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虹赌的就是黎忘忧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国人都有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而且黎忘忧是封雍的妻子,她敢告自家老公的奶奶吗?
那这个婚她是不想要了吧!再况且封家的人也不会允许她如此胡作非为。
谁知黎忘忧接招接的那个从容,满脸的“你敢死我就敢埋”,并且还甩出了王炸,于瑜本人和季泰松的遗言。
这两样就炸的萧氏面如土色,摇摇欲坠。
封柏森老激动:“小瑜!她还会回国,我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黎忘忧微抬下颚,波澜不兴的眄视着他:“见到她干什么?让她看到你认贼作妻,并且过的很滋润?”
“如果是真的,我会还她一个公道,并向她道歉!”封伯森满面愧疚。
“要怎么还她一个公道?你话别说的太早了。”黎忘忧扬了扬眉,不予置评。
萧氏刚要张嘴,封柏森又压住她,央求黎忘忧:“你把剩下的事说完,我想完完整整的听完这件事,行吗?”
黎忘忧抬眼看了封雍一眼,封雍冷静地走到她的面前,高大俊美,眉眼沉静:“你说,我也想听听,总觉得你把这些事放在心里,我们夫妻不能交心。”
黎忘忧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神色莫测。
过了几秒,她红唇轻启,几乎是说给封雍听的:“当年,封老将军指派查于瑜下落的那位手下,得到黎静静就是于瑜女儿的消息,便想着传回帝城让封老将军知道,可是他不知道,他们这个小团队早被人渗透,中间出了内奸,而这内奸便是你奶奶的人。”
封雍漆黑幽亮的瞳孔一缩。
封伯森大声追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黎忘忧有些恼怒的抬头,提高了些音量:“我是说,你当年派去寻于瑜的人,中间出了叛徒,有两个人早被你老婆收买了。而你老婆深藏不露,她早知道你在暗中寻找于瑜却故作不知,即便是知道她也是装着鼓励你的样子,满口仁义道德,假模假式一脸热心的支持你寻找于瑜。实际上她心里在想什么,恐怕连你这个杀人无数,纵横沙场的将军也要不寒而栗!”
她眼里有熊熊的火苗在燃烧,但是她控制下去了。
随后,她又换了平常的语气,冷淡而带有些麻木地说:“萧氏的人先把消息传回,萧氏便立刻做了安排,她知道不能让黎静静活着,也不能让封老找到于瑜,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黎家本来就遭季家利用,而后又因为楚凌扬成为弃子弃之不用,这两家的关系那才叫一个冤孽与尴尬!黎家在那里让季家觉得如芒刺在背,更让余姿琪如鲠在喉!封老夫人就利用这一点,派人到南市去灭了黎家,并放火烧了黎静静与她的父母亲。”
她顿了一顿:“而在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那就是在萧氏派去的人中,有一个是乔装打扮过的雷五。雷五那时候已经在季家替封家做卧底了,他接到上级的命令,要去南市灭姓黎的一家……他还很奇怪,因为,他第一不知道这是萧氏冒充封老将军下的命令;第二:是疑惑不知道黎家因为什么事而惹上了封家。”
她敛下长睫,声音变冷:“但是上级的命令不可违,雷五还是去了……不过,他知道季家的姑爷和黎家关系匪浅,楚凌扬夹在中间,他有点发憷,又有点于心不忍……故此,他并没有亲自动手,他只是跟着萧氏派去的人,一起去南市走了个过场。”
这时,她的嘴角讽刺地往上翘了翘:“然而命运之神就是有点奇怪,雷五在南市遇到了季家的大小姐余姿琪,而余姿琪正是来南市对黎静静不利的,雷五一向爱慕她,又深深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便立刻嘱咐她回帝城,不要再来淌这趟浑水了!”
“为了帮到余姿琪,雷五不惜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给她看,并让她相信,已经有人会去帮她除去心头大患,让她放心好了。雷五又对她撒谎,说自己是不放心她,所以来暗中保护她的,让她安心回去。”
“余姿琪只要自己的目的能达到,再加上雷五编的谎言也算滴水不漏,她得知黎家要遭大祸,又害怕自己的行迹被楚凌扬发现,于是便犹如惊弓之鸟一样匆匆回了帝城。”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封柏森一眼,唇边露了些凉薄的笑意:“但是封老派去寻于瑜的那几个手下便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被你老婆渗透的内奸不是杀害便是弄的莫名其妙的失踪,后来都没有什么信息了。”
封伯森拳头捏得死紧,双眼充血,目眦欲裂地瞪着萧氏,磨牙一般地低愤:“你可真能耐啊!就是这样一手帮我操持家务的?在你手上,到底还沾了多少人命?”
“少冤枉我。”萧氏垂眉敛目,冷漠地抿了抿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说这些事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那我还说她杀人了,你们信不信?甭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不会认!”
封伯森气的想抽她,封雍握住黎忘忧的一只手,烦躁地皱着眉头阻止:“爷爷,让忧忧把话说完好吗?孰是孰非,很快就清楚了!”
