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屋内接连传来了两阵嘹亮的啼哭声,在场所有人的心这才落回到了实处。
崔静双一直坐立难安,一看到薛妈妈的身影,就连忙站起身来,急声问道:“是男是女?”
她见薛妈妈的表情不太好看,便心下了然了,低哼了一声:“男的?那可不成,双男不祥,必须一死一生。”
薛妈妈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王妃,不是双男...是、是龙凤双胎。”说到最后,竟是都不敢去看崔静双的脸色,直挺挺地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砰”地一声,茶盏杯盘被掷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崔静双通红着一双眼,全身都在发抖。
褚霖亥都快高兴疯了,从不在旁人面前表露情绪的他,脸上头一次出现大喜过望的神色,完全不顾屋内的血腥气和嬷嬷的阻拦,直接急匆匆地就迈步进去了。
他颤着声音,满含爱意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崔宛今,喃喃道:“宛儿...”
崔宛今却瞥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褚霖亥紧握的拳头倏然松开,声音竟带上了些小心翼翼的诱哄:“宛儿,是我不好,可礼制在前,人情在后。王妃她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德行有亏,却并非大过,我若因为此事而惩戒于她,会令人寒心...”
屋内没有开窗,燥热与血腥味融于一处,崔宛今被系统屏蔽了痛觉,却莫名地感觉遍体生寒。
她淡淡地盯着地砖的某处地方,一言不发。
褚霖亥却是深深的不安,以崔宛今的性子,按照平时来说,定会开始大吵大闹、胡搅蛮缠,非得从他这里讨一个理过去才会罢休,此时的无声与冷淡,莫名让他的心脏处空落落的。
一瞬间,仿佛某样重要的东西离他愈发遥远。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良久之后,才道:“宛儿,王妃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对她承诺过,永不负她。但我爱的人是你,我也盼望你能懂得我的苦衷。”
“嗯,我知道了。”崔宛今将钉在地板上的目光移开,落在他的身上,神色之间满是冷漠,“王爷王妃天造地设、恩爱绵长,我晓得。”
心脏处传来阵阵的抽痛,褚霖亥捂住胸口,面色倏然煞白,薄唇微动道:“我会封你为侧妃,让王妃永不准踏入你的幽竹苑,再也不准支配你手底下的人。”
崔宛今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
十月下旬。
幽竹苑里的枫树叶子一片火红,如一个守护神一般立在院子中心,为小院遮挡了一整片天。崔宛今坐在枫树底下,手上执着一本启蒙书籍,正在为小小的崔雪遇讲解。
旁边站着海棠和明月两个大丫头,各自推着“摇摇车”,襁褓里头躺着两个白白胖胖、精神抖擞的小团子。
崔宛今如今很享受教书先生这个身份,还是因为古代太过无聊,以及崔雪遇又实在聪明通透的缘故。
不仅一点就通,还认真肯学,让人成就感十足。
另一个大丫头明心正提着裙摆,匆匆地往院子里头跑着,脸颊和脖颈上布满了汗珠,可她却因为太过兴奋而忘了擦掉。
终于跑到了崔宛今面前站定,明心的一双眼都笑弯了,欢喜道:“夫人,您种下的稻谷收了!一亩地产量八百多斤,差点把那些佃户都吓傻了!”
崔宛今并不意外,现代改良的精品杂交水稻,会在古代引起多大的反响,且这还是没有施肥过的亩产量。
“户部侍郎邱大人遣人来问,这稻种从何而来?”
崔宛今将书递给崔雪遇,才道:“是一位姓袁的先生不辞辛苦、倾尽一生培育出来的,又把这项技术传给了我娘,我娘又教会了我,你就这般去说。”
明心连忙点头:“是。”
粮食收成是国之大计,即使当今的皇帝再昏庸无道、腐败无能,也必定会重视土地的收成与亩产。
很快,宫里就传来消息,让崔宛今带着小世子小郡主一同参加今年的万寿节。
建元帝今年五十大寿,凡是五品以上的京官全部允许携带家眷参加,其他品阶的官吏以及地方官员皆准备了各地代表性的贺礼,倾尽大半家产只为博得建元帝欢心。
万寿节的举办地址选在了京郊行宫,耗费了几万劳役、花费了三年时间才铸造完工,主宫殿选用的琉璃片瓦、雕栏玉柱,连行走的地砖都是从地形复杂的西南布政司托运而来的,可谓是雍容华贵、奢靡非常。
此时的行宫宫道上,褚霖亥一行人朝赴宴的主宫殿位置行走,他走在引路公公身后,崔宛今与他始终相隔半步的距离,一旁是由两个丫鬟搀扶着的崔静双。
崔静双有些精神不济,勉勉强强地打起了精神,褚霖亥本欲让她在家休息,可她怎么也不肯。哪有正统王妃不去,反倒是让王爷和侧妃一起出席的道理?
崔宛今从崔静双身上淡淡地收回视线,唇角微微勾起。
她配置的这副药,能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丧失心智、摧残神经,进而产生幻觉,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行至大厅时,崔宛今正欲去他们对面的位置落座,却突然被褚霖亥握住了手腕。
她抬头直面褚霖亥,歪了歪头,似是不解:“王爷这是作何?”
褚霖亥薄唇紧抿,垂着眼眸望向她,手上的力道毫不放松。
“和我一起坐。”
崔宛今惊讶地抬眉,用了些力道想挣脱他的桎梏,伸出另一根手指指向对面:“王爷说笑了,您身边的位置是王妃的,我的座位在那边。”
褚霖亥压下心中的暴虐,声音不容置喙:“和我坐一个席面。”
崔宛今的表情也冷了,沉声道:“王爷,左侧属于官吏和正室,其他的女眷、孩童的座位皆在右侧那个位置,您还是不要在万寿节这天触怒天威。”
褚霖亥很想告诉她,就算是触怒建元帝,他也能安然收场,大不了起兵造反,让那个位置换一个人来坐。
但是...在弯月玉坠没有遗失的情况下,北方莫名将那笔巨额财富放了出去,他却一点都没有听到关于褚霖鹤的一丝消息。
临清王又蠢蠢欲动,万寿节这天,还真不是一个造反的好时候。
他掩下眸子的阴鸷,在崔宛今冷淡而疏离的目光中,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腕。
手中软滑的手被抽走,他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硬生生地撕碎了一般,褚霖亥清楚的知道,崔宛今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