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终于聚焦。
他猛地清醒过来。
“没事吧？于尘？”对方关切地问道。
“这个人是……”于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和善的面容。
鬓角微微有些泛白。
似乎觉察到于尘的注视。
柳子仁抬手把过长的头发夹在耳后。
“害，最近家里事多忘记理发了，于尘你上班别那么拼啊，等你有空我们一起去理发店！”
于尘陷在长长的震惊中，很久都没抽离出来。
子仁哥。
他不是在好多年前就被老板辞退了吗？
“于尘——”柳子仁走到茶水间，远远地朝于尘招手，口型道，“过来喝茶啊！”
于尘僵住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以前的老同事，重新出现在公司？
子仁哥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老。
编故事也要编得像样点啊！
于尘快速站起身。
由于力气过大，差点碰倒椅子。
他摊开双手。
由于癌症化疗导致的大面积斑点不见了。
镇定剂在静脉处留下的针眼，也统统没有了。
“不是——”
于尘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饱满、富有弹性的肌肤质感。
由于病魔的侵蚀，导致的脸颊凹陷……消失了……？
“怎么回事？我好像、好像变年轻了？”
当于尘说出这个结论之后。
一整个蒙圈了。
勉勉强强拼凑起一些记忆碎片。
他记得自己被刘耘程打了。
头部受伤严重，倒地不起。
之后……他的人生便被画上了句号。
“红尘客栈风似刀，
骤雨落宿命敲，
任武林谁领风骚，
我却只为你折腰……”
熟悉的歌曲。
当年追求老婆徐蒙蒙的时候，经常在KtV唱周天王的《红尘客栈》。
“于尘，你手机响了。”
另一个工位的同事提醒道。
于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工位的电脑键盘上，摆着一台手机。
黑色的小米3。
手机支持的网络还是3G的。
于尘拿起手机。
来电戛然而止。
他手指划过老式屏幕。
没有面容解锁。
四位密码锁。
输入自己的生日1208——
密码错误。
此刻，于尘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这台小米3，是他入职公司之后用工资买的。
密码……
他输入0414。
解锁成功。
4月14日。
徐蒙蒙的生日。
手机进入主页面。
桌面照面，于尘搂着一个青春逼人的女孩。
女孩笑得很幸福，月牙一般的眼睛，鸦羽般的睫毛。
于尘的呼吸一滞。
这是他的老婆徐蒙蒙。
在度过了10年密不透气的婚姻生活之后；
在被老婆戴了一顶绿帽之后；
在被好兄弟和老婆联手杀害之后……
于尘的人生清零。
一切，
回到了10年前。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被困在梦境里了？”
“或者……这里已经是地府？”
“黑白无常在哪里？”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离谱的事情？”
于尘瘫坐在办公椅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不对，我现在一定是在往生的路上了。”
“都说死之前会回忆一遍人的一生。”
“现在一定是在回忆。”
那为什么，偏偏回到了10年前？！
“于尘。”
有人喊他。
于尘的心中漏了一拍。
那一秒，呼吸滞住，时间停摆。
徐蒙蒙。
“于尘？”
徐蒙蒙又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是于尘熟悉的。
少了算计世故。
平添了几分青春温润。
不，不是平添。
是回到了10年前。
于尘手肘勉强支持在办公桌上。
调节情绪之后。
他侧过头来。
“你怎么了？”徐蒙蒙关切地看了过来，“我发你qq你都没回我消息。”
于尘的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
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怎么也在？
“发消息你不回耶。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徐蒙蒙的表情淡淡的。
见于尘没说话。
徐蒙蒙上前两步。
“于尘，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唉。”
稳定情绪之后的于尘，坐在工位上，抬眼对上了徐蒙蒙的视线。
只见她的双眸中倒是刻着几分关心。
“你没事吧？”徐蒙蒙再问。
【“于尘，反正你就要死了！”】
【“等你死了以后，每年清明节我一定给你烧纸！”】
耳边嗡嗡嗡的，全是徐蒙蒙之前撂下的狠话。
呵，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
徐蒙蒙见于尘脸色不佳，柔声又道：
“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去药店买点儿保济丸？”
于尘站起身来。
1米86的身高，足足高出徐蒙蒙两个头。
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压迫感。
徐蒙蒙仰头看他。
于尘的表情在阴影中晦暗如深。
“让开。”
他走路带风，绕开徐蒙蒙大踏步地往外走。
“不是于尘，你这是闹哪样啊？”
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别人。
徐蒙蒙壮着胆子，上前拉住于尘手腕。
pia——后者应激反应似的，突然间打掉她的手。
徐蒙蒙没反应过来，古怪地看着于尘。
“你别跟我说话。”
“也别来找我。”
他声音不大，却透出极度的厌烦。
“于尘，你这莫名其妙的，到底怎么了？”徐蒙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脾气的于尘，令她如此陌生。
办公室门外。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
“于尘，你的声音大到前台那边都能听见了。”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于尘从幼儿园就认识的开裆裤兄弟、刘耘程。
于尘看见他，突然觉得无比恶心。
耳道内响声阵阵。
【“于尘，我劝你死之前做个好人！】
【金钱名利你带不下去，还不如留给我家蒙蒙呢！”】
于尘猛地摇头，努力甩开这些杂音。
拨开云雾，大脑渐渐变得一片清明。
他仔细分析，心中暗道：刘耘程和徐蒙蒙，在我死后的世界，也出双入对了吗？
尤其是看到刘耘程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什么好兄弟？狗都不如的男人，于尘把后槽牙咬得咔咔直响。
见于尘一副咬牙切齿要把自己剥皮生吞的模样，刘耘程有些发憷。
“于尘，你念念叨叨在说什么呀？”
面对这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皮囊。
突然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于尘的大脑褶皱中。
【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