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更好,省得她添堵。”平南王用力甩开百里裳英的手,愤怒的吼道。
百里裳英与百里裳红是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劝起。因为中榜名额一事,她们劝的已经够多了,可是她们的三妹都不听她们的话,宁愿被活活打死,也非得要秉公执事,气得她们也是火冒三丈。
百里裳英一板脸,朝着百里裳月使了个眼色,“三妹,还不快跟娘赔礼道歉。”
“我没有错,为何要赔礼道歉,国家选拔的是人才,不是臣子的心腹,国家需要的,是为人谋利的大臣,而不是官官相护的奸臣。”百里裳月非旦没有认错,反而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虽然依旧谦谦如风,儒雅风淡,却是倔强得很,将背脊挺得笔直。
平南王一听这句,恨不得再扇她几巴掌,将她活活打死。枉她那么多儿女中,最疼的就是她,结果,最让她的失望的也是她,“你这个逆女,不孝女,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你再去给陛下通风报信,吃里扒外的东西。”
“娘,您消消气,消消气,三妹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她怎么可能会帮着陛下来害咱们百里家呢,三妹,你跪下,马上给娘亲道歉,你看你把娘都气成什么样。”
“娘,您不能再打三妹了,再打下去,只怕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百里家要做的事了。”
百里裳英与裳红拼命拦下,这才将平南王给拦住了,平南王气得胸膛起伏跳动,差点气死过去,半天喘不过气来。
“娘……”
“娘你怎么了。”
“娘……”百里三姐妹一人一声,皆是紧张地看着平南王。百里裳月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不起,是孩儿不孝,孩儿不应该惹娘生气。”
平南王听到百里裳月的话,再看她儒雅的眼里泛着泪花,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
“娘,你看,三妹都知道错了,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好吗?三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是啊,娘,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三妹,三妹早晚都会明白咱们的苦心的。”
“百里裳月,我且问你,你刚刚去哪了?”平南王推开她们的手,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百里裳月,沉声问道。
“进……进宫了。”
“进宫做什么?”
“面见陛下。”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百里裳月猛然抬头,双拳紧握,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她如何与母亲说?
“三妹,娘问你话呢,你倒是回答啊。”百里裳红见三妹还在发呆,忍不住提醒道。
百里裳月低头,沉声道,“陛下说,只要母亲能够好好征讨水国,只要她在位,便不会对百里家动手,如果母亲执意要反,陛下也不会善罢干休的。”
“陛下怎么知道咱们百里家要反?是不是你跟陛下说的?”百里裳英忽然问道。
“没有。但是陛下早就猜到咱们百里家有谋反之心,娘,大姐,二姐,你们听我一句劝吧,咱们百里家该有的,全部都已经有了,咱们好好做一个臣子就好,别去造反。这次陛下明知母亲有谋反之心,还敢派母亲亲自出征,这分明就是要对付母亲的。”百里裳月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直视平南王,心中一片焦急,想要劝说母亲放弃谋反。
“娘,陛下她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水国与吴国势不两立,却突然起兵造反,国库空虚,陛下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两千万两银子,凌家落败,二十万大军,如今都握在陛下手中,陛下明知娘你会给她难堪,她为什么又要在文武百官面前这么做。娘亲,大姐,二姐,这些事情,你们都想过吗?”
百里母女几人纷纷陷入沉思。她们也在疑惑,不过那又怎么样,陛下想对付她们百里家的心,已经昭然若揭了,朝中百里家的势力被一个又一个的拔掉,再这么下去,百里家在朝中可就没有了。而且她们姓纳兰的那么没用,倒不如让给她们姓百里的。
“娘,放弃吧,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等把水国赶出流国国土后,咱们便一起辞官,一起回乡下,我们好好过日子,月儿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砰……”百里裳月的话才刚刚说完,便被人一脚狠狠踹了出去,砰的一声后腰撞到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疼得百里裳月眉头紧蹙,拼命忍住痛楚,重新跪好。
“混账东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孽障,你到底是不是我百里家的人?我们百里家的人,哪个不人中龙凤,哪个不是权倾天下,满腔斗志,可是你看看你,枉你身为百里家的女儿,居然想着回乡下种田,过那穷酸的日子,你个混账东西。”平南王的怒火再次被挑了起来,破口大骂着。
百里裳英与百里裳红也不再帮着百里裳月了。
她们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妹妹。放着宏图大业不要,还想着归隐山林。她们百里家的人,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她们就算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三妹,枉你念了那么多书,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陛下都要对付咱们百里家了,咱们还不反击吗?这个天下,多少年,都是百里家的人守着的,如今也该由咱们百里家的人当了。”
“就是,三妹,你太让二姐失望了。你难道不知道,要是我们成功了,那么娘就是当今女皇,我们都是皇女了,天下也是咱们百里家的,难道你想一辈子看人脸色吗?”
