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鸿此刻紧闭着双目，他此刻只觉得头晕的很。
白衣人和青衫男子对战，虽然没有很宏大的场面，但大道至简，而祁鸿又想要观看二者的大战。
结果就是祁鸿差点没直接昏死过去。
仅仅是一眼，就让他精神消耗一空。
此刻的白衣人和青衫男子，在天空之中大战，仔细看上去会发现，他们似乎处于另一片时空。
他们本尊都是能够干扰时间长河的存在，纵然只剩下一道消耗不知多少岁月的意志，但依旧强悍得可怕！
祁鸿不再试图观看双方大战，此刻他脑海中回想着青衫男子的话语：
“这不是你的意。”
祁鸿陷入了沉思。
他不用任何借力，就能够催发蜉蝣剑意，而且毫无疑问，这是他自身之力。
对于蜉蝣剑意，祁鸿的领悟还是相当深刻的。
剑意凝聚成线，无比锐利，杀伤力很恐怖。这是第一层，第二层“撼树”，说到底其实和武夫所持心境本质上是相同的。
无畏。
一往无前，心怀不惧。
这是一种“意气”的提升，是一种质变。
祁鸿觉得蜉蝣剑意很适合他的缘故，多半还在于此。
蜉蝣剑意将“无畏”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祁鸿心思全在“剑意”之上，青衫男子的那一句：这不是你的意，让祁鸿有些困惑。
这就是他悟出的剑意啊……否则没有了蜉蝣剑子留在他体内保命的剑意，他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变出蜉蝣剑意来吧？
祁鸿想得入神，竟一时忘了自身处境之危险。
不过就算他注意到，也没什么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白衣人的手法，反正他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他此刻最大的依托，说到底还是纪灵。
不知为何，祁鸿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他自己没有去思考过，为什么他会把纪灵当做最后的底牌。
而此时纪灵连个屁都没放，祁鸿自己又太弱小了，无力反抗，索性就不去想自身的处境了。
如果他最后还能够活着走出去，此时悟剑意还有助于他战力的增长……死了的话，万事皆休。
忽然，祁鸿感觉身下的石头在震颤，天空似乎也在摇晃。
“要塌了！”
祁鸿心中猛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个场景他见过，就在流云国京城，天楼分部驻地驻地崩塌之前，和这很相似。
而白衣人忽然扭头看向祁鸿，隔着虚空遥遥一握。
祁鸿感觉自己被一座天地给压住了。
青衫男子趁机一剑刺入白衣人的心脏。
剑意爆发，白衣人胸膛炸开，然而下一刻又恢复如初，就连白衣都没有破损。
他脸色苍白，身形更加虚幻。
白衣人忽然冲向祁鸿，竟然不顾青衫男子恐怖的攻势。
祁鸿眼前一花，顿时感觉头痛欲裂，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瞬间掌控了他的肉身。
识海由金转黑，只剩下中间一小块依旧保持原状。
那个位置是他还没有蕴养出来的神魂。
还有纪灵。
黑色迅速蔓延，就要覆盖仅剩的一片金色识海。
忽然，祁鸿的神魂睁开双目，爆发出一股神魂之力，抵抗黑色的侵袭。
祁鸿的神魂之身展开双臂，撑起一个金灿灿的罩子，下一刻黑色便扑击在上面。
祁鸿的神魂露出痛苦的神色，那种黑色的力量很妖邪、霸道，一次冲击，祁鸿就差点坚持不住。
黑色再度发起冲击，如同黑幕的海水向祁鸿的神魂涌去。
轰！
轰！
轰！
祁鸿的神魂剧烈震颤，从眉心开始，一条裂痕一直向下延伸。
他的神魂几乎被震裂。
金灿灿的小罩子迅速缩小，仅剩三尺之地。
祁鸿陷入了绝境。
外界。
青衫男子脸上浮现出怒色，此刻的祁鸿被一团黑色力量裹住，而白衣人则是一脸淡笑地看着青衫男子。
此刻白衣人的身形极度淡薄，几乎全透明。
他不顾一切接近祁鸿的代价，就是差点意识被青衫男子彻底斩灭。
所幸，他成功到了祁鸿身边。
青衫男子背后出现一座泛着银白光的大山，磅礴如天鸿的剑意徐徐升起，上方的天空都被剑意搅碎了，只剩下一片片虚无的黑暗。
剑山。
