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见客户
实习生们对于律所的工作生活越来越适应,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从容,肉眼可见的成长了许多。
当然,这些离不开老师们的指导和前辈们的帮助。
这天,一直在8人中名列前茅的蔡俊峰提议,大家AA,请前辈们和老师们吃饭,以便感谢他们这小半个月来的帮助。
不过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手里没什么钱,除了家里有能力的几个之外,剩下的都有些为难。
请这么多人吃饭,就算是平均分,那也不是一笔小钱。
总不能请大家吃K记m记吧?
为了这事,实习生们闹了不大不小的矛盾。
在蔡俊峰看来这个钱该花,不能省,却忽略了囊中羞涩的同事。
而手里没钱的人呢?觉得蔡俊峰这是装大尾巴狼,你想在老师和同事面前表现,那你自己请他们吃饭就好了,何必拉上大家伙?
这天一大早,在会议室里等候左娜的实习生们,一个个面部僵硬,气氛低沉。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更有担当的项茗站出来打圆场:
“不如这样吧,我们别去高档餐厅,就定一些干净有营养的便当,然后在所里吃午餐,这个价格不贵,一人100估计就差不多了。”
蔡俊峰振振有词:
“那怎么行,我们请吃饭是为了表达感谢和诚意,怎么能用便当凑合?”
项茗无奈道:
“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觉得就吃日料吧,一人500就够了,这个钱也不多。”
“那是伱觉得不多,我一个月生活费才800,请这一次饭我要饿半个月肚子,抱歉,我还是不参与了。”说话的是吕峰,他家条件一般。
“是啊,蔡俊峰,要不我也算了,你们请吧。”又一人站出来。
不过大部分还是无所谓的态度,要请就掏钱,不请也没关系。
这时,左娜推门进来,扫视一圈不禁道:
“这是怎么了?脸色都这么难看。”
项茗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
“蔡俊峰提议大家伙AA请老师们和前辈们吃饭,但这个标准出现分歧。”
左娜会意,轻笑道:
“心意我替老师们领了,但请吃饭就不必了,你们大部分都还是学生,没什么钱,不要把钱花在这上面。”
蔡俊峰有不同意见:
“左娜姐,这是我们感激的一种表达方式,再说一个人几百块钱也没多少。”
见他还是这么一副态度,就连好脾气的项茗也忍不住皱眉。
左娜想了下,换了个劝说的方式:
“那这样吧,如果你们执意要请客,那就等实习结束,拿到工资以后,到时候手头能宽裕点。”
这个办法倒是让大家伙都能接受,反正表达感激也不在于这一会儿。
见大家都没意见,她开始发布今天的任务:
“诸位,我想先问问,做了几天的课题,你们都有什么感触?”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先发言的意思。
左娜只好点名:
“吕峰,你先说说?”
“我最大的感想就是文书工作,我没想到做律师,要做这么多的文书工作。”
“嗯,确实,律师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都在纸面上,容错空间很小。”左娜认可他的话
“左娜姐,我的感想是累。”徐灵不好意思的说。
这话引起大家的共鸣,不禁笑出声,氛围一下子扭转过来。
“是啊,不过我觉得累并快乐着,每天都很充实。”项茗附和。
等大家都发表完感想,左娜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于是道:
“难道你们认为律师每天都在做课题吗?”
见大家都不言语,左娜微笑道:
“我知道你们都不好意思说,没关系,今天呢,就到了实战的时候。
一会儿两两一组,跟着律师们去见客户。
根据你们在面对客户时的表现,每位律师会给出客观的评价。
记住,两个人之间既要保证团结合作,彼此还是竞争关系。”
蔡俊峰举手问:
“左娜姐,如何确定分组?”
