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进多少废钢?”
“5万吨~”
“那你钱不够吧?”高跃进狐疑。
“我们自己凑了500万,问您借500万,剩下的准备去银行贷款。”
“贷款?太多了吧,没有足够价值的抵押物质。”
“公司股权,还有准备拿下的堆场,再找找人,应该差不多。”
“堆场?”
“废铁运回来总得有地方放吧?”
“嗯,行,这钱我可以借,但我要利息。”
“没问题,一成利,您也甭跟我讨价还价,用一年,到时还您550万,连本带利。”
“可以,什么时候要钱?”
“您先准备好,我随时通知您。”
“知道了。”
这母子俩都是人精,亲娘俩谈个生意都得算计。
不过虽然钱的问题有着落了,但堆场的事情给耽搁了。
许半夏和陈宇宙谈了半个月还没谈下来,秀滩村的村长屡屡提价,从20万涨到70万,似乎吃死了他们,气的陈宇宙牙花子都肿了,火上的比谁都大。
高斌难得来一趟公司,看到愁眉苦脸的仨人,气不打一处来。
“承不承认自己是废物?”高斌不客气的说。
“不承认!我们是废物,你有本事,你去把地拿下来我看看?”童骁骑梗着脖子喊道。
“你坐下!”许半夏呵斥道。
转头看着高斌:
“我们真没办法,就摊上这么个老泥鳅,让我们怎么办?”
“唉,这公司没我还真行,童骁骑,你回车队带几个弟兄,装10捅废机油。”
许半夏腾的一下站起来: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谈判手段而已。”高斌微微一笑,冲童骁骑说:
“还不快去?”
童骁骑看了眼许半夏,见她哑口无言,本来就想用暴力解决的他,一咬牙一跺脚,冲出了办公室。
小陈人是蒙的,因为高斌的想法跟他内心的小恶魔不谋而合。
“等等,我跟你一块~”
见高斌要走,许半夏立马跟上。
“踏实在家呆着~”
高斌的语气不容拒绝。
...
坐在卡车上,童骁骑开车,他突然想起刚认识高斌没多久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似乎已经无法无天了。
“伱到底要做什么?要废机油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记着,听我命令,别乱来!”
“我知道了,不过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没底。”
高斌没说话,靠着车门闭目养神。
一路颠簸,终于来到秀滩村,童骁骑见过村长,所以他要下车带路。
可高斌却说:
“车直接开上滩涂。”
“什么?”
“我说,把车开上滩涂,让后面兄弟把油桶盖全部打开!”
“这...”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心,我保证一会儿村长服服帖帖的答应跟你们签合同!”
童骁骑咬着后槽牙,挂挡踩下油门,直接从冲向了滩涂。
“诶诶诶~你们干嘛?停车!”
听到动静,村长带人冲出来!
童骁骑下意识踩刹车,险些撞到人。
他脑袋伸出窗外:
“你们特么不要命了?”
高斌理了理因为惯性被弄乱的发型,推门下车。
径直来到那个粗糙的汉子面前:
“你是秀滩村的村长?”
“是啊,你谁啊?”
“呵呵,第二钢铁要租这片滩涂,你不同意,不但不同意,还屡次提价羞辱,有这事儿吗?”
“你是第二钢铁的?之前不是来了个老板吗?还是个女的,怎么又蹦出来一个,我说你们公司到底几个老板?这个体户就是不靠谱!”
童骁骑已经下车了,正好听到这话,指着村长鼻子就骂:
“老家伙你说什么呢?我们是合理合法的有限责任公司,不是什么个体户!”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70万,少一分都不行,不对,你们私自把车开上滩涂,破坏了生态环境,得赔钱!”
童骁骑真是气炸了,挥起拳头就要给村长一教训。
这要是换成许半夏在肯定拦着他了,可高斌没有,插着兜一动不动。
村民们一拥而上,把俩人团团围住,童骁骑的手下见状不好,纷纷跳下车想要将他们救出去,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时半会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高斌被人挤来挤去,可他就像不倒翁一样,甭管别人怎么挤,他依然能保持身形,面带微笑。
越是这样,那个村长心里越没底,这人不简单!
他心里摸不清对方路数,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于是喊道:
“停手,都退后,干嘛呢?我们是文明人!”
村民们倒是听话,潮水般的退下,不过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高斌二人。
“怎么不继续了?你应该让村民们动手,把我们打个半死,这样我才有理由把你们都带走,给你们一个血的教训。”
村长心里咯噔一声:
“呵呵,误会,大家就是情绪比较激动,怎么会打人呢,新时代了,不能使用暴力。”
“呵呵,我还挺遗憾的,不过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顿了下,他眯着眼盯紧村长: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租金还有没有的谈?”