青衫男子此刻能够动用的手段不多，和白衣人一样，他们都是一道意志，一道不完整且将要消散的意志。
这剑山便是青衫男子早期练就的一门神通。
后来更是补上了无数神剑，那一把把闪烁着银光的物件，就是那一把把神剑。
他炼就了那个时代最为顶尖的杀器之一。
不过此刻剑山也只是虚影而已，剑山本体随着本尊，早已不知遗落到了何处。
剑山虚影一出，这座天地更加破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碎。
白衣人看见这座剑山虚影，脸色巨变。
没有丝毫犹豫，他便化作一道白光，冲向祁鸿眉心。
剑山虚影一动，下一刻出现在白光之上，化作一道剑气，斩在白光之上。
白光直接被斩断，白衣人传出一声惨叫，他几乎要被彻底磨灭！
“可恨那人太强大，我连一丝大道都不敢留下，否则我必复苏成功！”白衣人的声音充满了恶毒，再也不复之前的儒雅。
剑光不断磨灭白光，白光也在反抗。
只要祁鸿识海彻底被侵占，那么他就有复盘的希望！
白衣人不甘就此陨落！
他本是那个纪元中神道的第二人——第一人是那纪元之主。
他本该拥有漫长的寿元，天地不朽则他不灭。
然而那位找上了他，以纪元之主的身份，让他随着出战。
他不敢反抗。
虽然他走到了神道的尽头，甚至已经掌控了神道，然而他依旧不敢反抗。
仙道与神道是天地最原始的大道，万千之道，皆可归入仙神二道。
就是那么强悍的他，面对那位时，却依旧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他超出了“道”的限制，不在神道，不入仙道。
那位以神道为基础，融合上古纪元的法，开创出独特且强悍的五行修炼体系。
最后没人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
然而，那位从出世便无敌的纪元之主，却在某一天伤痕累累的归来，他身上沾满了不详的气息，那是他有史以来最为狼狈的一面。
那位无敌的纪元之主……居然败了。
而后就是各种安排，集结天地间最强大的那些存在，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只要是那个纪元中的生灵里强大的存在，都被他集结在一起。
纪元之主以整个纪元之力，渡过时间长河，去征战。
最后的结果……
很显然，他败了，彻底败了。
纪灵知道，那位在陨落之前，以无上伟力将那个纪元从时光之中隔断，做出了最后一击，和劫难一同被封印在时空的某个角落。
纪元之主和他的纪元，从此在世间没了痕迹。
白衣人只是一道意识，在本尊离开之后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但他却在本尊离开不久之后，就感受到了……本尊陨落！
这让他充满了恐惧，同时也期待着有人能够进入这片密地……
这一等，就是无尽的岁月。
没人进来。
他不知道，这个天地已经陨落了。
整个纪元都死去了。
……
纪灵的苏醒，凶坟彻底洞开，都预示着一件事：封印已散，大劫难将要来临。
这个死去的天地依旧做着最后的努力。
它把最后的底蕴全部放开，赠与这个时代的生灵。
纪灵未死，那么希望依旧存在。
……
祁鸿识海之内。
黑色力量几乎贴上了祁鸿的神魂。
祁鸿几乎要绝望了！
不过，他依旧在做最后发努力。
只要他意志尚存，那么便绝不投降！
忽然，远处的黑色浪潮向内回缩，瞬间聚拢，形成一个人形，一张人脸带着淡笑浮现。
而祁鸿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压力。
白衣人的意志进入了他的识海。
祁鸿的神魂看向白衣人的意志，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这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男子，名为魔。
他一步步走来，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他就要复苏了，而外面那个家伙终究是要消散的。
他要在这个时代，绽放属于他的光辉。
白衣人一步一步接近祁鸿，在他身前停了下来，淡笑道：“臣服，我带着你一起踏上神道之巅。”
祁鸿看向白衣人，眼神坚毅。