黎忘忧瞥了他一眼,想从他的大掌中把手抽回来,未能成功。
她两排长睫扇了扇,便道:“无非就是你奶奶派了几位杀手,装做劫匪去黎家打家劫舍兼杀人放火,他们原本是要连我这样的一个小娃娃都不放过的,偏巧我命大,叶致远发现了我家的异样,翻墙闯入了我家……”
封雍沉着脸,性感的双唇抿紧,抓着老婆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
观景台内也一片沉默!
后面的事,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
叶致远的身手很好,他闯入了黎家,那帮匪徒怕被他发现,于是只得丢下小娃娃,甚至都来不及对黎静静都多补几刀,这才有了黎忘忧的活命。
“我活下来很不容易。”黎忘忧又道:“而我姨妈和姨父,还有我姐姐,是因为他们一点都不知情,萧氏这才没有派人祸及他们,否则今天哪还有我的欢欢姨妈和姐姐。”
“我继续听你鬼叫!你就继续血口喷人吧,我看你最后能把我怎么样?”萧氏有恃无恐,神情傲慢地看着黎忘忧。
黎忘忧对她笑了笑:“你一定很后悔,当年没有把我斩草除根吧,不然,你后来也不会再次叫雷五来杀我!”
封雍眸色一沉,握着她的手再次一紧。
“就是季媚媚结婚的那一次。”黎忘忧看着他,淡淡地道,这事她以前没有对他说过:“雷五接到封家的命令,任务是除掉我。雷五有点怀疑,因为他觉得我没有妨害到封家什么,为什么就下了这么一道非要把我弄死的命令。”
“他去问潘功红和卓炳奎,潘功红和卓炳奎是宫家的亲戚,一向为你大堂姐封都兰所用,同时也听老太太的指派。”她微眯着眼,看着老太太:“这两个人仗着是你大伯母娘家的亲戚,便有点夜郎自大,见雷五来问,这两人索性便把实情告诉了雷五。”
“雷五听到后,如遭雷击!他没有想到一位大将军的夫人会这么胆大包天并丧尽天良,瞒着大将军干出这么多事!而他已早早参与到其中,想脱身已经难了,再说他还有家人……潘功红和卓炳奎也很猖狂的告诉他,如果他这次不能按老夫人的命令行事,那他的家人就等着死吧!”
“所以才发生了后面那些事。”封雍一把又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用了用力,接着她的话道:“在季媚媚的婚礼上,雷五被迫设计杀你,他知道自己不成功便会成仁,所以便想到了自杀,并去向余姿琪表白。”
“对,他还留了一颗水钻给我。”黎忘忧点了点头:“又留了很多线索给余姿琪,还留了一封信给季泰松。他留一颗水钻给我,除了想告诉我,要杀我的是一个女人,并且他还在那颗水钻上煞费苦水地刻了一个字,只不过要用特殊的药水浸泡,那个字才会显现出来。”
当初,雷五要交给黎忘忧的那颗水钻,余姿琪其实检查过。
不过她不是什么间谍和特务人才,见那颗水钻小小一颗,又不贵重,用放大镜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她心里头虽然狐疑,但还是决定卖个人情,给黎忘忧。
黎忘忧拿到手后,稍微一琢磨,便用特殊的药水把这颗小水钻一泡,小水钻的一个菱形面便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萧”字。
此刻封雍嗓音沉沉,带着点嘶哑地问:“是个萧字吗?”
“对。”黎忘忧颌首。
封雍缓缓将头转向萧氏:“奶奶,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忧忧当年有难,她让人拿着我的平安扣寻来我家,您都能见死不救!您还私自扣下了她的平安扣,说是信物不翼而飞。”
敢情忧忧是他奶奶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萧氏面沉如冬日霜雪,冷硬地回:“没影子的事也往我身上栽赃?”
程千烨听到这里却怔了一怔,他夹着烟,目光有些奇怪又深思地看向封雍。
封雍斜挑长眉,看我干什么?
程千烨吐出嘴里青白色的烟雾,撇了撇唇,原来早下手了啊!还瞒着他们,对一个小萝莉下手,他也好意思?
封雍暗暗给了他一个眼刀,自己太迟钝,怪谁?
他不理程千烨,转头再次看着萧氏:“奶奶,无凭无据忧忧不会说这么多事,她和您无冤无仇也没有必要栽赃您。我是尊敬奶奶的,但是奶奶,咱们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咱们就承认;没做咱们也不往身上揽,总之事情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您难道想事情越闹越大,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付明慧此刻问:“我们娘俩现在能不能回去?先前的误会已经说清楚了,我道歉,希望忧忧原谅我,我们现在能不能走?”
封伯森气呼呼:“都听了一半,你还想跑?”
“……”付明慧。
程千烨也很无奈,拉了拉母亲:“都深陷泥潭,您还想着怎么脱身?”
付明慧哭丧着脸,觉得好崩溃!
