,就在四向倒塌的梁柱间,他们用自己的身躯顶住了两块楼板,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孩子的平安。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还不会说话的婴儿,大概只是饿得吓得哭了,想要得到父母的安抚。
但他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旁边的英子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轻声说道:“我要把这按事情发在微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