臣服……他要真放弃抵抗，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世间。
白衣人见祁鸿的眼神，毫不在乎地笑了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祁鸿眉心。
由神魂之力撑起的防御，瞬间告破。
修长的手指按在祁鸿眉心，刹那之间，祁鸿的神魂由金转黑。
而祁鸿的神魂也在这一刻僵直住了。
面对白衣人的夺舍，他没有丝毫办法，连阻挡他一瞬都做不到。
恍然间，叹息声出现：
“他是上个纪元神道最强大的魔神，也是神道最后的辉煌。”
“纪灵……”祁鸿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他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看见一朵金色的火花从白衣人的胸膛一穿而过。
而且火苗之中，有一座微小的紫色府邸。
不待白衣人做出反应，纪灵再度出声：“原本念在你与他一同对抗大劫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对于你的复苏我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偏要夺舍这家伙……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选中的人吗？！”纪灵的声音猛然高昂起来。
看起来不可一世的白衣人，此刻眼中满是恐惧！
这朵火苗……是那人身边的灵物！
白衣人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威严无比的身影，他就端坐于王座之上，高大的身躯无比伟岸，在他肩上，一朵火苗雀跃着。
那人眸子半睁半闭，似是在休息。
忽然，他睁开双目，眼眸中投射出无比恐怖的力量，跨越时空，直透万古，朝着白衣人轰杀而去！
刹那间，时光都凝固了。
那人看似随意撇了一道目光过来之后，便扭头看着肩头的小火苗，笑着道：“你在向我求援。”
小火苗摇曳着，一股奇妙的力量从它身上弥漫而出，流过万古岁月，在时光中显现。
“我看不到未来，一片黑暗。”小火苗出声道。
男子淡笑着，有些苦涩：“所以我还是失败了？”
小火苗摇曳着，道：“未来不可预知。”
男子忽然将悲伤一扫而去，哈哈笑道：“至少……未来你还在。”
这段短暂的交谈是秘密的，不为人所知。
甚至从那人睁开双目之后，画面就定格了。
祁鸿识海中。
白衣人如遭重击，来自过去的伟力降临在他身上，在磨灭他的大道，而这也是在直接磨灭他这道意识。
隔着无尽时光，这股伟力已经被消磨得所剩不多，然而对于白衣人来说，他也只是一道意识。
同样是灭顶之灾。
祁鸿的神魂得以抽身而出。
祁鸿看见纪灵在笑，笑得极为张狂放肆。
它身后的虚影，祁鸿仅仅是看着，就觉得心神被震慑了。
“纪灵……”祁鸿轻轻喊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鸿总觉得那朵小火苗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纪灵听见祁鸿的呼喊，止住了笑。它看向白衣人，双目之中尽是威严，它此刻如同俯瞰天地的伟岸生灵。
小小的身躯，无尽的压力。
白衣人心神恍惚，充满了不安，此刻更是忍不住想要臣服。
这就是那位的气势！
如同高高在上的天之帝君，俯瞰星空万物。
目光所及之处，便是疆土。
他隔着万古时光，一样可以震慑万物。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白衣人忽然激昂地大吼大叫，状如疯魔。
他白衣转黑，如同墨水一样的黑；他的眼神变得邪异起来，额头上一朵鲜红妖异的火焰状纹路。
他是魔。
那个纪元的魔，神道的顶点。
“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一切都是虚妄！”他疯狂吼叫，然后猛然看向祁鸿的神魂。
“彻底磨灭你的意识，我就能够复苏……我要重新魔临天下！”