百里裳月恍惚一笑,笑容中有着浓浓的酸涩。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这样。
“三妹,陛下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只要你跟百里家断绝关系,就会保你一命?”百里裳英忽然问道。
百里裳月不言,只是低着头,可是她这个表情,足以让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了。
百里裳红一惊,重重的戳向百里裳月的额头,“你呀你,陛下那么跟你说,你就全信了吗?你还有没有长脑子了?还是说,你真的就那么贪生怕死,要跟百里家断绝了关系?”
“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回答。”百里裳英看到百里裳月的怂样,扬腿狠狠又踹了她一脚。她身为禁卫军统领,武功自然不差,刚刚平南王也踹了她一脚,威力同样不低。许是两脚加起来,伤到百里裳月的心脉,一口鲜血顿时吐了出来,五脏六腑剧烈翻涌。
百里裳月挣扎着起来,滑下一滴眼泪,看着自己至亲的人,眼睛模糊,哽咽道,“我从出生起,我爹便难产而亡,这些年来,都是母亲与大姐二姐把我拉扯到大,大姐虽然与我不是同父所生,待我却比任何人都来得亲,我又怎么可能跟你们断绝关系,我身上流的,都是百里家的血,跟你们一样的血。”
百里裳红第一个心软,忍不住别过头。
从小她们最疼的就是三妹与四妹,四妹已经死了,如今她们最疼的说是三妹,平日里别说打她,她们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啊,若不是气极,又怎么会这么做呢。
平南王与百里裳英脸色稍稍好转。
自己的女儿(妹妹),她们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小就善良厚道,儒雅淡泊,一心为国,从没有一丁点儿坏心眼,说她帮着陛下对付百里家,给她一千个一万个脑袋,她也不敢这么做的,只是……只是她的所做所为,实在是让她们气愤啊。
“哼……”平南王气得拂袖离开,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省得被她活活气死。
百里裳英也是不善地看着百里裳月,冷冷道,“来人,把百里裳月给我软禁起来,一步也不许她离开百里府,要是让她逃走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是是是,可是……可是早朝的时候怎么办?”闻讯进来的管家,颤着腿哆嗦地道。从来都没见过几位小姐与王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还打三小姐打得口吐鲜血。这两天王爷与大小姐二小姐是怎么了?怎么老打三小姐?以前不是对三小姐宝贝得紧吗?
“三小姐染了重病,无法上朝,自今日起,在家禁门谢客养病。”百里裳英冷冷说了一句,转身大步离开,连一眼都没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百里裳月。
百里裳红恨恨的跺了跺脚,埋怨地道,“你好好想清楚吧你,否则,二姐第一个收拾你。”拂袖,也跟着离去。
管家讷讷地看着她们离开,摸不着头脑。转头一看,却见三小姐还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角带血,双颊高肿,急忙将她扶了起来。
“三小姐,三小姐你没事儿吧?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伤到哪了?奴才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百里裳月几乎整个人虚脱,如今不是管家扶着,双腿根本没脸任何力气站起来,疲惫的摇了摇头,掖开管家,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管家赶紧追上,“三小姐,三小姐,您受了很重的伤,您要去哪?奴才扶您去吧,三小姐伤成这样,要是不请大夫看一下,奴才实在无法安心呐。”
百里裳月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对着管家和善一笑,“我没事,管家不用担心,我……想一个人走走,都退下吧。”
“可是三小姐你的伤……”
“我真的没事。”百里裳月摇了摇头,按着记忆中熟悉的地方,一步步有些踉跄的前进。
管家忽然担忧的摇了摇头。
在百里府做事那么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王爷想要做什么。只是苦了三小姐了。三小姐自小就善良,磊落,而是发誓要为尽忠,这才苦读诗书,只盼有一天能够凭着自己的实力,高考中榜,当官为民。
三小姐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漂亮。可惜,三小姐要做的事,大小姐二小姐,以及王爷每次都拦着不让做。
而王爷她们要做的事,三小姐又很不满。三小姐一直都活得很压仰,诺大一个百里府,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话儿,满腔抱复,也没得抱。
三小姐可以对付任何一个官员,唯独不能对付自己的母亲与姐姐们。
可怜的三小姐……哎……
百里裳月一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月清楼。心中踌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如今的她,很想季然陪她说说话儿,哪怕只有一句,也是好的。
可是,她却害怕了,害怕他厌恶的眼神,害怕他伤人的话语。再看自己如今的狼狈的模样,百里裳月苦笑一声,转身,就想离去。
正在这个时候,月清楼主院的房门‘哐啷’一声被打了开来,百里裳月的脚步陡然顿住,情不自禁的回头,一回头便看到一张魂牵梦系的稚脸,还有那双有着世上最纯净的眸子,那眸子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只要看上一眼,便能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过去。
百里裳月看到他无邪的眼里,讶异一闪而过,显然也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百里裳月忽然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也不知动作该怎么摆,只能仵在原地,怔怔地,迷恋的看着那个少年。
季然确实吓到了。
以前看到百里裳月的时候,虽然他不喜欢她,可不可否认的,她长得很好看。怎么这几次看到她,她都高肿着一张脸?她到底被抽得有多惨啊?
