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活动结束后,便是厨艺大赛。
农田旁的庄子上,早就搭好了简易的灶台和座位,按照崇元帝的意思,不可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所有人做好的菜用银针试毒,由宫女用公筷布菜,皇帝点评后,所有的菜色都会送给周围的百姓品尝。
一众皇子、大臣和少爷小姐们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的场面确实百年难遇,崔宛今起先还端坐着,慢慢地动作就变成了托腮、没有坐像。
旁边的嬷嬷见状轻咳两声,见崔宛今没有反应,她又打算凑近些,提醒她坐好。
哪想下一秒就传来了崇元帝含笑的声音:“无妨,做菜要些时辰,由着她吧。”
崔宛今吓了一跳,像是偷懒被家人逮了个正着一样,赶紧抬眼偷摸朝上方看去,却见崇元帝的眼神满是纵容。
她像被烫到了一样别开眼,掩饰一般地端起桌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不远处正在切豆腐的江卿雪所吸引,心里感叹一声,不愧是女主,做事挺认真的,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将刀功练得如火纯青。
一个时辰后,时间截止。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端菜的太监们面不改色地走到崔宛今的面前停住。
随着一道道或精致或喷香的菜摆上她面前的桌子,崇元帝也淡淡开口:“听闻太子妃近日胃口不佳,那便替朕试试这些菜吧。”
崔宛今莫名被叫到名字,脸上的呆愣表情不加掩饰,意识到所有的大臣和其家眷都朝自己的方向暗暗看过来,她猛掐一把大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垂着眼,支支吾吾了一下,还是委婉道:“宛宛怕是担不起这项重任。”
崇元帝坐在最上方,目光先是向下一扫,满含威严:“若哪位爱卿有想法,不妨提出来。”
接连跪地的声音传来,所有人垂下头去,不敢再乱看,满堂之上只剩下整齐划一的声音:“皇上英明,臣等皆无异议。”
崇元帝的视线又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声音明显柔和了些:“朕说你可以,你便一定可以。”
崔宛今揪着桌面台布垂下的流苏,心里暗暗吐槽,你这哪里是让大臣们直言不讳,分明是擅用权力搞一言堂。
心里是这样想,可表现出来的模样还是极为乖巧,站起身来微微屈膝行礼:“谢父皇恩赏。”
皇上独有的金龙卫还当了回杂役,搬来几张桌子摆在她的桌案两侧,摆明了她的主场地位。
只是面前的菜色太过让人眼花缭乱,甜的辣的咸的皆有,绿色黄色红色混杂,她的脑袋晕了晕,连忙求助似的朝裴修齐看去。
只是刚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或是紧张或是期待地盯着她的筷子。
是想看她第一口夹哪道菜吗?
她的余光还注意到周景安隔空望过来的微妙眼神,想到男女主毫无进展的感情线以及女主今日的精心准备,她的眼神一顿,示意布菜的宫女自己要吃那道文思豆腐。
眼见着宫女将自己做的菜式盛好一碗、端至崔宛今的面前,江卿雪的心里似乎被石子堵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指尖深深地嵌入肉里都浑然不觉,偏偏面上还要对崔宛今表现出恭敬之意,诸多明暗交织的情绪缠在一处,妒火骤然升腾。
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菜色,不是由皇上或太子来品尝,而是要由这个一无是处、样样都不如自己的崔宛今来评价!
她不能理解,崔宛今这个前朝余孽,为什么没有如梦里一般被火烧死,反而被人处处捧在手心宠上了天。
明明在梦中,那个享受了一切优待和纵容的人……是自己啊。
心里一片混乱,就连崔宛今喝完了一碗文思豆腐汆鸡汤,对她赞赏了一番都无所察觉。
身边的宫女愣了下,连忙出声提醒她:“江小姐,太子妃在夸您。”
江卿雪猛然抬头,一股无法言喻的心情在体内流窜,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恭敬地谢恩。
崔宛今又选了几样品相不错的菜色品尝,她还颇有心机地尝了几位攻略对象的菜,直到吃到从北方赶回来的裴云峥做的樱桃肉时,突然面色一白,喉咙里强烈的灼热感传来,控制不住地想吐。
裴云峥见到她选择了自己亲手做的菜,眼里的惊喜还未褪去,转眼间就无法呼吸一般,哑然失色。
上方传来崇元帝急促的声音:“快传太医!”
场面一度混乱,她半瞌着眸子,被裴修齐快步过来拥在怀里,用帕子捂着嘴,摆着头很是痛苦。
太医本就在殿外候着,闻讯后火速奔来。
菜色品鉴只能暂时搁置,所有人在堂外等候,等待着太医的把脉讯息。
隔着薄纱,太医跪成一片,领头的太医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为崔宛今号脉。
片刻后,他陡然面色一变,一抬眼,触到皇上、太子、六皇子沉郁可怖的眼神,他连忙躬身退后两步,跪地磕头:“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脉像如滚珠、流利圆滑,是乃喜脉无疑!”
裴修齐的表情赫然怔住,转而眼尾上扬,不可置信地将怀中的崔宛今搂紧,满目都是惊喜:“宛宛…我没听错吧…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吗?”
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平生第一次这般无措,他高兴疯了一般,蜷着指尖,轻轻抚上崔宛今的肚子。
声音微颤道:“宛宛,他是不是在动?”
崔宛今没好气地攥着他的指尖,看傻子一样去瞧他。
“这才多大啊,怎么可能会动?”
太医又是哐哐几下磕头,梗了梗脖子,随后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怀的…是双胎。”
他一说完话,满堂的太医皆匍匐下去,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
双胎生于普通农户人家和商户人家无妨,生于贵族和士族也能勉强做个“记号”了一起养着,可生于皇家…若是双男,则要一死一生。
满堂内针落可闻,裴修齐攥紧崔宛今的手,跪在地上,郑重地同崇元帝道:“父皇,儿臣有一请命,还望父皇应准。”
崇元帝却摆了摆手,眉梢间亦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不必多言,这是宛宛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你都须将他们当做帝王培养。我们裴家,从来没有一死一生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