祁鸿看见了无尽的黑向他涌来，生死之间有大恐惧，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武夫那坚固的心境再次动摇。
若是别人，恐怕直接心境破碎。
然而，他祁鸿没有。
他师承疯老人，那个敢于天战的疯子，那个世间第一武夫。
但不管祁鸿心境如何坚定，但面对绝对力量，他已经无法反抗。
无尽的黑暗包裹住了他，祁鸿只觉得自己沉沦在无尽的汪洋深处，周围只有黑。
恍然间，祁鸿眼前浮现第一次见疯老人，第一次见蜉蝣剑子在天上一剑斩敌……他只觉得可笑，原来自己这短暂的人生，除了蜉蝣剑子，除了疯老人，除了那个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就再没一个让他记忆深刻的人了。
祁鸿自嘲，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那么孤独。
画面一转，无尽的黑暗之中，忽然透出一丝光亮，一朵小火苗从黑暗中一跃而出。
“还有纪灵吗……”
祁鸿喃喃自语，在最后，一张陌生的面孔忽然浮现，那是一个少女，美颜动人，却又冷若冰霜。
那个曾经救他一命的少女，洛姑娘。
忽然，一座紫色府邸闯入黑暗，府邸周围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金色的火焰燃烧着，让浓稠如墨的黑无法更进一步。
“小屁孩，撑住了！”纪灵的声音在黑暗中响彻。
祁鸿望向紫色府邸，声音就从那里传来。
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紫府，此刻显得无比神圣。
这也是维持祁鸿意识的最后一道关卡。
祁鸿知道，如果他连现在的意识都无法保持的话，那他将彻底灭亡，自身的一切都会被白衣人掌控。
祁鸿识海之中，一朵小火苗幽幽悬在祁鸿神魂的头顶，护持住他最后的意识。
祁鸿的神魂几乎全部漆黑，只剩眉心一点金光。
最重要的，还是白衣人……此刻称做黑衣人更加合适。
他一只手臂已经捅入祁鸿神魂的胸膛，周围如水一般，在于和祁鸿的神魂融合——确切的说，是在夺舍。
小火苗此刻显得有些愤怒，但却无可奈何。
这个家伙本就是魔道出身，他此刻只想着要复苏，要重临世间。
哪怕是那一位都没能够镇住他。
或许镇住了，但……他疯了，早就疯了！
此刻，白衣人也很不好受，他的情况比起祁鸿，也差不了多少。
他被纪灵引来过去那位的伟力，穿过万古时光，差点磨灭。
外界，他也被青衫男子几乎一剑斩死。
祁鸿识海之内的，是白衣人主要的意识。
外界，青衫男子斩的，是白衣人“金蝉脱壳”之后留下的“壳”。
纵然青衫男子发现不对劲，但也晚了。
祁鸿肉身散发黑气，如同魔头，他眉心一个邪异的火焰纹路若隐若现……
青衫男子忽然把手中剑意所化的长剑，透过火焰纹路，刺入祁鸿眉心。
那邪异的火焰纹路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瞬间被镇压下去，消失不见。
青衫男子死死盯着祁鸿。
剑意融入眉心。
这剑意本就来自祁鸿自身，所以进入他识海不会造成很大的压力。
如果青衫男子也选择进入他识海的话，白衣人的夺舍可能会失败，但祁鸿一定是活不了的。
他的识海没那么坚韧，承受不了他这种存在的意识。
白衣人的意识，那也是被极大的削弱了，甚至差点被青衫男子斩灭，加上他自己在压制，所以祁鸿识海没有立马崩溃。
青衫男子此刻只能为这个少年祈祷了。
希望他能够挺过这一关……纵然这个希望很渺茫。
想着，青衫男子的目光逐渐凌厉起来，他看向气息不稳的祁鸿……如果醒来的是白衣人，那么他会不顾一切，牺牲这道仅存的意识，也要彻底斩杀白衣人！
这个时代没有那位一样的存在，甚至可能连他这种等级的强者都没有，那么白衣人一旦借着祁鸿的肉身复苏，那么将会是一场人间浩劫。
魔，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的称呼。
青衫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一指点在祁鸿眉心，一道白光一闪而逝。
“这是我在保留最后一击的情况下，能够给你最大的支持了。”青衫男子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