再看嘴角的血迹与雪白衣裳上的脚印,季然忽然明白了什么。
撅嘴,翻了一个白眼,大门砰的一声反锁进来,将百里裳月隔在门外,留下一句,“孬种,被打了也不知还回去,活该受伤。要是少灵姐姐,她绝对会狠狠把那群人教训一顿,看她们还敢不敢欺负。”
百里裳月眼里的兴奋激动之情,忽然暗淡下去。
孬种……少灵姐姐……
他还在想着她的少灵姐姐……?
呵……狠狠教训回去?打她的,都是她的母亲与姐姐,她如何还手?若是还手了,岂不是不孝?
“少爷,你怎么能这么对小姐呢?她可是您的妻主。”
“什么妻主啊,你要的话,送给你呗。”
“少爷您胡说什么啊,我只是一个奴才,小姐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而且,您也不能说送啊,如今你都嫁给小姐了,你就是小姐的人了,少爷你这样,很不懂得尊重人。”
“我不懂得尊重人,那你懂了?去去去,别拦着我画少灵姐姐的画像,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灵感,都被你弄没了。”
“少爷,你已经嫁人了,你怎么还能一直画着别的女人,还把小姐给轰出去,不让她进您的房门呢,从来都没有一个夫郎像您这样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唠叨叨了,再唠叨下去,我就让我娘把你派去伺候别人。我又不喜欢她,我干嘛让她进我的房间,这里这么多房间,她自己不会找地方睡吗?”
“少爷,您小声点儿,别让小姐听到了。”
“怕什么,有本事,她就娶别人去啊,干嘛非赖着我,我就说了,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少灵姐姐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绝对不可能当她百里裳月夫郎的,我看到她就讨厌。”
“少爷,少爷,我求您别再说了,小姐对您那么好,但凡您想要的,小姐都会捧到您面前,小姐事事亲力亲为,只为讨您芳心,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妻主能对夫郎这么好的,少爷您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又不稀罕,是她搅了我安宁的生活,是她毁了我一生,我恨她,恨她,恨她……”
“……” “啪哒……”百里裳月一滴滚烫的眼泪落下,滴在手背上,灼痛了她的心,冰冷了她的情。
百里裳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好在扶着院子里的梧桐树,这才站稳身子,只是心里止不住的疼痛,疼得她伸手紧紧捂住心口。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季然的那句:“怕什么,有本事,她就娶别人去啊,干嘛非赖着我,我就说了,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少灵姐姐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绝对不可能当她百里裳月夫郎的,我看到她就讨厌。”
“是她搅了我安宁的生活,是她毁了我一生,我恨她,恨她,恨她……”
恨她……他当真那么恨她吗?
百里裳月痛苦的闭上眸子,全身冷得直打哆嗦。
刚刚母亲打她,姐姐打她,她都不觉得疼,可现在,季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狠狠扎在她心窝里,让她止不住的疼痛。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书房来的,只知道她是用尽一切力气,才支撑着自己走到这里。
推开门,百里裳月坐在自己的坐椅上,颓然的松开手,深呼吸一口气。不经意张开眼睛,却看到摆在书房的书籍全没了,那些可都是她收藏多年的书,本本都是她的最爱,平日里有事没事,总喜欢翻阅一遍的。
百里裳月以为自己走错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发现自己并没有走错地方,百里裳月忍不住喊道,“来人。”
“三小姐。”下人见百里裳月脸色不大好,不由有几分紧张,怕百里裳月把气撒到她头上。
“书房那么多书,都哪去了?”
“哦,书啊,季城主让人都搬走了。”
“搬走了?搬去哪了?”百里裳月有些纳闷了,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她喜欢看书,最是见不得别人动她的书,平日里书房也是她自己打扫的。
“季城主说,那些书没用,又不能变出钱来,所以就全烧了,晚上就把古玩玉器都搬到书房来暂放一下。”
“古玩玉器?暂放?”百里裳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东西,不是应该放在库房吗?
“是的三小姐,季城主说,这些日子里,朝廷许多大官们都巴结着她,送了很多礼物给她,她东西堆得没地方放,又害怕被人盗走,所以暂时先放在书房里。”
百里裳月一阵无言,颓废的走到椅子上,坐了下去,摆了摆手,疲惫的道,“退下吧。”
“小姐,小的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季城主把您最喜欢的画都给烧了,还有您长年收藏的历代字画,也给全烧了。”
砰……
百里裳月猛然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全烧了?那些名人字画,也烧了?”
“是啊,季城主那装着字画的花瓶,个个都是宝,得值不少银子,放着字画,太可惜了,所以季城主把字画都给烧了,花瓶搬走了,藏在自己房间里。”
百里裳月紧紧捂着心口,一阵阵揪疼得让她难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们怎么不拦着她。”
“小的拦了,可是拦不住,季城主说了,要是您来了,也会让她这么做的。”
百里裳月脚上一歪,跌坐下去,痛苦的抱着胸袋,有气无力的摆手,让下人退下。
那些字画,无论哪一幅,那都是价值连城,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她竟然当作废纸,全部烧了……
那些花瓶值个什么钱,整个百里府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值一幅画值钱,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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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