“分组已经完成了,稍后会有律师来找你们,等着就好。”
上午9:30分,高斌出现在实习生们的办公区,没多废话,指着项茗和徐灵说:
“你们俩来我办公室吧。”
二女立刻起身,在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快速来到高斌办公室,潘岩已经在里头了。
“师兄好~”她们跟潘岩打了个招呼。
“师妹们好,别紧张,老师又不吃人。”
高斌指着旁边的咖啡机:
“别闲着,给她们倒咖啡。”
“诶诶!瞧我这命。”潘岩自嘲。
他也是开玩笑,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两个女生放松下来。
“坐吧,刚才左娜应该跟你们说了今天的任务。”高斌开口。
“是的,高律,所以我们俩是一组吗?”项茗问。
“没错,你们俩一组,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既是竞争关系,也是合作关系,一定要搞清楚这点。”高斌提醒道。
潘岩倒了四杯咖啡,一人一杯分好,自己坐在项茗旁边。
“一会儿你们先去准备一下,11点带你们去见客户,中午在外面吃饭。”
她们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高斌示意潘岩:
“你跟她们讲讲客户的情况。”
“好的老师。”
潘岩应了一声,扭头对她们二人道:
“我们的委托人是被告,案子标的是100万。
去年,委托人在整形医院做手术,随后出现眼睛闭合不全、干眼、视力下降,之后多次维权未果。
整形医院声称一直想解决问题的,但双方沟通不顺畅,认为当事人陷在情绪里,拒不沟通,没办法,就只能起诉了。
但我们的委托人并不是一直拒绝沟通,去年手术刚刚结束,她也曾多次与院方交涉,希望鉴定、修复,却被责怪小题大做,整形医院不承认手术有问题。
随后这一年对方反复拖拉,现在,整形医院以侵犯名誉权的罪名将当事人告上法庭。
如果对方胜诉,当事人不但要承受整形失败的痛苦,还要赔偿医院100万元。”
潘岩说完,高斌补充道:
“因为你们都是女生,所以在跟客户沟通的过程中,要发挥自己的性别优势,尽量缓和委托人的情绪;
另外,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查相关案例和发条,准备些问题。
到时候,我会让你们先向委托人提问,别紧张。”
听到高斌的嘱咐,徐灵和项茗对视一眼,不由压力山大。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一次见客户,难免有把握不到位的地方,要是犯了错该怎么收场?
...
临近中午,高斌开车带他们来到一家会所,潘岩提前预定了这里的茶室,也是为了给客户创造一个安静惬意的私密环境,让她尽量多说一些。
很快,他们见到了委托人陆女士,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甚至还用墨镜挡住了眼睛,把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的想法大家都能理解,也没要求她摘掉眼镜。
“陆女士,我是潘岩,之前跟您沟通过,这位是我们高律师。”潘岩充当介绍人。
“您好陆女士,这二位是我的实习生,之前跟您沟通过,希望不要介意。”
“没关系,只要给我打上马赛克就好。”
“放心,节目组会处理的,您请坐,喝杯茶润润嗓子,然后我们开始。”
陆女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下口罩,侧身浅浅的尝了一口,便飞速把口罩拉了回去。
“开始吧。”她说。
高斌点头:
“您先说一遍吧,从头开始。”
“我是在他们美容顾问小美的pYq里,看到一张关于该院招募双眼皮手术案例的海报。
看到海报中跟我一样是单眼皮小眼睛的姑娘,仅37天就拥有了精致灵动的双眼皮大眼睛,当时十分心动。
小美告诉我说,如果符合案例招募条件,费用就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了。
在此之前,我刚在这家医院花费1680元打了瘦脸针,这家医美机构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
那时很相信他们,倒不是因为瘦脸针效果好,而是觉得它很专业。
顾问们穿着职业装,医生们有十几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履历漂亮,医院装修得也好,温馨。
一周后,我来到医院面诊,在顾问的带领下,见到了主刀医生魏明。
魏明在宣传网页上写着,专注整形20余年,是整形外科的主任,擅长眼部整形、自体脂肪塑形和吸脂塑形。
现在回想起面诊时的情景,我依旧认为那时的魏明保持着很专业的形象。
整个见面过程也就几分钟,魏医生跟我解释了为什么我的眼睛不适合做欧式双眼皮,还说我的眼睛有些下垂,需要做提肌,但是没有讨论具体的手术方案。
双眼皮手术我并不担心,主要是提肌让我心里犯嘀咕。
缴费前,我向顾问表达了这种担忧,而顾问的说法是——如果不做提肌,我的右眼就会一直耷拉着。
对了,从始至终都没人提起招募的事儿,我虽然心里纳闷儿但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元的手术费,倒是在我的负担范围内,交了500元押金,预约了一周后的下午做手术。
也是出于信任,在眼部手术的第二天,我又在这家医院,注射了两万多的玻尿酸。”
陆女士在叙述的时候,项茗和徐灵一直在电脑上做着记录,这份认真的态度倒是让高斌很满意。
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斌的眼神给了项茗很大鼓励,她开口问:
“陆女士,能说一下手术当天的情况吗?”
这个问题问的不错,高斌暗暗给项茗加了一分。
陆女士点点头: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中午下班后,我来到医院,按预约,进行提肌和双眼皮手术。
在另一名助理的带领下,交钱、抽血和拍摄术前各角度眼部状态照片的一整套流程迅速完成。
流程很快,快到院方未来得及认真核验我的身份信息,病历上的患者信息出现了明显的错误。
整个过程中,我还急急忙忙地签署了手术风险通知书,然后便被匆匆引入了手术室。
手术室是一间连着一间,有两排,中间一条走廊。
手术室里,医生在不停地做手术。
约一点半到两点之间,我走进了手术室。
里面有一个手术台,一盏无影灯,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面普通的家用手持圆镜。
魏明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姑娘,你想怎么做?