萧氏沉着脸,一言不发。
实际上,她正如黎忘忧所说,很后悔当年没有将她斩草除根。
不过当年那种情形,她亟欲湮灭证据,又要杀人灭口防止消息泄露,一时也没顾得上一个小奶娃,再加上后来也怕对黎家赶尽杀绝引起人的怀疑,所以她便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文章。
没想到这个小崽子长大之后,这么讨厌!早知道如此,她当初说什么也要除掉她!
后面害她想了好几个办法,都未能除掉这个贱胚子!
而此时封柏森却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小瑜呢?你不是说她当年犯了旧疾,昏了过去?”
黎忘忧抿了抿唇:“于瑜陷入昏睡,病情加重,陪她回来的那一行人员担待不起,于是他们便把她悄悄弄回本国,她这一病,便好长时间都浑浑噩噩,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因为如此,她错过了救自己女儿的时间……”
而且于瑜这一病,还触怒了她的王上老公。
这位王本来就不想她记起以前的事,巴不得她和Z国永远也没有关系,偏偏这次她还偷偷跑回Z国,并把自己的命都差点丢在故地。
这位王在一气之下,命人对于瑜封锁了Z国的消息,并且重重责罚了她身边侍候的人,勒令他们永远也不许对她提起Z国的任何事情。
幸而有一位侍医对于瑜还算忠心,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偷偷来了一趟Z国。
这位侍医便是当年叶致远抱着黎静静在街上行尸走肉时,碰到的那个黑袍人。
黑袍侍医平时侍候于瑜,除了医术很棒,她还懂点西方古老的巫术和邪术,为了替王妃保住她女儿的尸身,她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叶致远也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这是他们为了保住黎静静的躯壳所想出来的办法,而那位王,在过了几年后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
此刻,她对他们道:“你们不是总怀疑我为什么天赋那么好,小小年纪便能考上龙华名校,后来又能进入少年盟吗?这其实完全是于瑜那位老公的功劳。”
于瑜的老公不想黎忘忧总是受人的欺负,便派了人来保护她并训练她。
但同时他又很痛恨季泰松,想到黎忘忧和季泰松有血缘关系,他便决定让黎忘忧越变越优秀,然后去找季泰松复仇——这种死法,对季泰松来说应该很痛苦。
于是便有了黎忘忧七岁被人掳到山上去的经历,更有了余姿琪派来的人再也伤害不到她的事。
再后来,余姿琪便没有再做蠢事了,而她也过了几年太平的日子。
她把事情简短的对他们讲了一下,最后说道:“这一切可以说都是一个阴谋,当我能独当一面后,于瑜真正苏醒过来,她来找我,并要我帮她调查当年的事。”
她看了一眼封雍的奶奶:“封老夫人,建议你不用做垂死挣扎,因为于瑜已掌握了你大量的犯罪证据,她十天后会回国,到时与你对簿公堂,季泰松的遗言;栩栩的证词,都会成为扳倒你这棵大树有力的证据!”
说完,她挣脱封雍的手,洋洋洒洒的提步往外走。
几个人都神色各异,封雍追了过来:“你去哪?我们一起回家,你别到处乱跑!”
黎忘忧站定,抬手,很温柔地替他轻轻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灰,眼波温柔似水,语气也柔:“封先生,十天以后,我会站在于瑜的那一方控告你们家,而你,将会站在被告的身后成为无力辩解的一方,所以封先生,快去找证据救你的奶奶吧,别在我这里蘑菇时间了。”
……
一出了瑜园,她便给火爆玫瑰打电话:“季绍楠那边别管,如果萧雨虹派人去季宅找季泰松的遗言,季绍楠的人不是吃白饭的,会叫她有去无回。”
“开始了吗?老太婆要有动静了?”
黎忘忧坐在小馨MM开来接她的保时捷里,纤指笃定的在椅柄上敲了敲:“已经被我逼入了绝路,再无动静她就真的死了,她不会坐以待毙,她那种性格总以为博一下自己会有希望。”
“那我们今晚去偷栩栩?”火爆玫瑰磨刀霍霍。
黎忘忧勾起唇角:“嗯,薄暮阳上次摆了我一道,弄了个灵媒女出来,又和季家联手把我坑到了鬼洞,我也只是小小的回敬他一下,让他知道不是人人都可以给他算计的。偷了栩栩之后,让他和萧老太婆去狗咬狗去。”
“耶!”
隔着手机,都能感觉火爆玫瑰比了个很装嫩又中二的剪刀手……
黎忘忧又弯了弯唇,对好友道:“帮我安排一下吧,我要尽快去H国。”
“咋啦?于瑜不行了?”
黎忘忧的心情顿时有点沉痛,叹了一口气:“都是这么大年纪了,要不是心里有点挂念硬撑着,只怕早走了……”
少倾,她切了电话,双眼平静地直视车窗外,没有季泰松的遗言,也没有栩栩的证词,更没有于瑜,但是,她这一次就要让萧雨虹死无葬身之地,并且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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