村长开始诉苦:
“真不是我要的高,实在是大家都不容易,再说还有好几家盯着呢,不是非租给你们不可,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行,这么好一片滩涂,可惜了。”高斌望着四周,并不算美好的风景,感慨道。
“什么?”村长没明白。
高斌打了个响指:
“童骁骑,倒一桶给咱们村长助助兴。”
这要是还猜不到高斌的目的,童骁骑自己打铺盖卷回监狱蹲着,不配呆在外面的世界,太蠢!
要是刚来了就倒,他肯定还会有所顾忌,可现在,他的怒火早就被贪婪的村长点燃了,这种人,就该给他们一教训!
“倒什么?”村长茫然的说。
高斌走上前,伸手揽着村长,面朝卡车方向,但实际上,他已经控制住了村长,只要他敢乱动,立刻会被高斌锁死!
他指着卡车后斗,意味深长的说:
“你知道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村长心中有些忐忑,他感觉自己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高斌明显感觉到这老家伙身子在颤抖。
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随着微风飘来。
村长出去打过工,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油?机油?”
没等他喊出声,童骁骑狞笑一声,大手一挥,手下兄弟直接将油桶倒着推到滩涂上。
浑浊的废机油流淌出来,现场死一般趁机。
“人这一辈子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认清自己,有多大能力干多大的事,就比如你们这滩涂,最多也就值20万,为什么非得要70万呢?”
村长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的喊着:
“住手,快住手!”
后面的村民哪见过这阵仗,高斌一个人的气势压过了所有人的气场。
机油很快流了半桶,村长有些崩溃了:
“住手啊,你快让他们住手啊!”
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脖子永远在高斌臂弯里,根本挣扎不开。
“不要激动嘛,这只是我收回来的一点利息,你看车上还有9桶呢,咱们来日方长。”
顿了下,他突然问童骁骑:
“之前这位村长大人说,好像有什么医药公司要租这片地?”
童骁骑现在是痛快了:
“对啊,什么狗屁中药公司。”
“哎呀,那可太遗憾了,被废机油侵染的土地,还能种出好中药吗?”
“报警,混蛋,我要报警!”村长怒吼。
“报警?呵呵,童骁骑,刑满释放人员,因一时贪玩,不小心将废机油桶弄翻,无意间污染了你买的滩涂,真是抱歉啊,赶紧报警,让警察叔叔给咱们一个公平的判罚,我保证全力配合。”
高斌看着童骁骑:
“你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我估计这事儿最少也得7天‘有期徒刑’,你怕吗?”
童骁骑哪不明白高斌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好怕啊,7天,我可怎么熬啊。”
高斌眼神越过童骁骑:
“后面的兄弟,你们怕不怕啊?”
“我们不怕,7天?跟玩一样,别说,我还挺想念里面的伙食,味道是真不错。”
“对啊,老家伙,赶紧报警了,哥儿几个等不及了。”
高斌嘴巴凑到村长耳边,低声道:
“你放心,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每天晚上我都让人来倒一桶,这种刑满释放人员,我手下好几十个呢,咱们慢慢来!”
噗通,村长跪到地上哀嚎:
“造孽啊!造孽啊!这滩涂毁了,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是挺造孽的,那谁,怎么回事?流的这么慢,我还想回去吃涮羊肉呢。”高斌不满的催促。
立马有兄弟跳车,把油桶尾巴翘起来,加快流动速度。
“我错了,我错了,老板,我真的错了,你让他们停手,20万,就20万!我们租了!”
高斌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跟童骁骑说:
“打电话给你们老大,就说我要吃涮羊肉,多备点肉!”
“得嘞!”
村长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
“15万,不,10万,就10万!”
高斌笑了:
“你看,早这么有诚意不就好了吗?何必闹到这一步,快起吧,地上凉。”
村长彻底失了神,被高斌拽起来,脚下一软,再次跪倒。
这回高斌不扶了,插着兜转身看向一张张茫然的脸,不禁问:
“还有谁有意见?”
“都没有?那就这么定了!”
高斌拍拍屁股:
“行了,油桶搬上车,咱们回去吃涮肉!”高斌招呼一声,直接跳上卡车。
童骁骑兴冲冲的上了车:
“还是你厉害。”
“叫什么?”
“斌~斌哥~”
“诶,这就对了,凡事都得讲究个策略战术,对付这种老泥鳅,就得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我学到了~”
“嗯,合同签了以后,你主动去自首,罚款我给你交,如果有需要就去里面蹲几天,我保证最多不超过一个礼拜,你肯定出来。”
童骁骑重重的点了下头:
“诶!我知道了斌哥!”
“行,回去吧。”
顿了下,他补充道:
“对了,回去跟你们老大说,签协议的时候记得把金额提到20万。”
“为什么?”