我当时觉得,魏明似乎是忘了之前面诊时的交流,接下来不足十分钟的交流几乎是面诊的复现。
他跟我说了一样的话,说我的眼睛不适合欧式双眼皮,开扇也不好看,得做平行。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被当做流水线的产品一样被送进手术室,到了手术室医生才给我设计的手术方案。
不过已经签了字,我也没想离开,只是再次表达了对提肌手术的担忧,问可不可以不做。
魏明的回复是——如果你想你的眼睛又大又亮,你就做。
当然,说手术室里的沟通是面诊的完全复现也不准确,魏明在用牙签反复模拟术后双眼皮形态时,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建议我开一个内眼角,如果不开的话,双眼皮就只能强行折过去。
听到这话我有点害怕,如果强行折上去,那得是什么鬼样子,于是当场同意了增加一项5700块的开内眼角项目。
后来我仔细回忆手术过程,我觉得,右眼的手术时间要比左眼长得多,而且进展好像不太顺利。
在做完右眼的双眼皮和提肌手术,接下来要开眼角时,我还听到魏明嘟囔了一句,左右眼睛的内眼角怎么这么不一样?
手术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右眼非常紧,非常不舒服。
我觉得是魏明在此种情况下,未经同意,重新调整设计了手术方案。
因为右边特别紧,所以他把右眼角开得很大,冲到鼻梁去上了。
当时,我觉得魏明是一名执业二十年的资深医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还记得,手术台上,魏明曾多次向助理感叹——太漂亮了,这个人的眼睛简直太适合这个手术方案了。
刚做完手术那两天,我还觉得手术非常成功。”
徐灵插空问:
“陆女士,那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手术有问题的?”
“术后第三天,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眼睛稍一消肿露出轮廓后,我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左右眼眼角完全不一样,一个朝内开,一个朝外开,两只眼睛的眼皮也不一样。
一周以后,我在睡觉的时候,发现有光透过眼罩,我一开始以为是眼罩的问题,后来才意识到,是我眼睛闭不上。
我当时都崩溃了,立即去找医院。
但顾问告诉我说手术没问题,只是适应不了恢复期,再就后来改口称需要修复。
魏明也跟我说——手术没问题,一定会好的,甚至在拍了一张术后闭眼状态的照片之后,还责怪我小题大做。
我找到他们院长,对方也说我眼睛完全没有问题,要是6个月以后还有问题,让我去找他。”
项茗问:
“那您没做更进一步的措施吗?比如要求查看手术室的录像,或者封存病历!”
陆女士突然变得很激动:
“有,我要求封存病例,但他们说病例被院长拿走查看了,之后我多次去找医院沟通,可他们态度很强硬,有一次还让保安把我从四楼拖到一楼。”
高斌见她没办法控制情绪,身体隐隐颤抖,于是给潘岩打了个眼色。
潘岩知道该怎么做,起身给陆女士倒了杯茶,然后递上纸巾:
“不急,咱们有时间慢慢说,您先喝杯茶。”
但陆女士没有喝,抽泣着说:
“我一气之下就在他们官网,包括团购网站下面留下了差评。
结果他们把我的个人信息公之于众,还狡辩说我夸大其词,也是因为这个问题,我才拒绝和他们沟通。”
“那您有提出过索赔吗?”徐灵问。
“去年年底的时候,在我向有关部门投诉之后,他们主动联系我,说可以赔偿4万块钱。
但这点钱根本不够我做修复,还有精神上受到的创伤。
我一气之下提出了200万的要求,之后就没再跟他们沟通。”
见她们都没有问题了,高斌开口说:
“你们要是没问题了,就先出去等我们,我再跟陆女士沟通一下。”
等她们出去以后,高斌让潘岩关掉了go pro,随后问:
“陆女士,现在没有外人,也没有监控,您跟我透个底,这个官司,您的最终诉求是什么?”
“赔钱!”陆女士斩钉截铁的说。
“多少?”
“越多越好。”
“不需要他们向你道歉吗?”
陆女士冷笑:
“他们恐怕宁可赔钱也不愿意道歉吧?”
“毕竟对他们的名声不利,他们虽然是原告,可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维护声誉。”
言外之意,只要能维护住声誉,是否要打官司也就不重要了。
至于赔多少钱,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沟通。
“能赔多少?”陆女士犹豫道。
“60-100之间吧。”高斌给了一个大概的氛围。
陆女士低声道:
“高律师,如果我答应给您三成,您一定会想办法将赔偿数字拉到最高吧?”
高斌跟潘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当然,我们一定会为了客户的诉求尽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