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到底心疼外甥,见李寿这般坚持,他也不好再劝。而是转过身,帮李寿善后。
圣人善后的手段也干脆利索,直接将暗地里偷笑李寿的几个朝臣或是申斥、或是贬谪。
一次两次大家还没察觉,次数多了,朝臣们便渐渐回过味儿来:啧,李寿果然不负圣人最宠幸的外甥之名啊。
圣人为了他,居然开始公器私用了。
罢罢,左右李寿行不行,跟大家都没有利害关系,不过是个谈资,没必要为了呈口舌之快而毁了前程。
就这样,没有几天的功夫,京中便又恢复了平静,暗地里的流言也全都消失一空。
仿佛李寿的事,从未发生过。
也不能说什么事都没有,至少,坊间关于唐宓的非议也都没有了。
没有人再想方设法的把自家小娘子推销给平阳或是李寿了。
更没有人打着“为你好”的幌子,跟唐宓说一些扎心窝子的话。
待到李寿生辰这一天,京中权贵云集,李家附近的街道全都被车马堵了个水泄不通。
前来的贵妇们跟唐宓谈笑风生,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中掺杂着些许同情、怜惜、幸灾乐祸。
不过,却没人不长眼的再跟唐宓讨论什么生子秘方。
唐宓游刃有余的招待着诸位来客,对于某些人一样的目光,权当没有看到。
但,有一个人的目光,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
那就是萧氏。
“猫儿姐姐,您看她那副张狂的样子!”
柳佩玖实在看不过,凑到唐宓耳边,小小声的骂了一句。
唐宓刚刚招呼了一圈,正有些疲累,听了这话,顺着柳佩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萧氏高坐在上首,被一群贵妇簇拥的模样。
这,应该是新朝建立后,萧氏最风光的一刻吧。
萧氏身份尴尬,她几乎从不跟安乐侯那群前朝皇族打交道,而大梁的勋贵们又多跟她(其实是她爹)有仇,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她只能安静的待在李家内院。
又是为了让柳氏满意,她还要故意做一些犯蠢的事儿。
平常有个聚会、宴请什么的,也多是柳氏带着顾氏出门,萧氏则无一例外的“病了”。
沉寂这么多年,萧氏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公主的时候,是怎样的肆意张扬,是怎样的前呼后拥。
如今,终于又被人吹捧、被人恭维,萧氏感觉心都飞起来了,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阿韦,坐下说话吧,你这怀着身子呢,在座的又都不是外人。”
萧氏一边意气风发的跟人闲聊,一边还不忘炫耀自己的好儿媳,“不是我自夸,实在是我们家二十娘真心惹人疼。行事规规矩矩,侍奉夫君竭心尽力,对我这个阿家也是孝顺恭敬。”
最最要紧的,是肚子争气啊。
过门三年,生了个儿子,肚子里又揣了一个,简直不要太能干哟。
萧氏一想到自己白白胖胖的孙子,就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倒是韦氏,被萧氏夸得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耳朵一片红色。
“还有我家小大郎,真真是个伶俐的好孩子,这才刚两岁呢,就已经会读《三字经》了,过些日子,我还要教他《千字文》……”
萧氏滔滔不绝的对身边围绕的贵妇们炫耀自己的乖孙。
那得意的模样,仿佛她的孙子已经成为李家的继承人。
簇拥在萧氏身边的贵妇,其实并不是萧氏所说的“不是外人”,事实上,很多人跟萧氏根本就不熟。
坊间关于李寿的流言没了,但满京城的人却都知道了一件事——李寿“不行”。
寻常人家没有男丁,还要想方设法的继承香火呢。
更不用说李寿又有爵位又手握整个李氏了。
他这样的人,必须有个继承人。
放眼整个李家,只有李赫跟他的血缘最近,如果李寿要过继,最先要考虑的也当是李赫的儿子们。
这个道理,京城的贵妇们明白,萧氏也清楚。
所以,她今天才会这么高调,也会有如此风光的时刻。
萧氏高兴了,便有人不高兴。
这个“有人”自然就是唐宓的好闺蜜柳佩玖了。
她又恨恨的看了一眼跟人谈笑风生的萧氏,转过头,低低的问了一句,“猫儿姐姐,难道就必须过继她的孙子?”
“我和十八郎确实想过过继,不过,可不是现在。”
唐宓知道柳佩玖心疼她,笑着拍拍她的手。
柳佩玖眼睛一亮,“对哦,你和十八郎还年轻呢,过继什么的,怎么也要等个二三十年啊。”
李寿只是生育艰难,又不是真的成了太监。
而女人到了五十岁还能生,根本无需太早做决定。
“嗯,十八郎也是这么说的。”
唐宓想到李寿说这话时的模样,笑容更加甜蜜,“再者,就算过继,也不必非要过继李赫的儿子。”
李立贤的儿子可不止李佑堂一个,还有二房、三房和四房呢。
而这三房的子孙都不少,总能挑选出合适的人。
说实话,唐宓从没有想过让萧氏的孙子成为自己的嗣子。
她不喜欢萧氏,尤其是韦氏过门后,萧氏的吃相越来越难看,就差赤果果的从她手里抢权了。
幸而韦氏是个安分的人,没有听萧氏的撺掇,李家内宅才能保持清净。
再者,唐宓和平阳感情好,她也不想做让平阳不舒服的事。
虽然平阳从未在唐宓面前表露对萧氏的憎恨,但大家都是女人,换位思考一下,唐宓也做不到让情敌的子孙继承自己儿子的产业!
“真的?”柳佩玖眼睛一亮,旋即笑道,“那就好,哼,让她得意去吧。”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柳佩玖真是期待,当萧氏知道自己希望落空后,将会是怎样的模样?!
“好了,不说这些了,马上就要开席了,咱们还是过去吧。”
歇息了片刻,唐宓又挺直腰杆,扶着柳佩玖的手,朝人群走去。
唐宓和柳佩玖都没有发现,距离她们不远的窗外,正有几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坐在廊下玩鲁班锁、九连环。
其中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娘子,年纪是这群小娘子中最大的,她正好坐在窗下,玩九连环的手顿了好一会儿,在小伙伴的催促下,这才重新又动起来。
只是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着强忍着莫大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