童骁骑不明白,明明已经谈到10万了,怎么还按20万算?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这点道理还不明白?”
童骁骑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
...
转过天来,许半夏气呼呼的冲进高斌办公室:
“你疯了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让童骁骑去自首了,做错了事必须要承担后果,我比你明白!”
“你也太狠了?这么利用童骁骑,你良心不痛吗?”
“不痛,我问你合同签了没?”
许半夏没好气的将合同摔在桌上:
“签了,按你说的20万,我们自己负责清污。”
“嗯,一桶油而已,清不了多少钱。”
“我说的是钱的事儿吗?是你的行为,太恶劣了,跟恶霸流氓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我主动承认了错误,并愿意接受惩罚,但恶霸流氓不会。”
“你~”许半夏气的说不出话了。
“别你你我我的了,抓紧时间把堆场建好,规划要好好做,后期要建码头的话,不能受到影响。”
许半夏终究是个生意人,气过了也就过了。
“我知道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随后道:
“对了,这次去北面,我们人生地不熟,怎么弄到废钢?”
高斌早就想好了,他拿起座机电话打了出去,没一会儿,一个中年人敲门进来:
“厂长,您叫我~”
“嗯,这是我朋友许半夏,跟你一起去北面。”
高斌介绍了一句,然后道:
“你给她介绍一下北面的情况。”
“好~”
高斌低头忙活,但实际上耳朵竖的很高,一直在听他们说。
有些事,是没有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永远不知道的。
比如这个时代想要买到国际列车票并不容易。
一方面,私人护照很难办,需要政审——大约半年时;
另一方面,票价也是普通人负担不起的:一张京城到莫斯科的单程车票1790元,而这个时候,一个拥有不错工作单位,以及不错职位的普通员工,月工资也就150左右。
这个姓金的中年人回忆说:
“我第一次坐上列车的时候,就被被同包厢乘客的阵仗吓了一跳,一个倒爷,拿着八个大箱子。
他当时还跟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床底就被箱子塞满了。”
其实他们跟后世的快递员差不多,不过90年代坐国际列的倒爷们,可比后来的快递员赚得多多了。
“现在咱们和北面之间做贸易已经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利润非常大。
从咱们滨海带100件皮衣去;从莫斯科带回100条香烟。
这一趟跑下来,不算上游和下游的利润,光是运货的就可以赚一万块了。”
许半夏听得入迷,眼睛闪烁着刀乐的符号。
“可是为什么北面对我们的产品需求这么大?”
“呵呵,苏联刚解体,那边几乎完全没有轻工业。
所以不管咱们从国内带去什么都是好的,一盒火柴都能换个军事望远镜。
很多生活物资,咱们不卖,就没人卖了,价格都是咱们自己定的。
其实不止是莫斯科,西伯利亚大铁路沿途也是一样的。
在国际列停靠的各站,当地人会准时守候在铁道旁,找乘坐列车的倒爷们买东西,形成了一道有趣的风景。
那些列车员、翻译和去留学的学生都做起了小生意,留学生随便带50条牛仔裤过去,就够3、4个月的生活费了。
高斌笑着打断:
“你少给她描绘这些赚钱的好事,给她讲讲危险,提高下警惕。”
“好的厂长,其实也好理解,钱多招祸嘛,许多不法分子对国际列虎视眈眈。
三年前那场国际列车大劫案震惊全国,你还记得吧?
到现在那个犯罪团伙还没捉拿归案呢。”
许半夏惊讶:
“这么危险啊?”
“对啊,但即便危险也有的是人干,毕竟利润太疯狂了。”
运货的倒爷要面临人财两空的危险,驻守莫斯科卖东西的华夏人同样不安全。
这年头在莫斯科做买卖都是现金交易。
每天携带大量现金,很容易成为不法分子的猎物。
因为担心被抢,倒爷们每天活得小心翼翼:从市场下班后,他们带着赚取的现金回家。
路上,他们跟间谍一样,不时观察是否有人跟踪。
回到家,他们打开房门,挤出一条缝就立即溜进去。
为了防盗防抢,很多华夏人都会在房门内侧放一个大柜子,因此开门只能开一道小缝。
锁上房门并立刻用柜子抵住,接下来就要开始一项激动人心的工作了:数钱,用点钞机数钱。
听完老金说的话,许半夏有些打怵:
“那我去北面不是很危险吗?”
“所以老金会跟着你,到时候你把童骁骑带上,多少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知道了,那这次去,我们要不要带点货物?能赚一点是一点嘛。”
“这你不用考虑,我都安排好了,老金就是去办这件事的。”
老金憨笑道:
“咱们都是替厂长打工的,以后多多关照!”
许半夏尬笑两声:
“那个,好,您多关照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