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场瘟疫,李寿力邀已经归隐的神医贾罡出山。
瘟疫事件平息后,贾罡想再度重返山林,却被李寿和唐宓联合忽悠得留了下来。
两只忽悠老神仙的方法也简单,那就是请老神仙验证古方、撰写医书。
唐宓甚至大方的表示,贾罡的医书编订好后,她愿意出资帮忙印刷,然后广发天下。
世人都想“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贾罡作为当世名医,他最引以为豪的便是他的医术。
如果能将自己的医术发扬光大并流芳百世,那自是千好万好的事。
饶是贾罡年逾八旬,经历了太多的起伏,心性早已坚韧如铁,但听了唐宓和李寿的忽悠,还是有些心动。
再者,唐宓也说了,贾家的独家秘方不必写到医书里,他只需将他五六十年的行医经验,以及日常惯用的普通方子写进去即可。
既不会暴露家传的秘法,又能着书立说,何乐而不为?
贾罡很愉快的答应了。
圣人听闻后,非常高兴,赐给贾罡一套宅院,并满府伺候的人,让他可以专心写医书。
就这样,贾罡便在京里住了下来。
平日里,或是写写医书,或是翻阅古籍,或是找太医院的老太医们探讨医术,贾罡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这日,贾罡像往常一样早早的便起来了。
他先在院子里转了转,打了几遍五禽戏,活动得身上出了汗,这才回堂屋用朝食。
刚用罢朝食,门口便有人来报——
“郎君,十八郎派人来给您送东西了。”
贾罡雪白的眉毛扬起,“这小子不是去骊山练兵了吗?居然还不忘给老夫带东西,不错!”
结果,来人在贾罡期待的目光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贾罡的嘴角顿时垮了下来。
来人有些讪讪,但还是尽职的将自家主子的话转达给了贾罡。
“哦?李十八觉得这果子有异常?常吃能使人上瘾?”
贾罡听完来人的回禀,顿时来了兴致,好奇的捏起一枚干瘪果子放到鼻端,“唔,味道确实有些怪异。”
来人又道:“十八郎想请老神仙帮忙验一验,看看这果子到底有何药效。”
贾罡已经将果子捏碎,拿起一小块碎片放到嘴里。
“老神仙!这、这果子可能有毒啊。”来人惊呼出声,赶忙阻止。
贾罡没说话,用牙齿将干果碎片细细的咬碎,然后用舌尖品尝着。
好一会儿,他才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用温水漱了口。
“你回去告诉十八郎,这个东西我从未见过,想要知道它的效果,还需要多方验证。”贾罡认真的说道。
来人赶忙应声,“是,小的明白!”
贾罡随意的摆摆手,将李家来人打发出去,自己则一头扎进药房里,开始验证这几枚干瘪果子。
……
王怀淑虽然说得豪壮,但事实证明,小丫鬟的担心是正确的。
且说小丫鬟带着王怀淑的信,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来到李家大门外,直接被门房挡在了外面。
面对门房,小丫鬟不可能将王怀淑的那番话说出来,只得苦苦哀求。
门房的管事应该是得到了李其珏的吩咐,一听小丫鬟从庄子上来,便沉下脸来,训斥小丫鬟不懂规矩,没有主人的吩咐就随便乱跑。
什么?你说你是奉了娘子的命令?
不好意思,在门房管事看来,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娘子,已经不能算是李家的主人了。
小丫鬟在门房磨了许久,仍是没能进去。
最后,更是被没了耐心的门房管事打了出来。
小丫鬟噙着两泡泪,窝在路边,想着等郎君下衙回来,或许她还有机会见到郎君。
但,她等到宵禁,仍没有等到李其珏。
净街鼓响起,武侯出动,街面上的人赶忙各自回家,唯恐一个慢了,便会被武侯捉住问责。
小丫鬟是李家的家生子,父母住在李家后街的仆人院落里。
眼见时辰不早了,她赶忙回了家。
次日清晨,小丫鬟急匆匆的往庄子上赶。
又是一天的路程,只把小丫鬟累得不行,见到王怀淑后,她很是委屈的说:“娘子,婢子没用,没能见到郎君!”
听完小丫鬟的诉说,王怀淑气得浑身发抖。
她就知道,自己落魄了,那些捧高踩低的贱奴就开始不把她当回事了。
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必须尽快见到李其珏,否则就晚了。
咬了咬牙,王怀淑从里间的匣子里取出两个赤金素面镯子。
她将镯子交给小丫鬟,“你今天辛苦了,这对镯子给你,其中一个是赏你的,另一个你拿去打点,记住,势必要见到郎君,把这封信交给他。”
小丫鬟一看那镯子,眼里满是惊喜。还是她阿娘说得对,破船还有三千钉,娘子虽然失势了,但手里的好东西可不少。
李家是世家,规矩森严,哪怕王怀淑被送到了庄子上,该有的份例,还是照样会给。
更不用说王怀淑还有丰厚的嫁妆。
这些,李其珏丝毫没有克扣的意思,在把她送到庄子上来的那一天,就全都送了来。
所以,王怀淑有钱,非常的有钱。
小丫鬟喜滋滋的将镯子收好,心里却已经认同了阿娘的计划:趁着娘子还在庄子上,她多从娘子手里挖点儿钱,如此才对得起自己陪她在这个破庄子待了三年啊。
第二天,小丫鬟拿着金镯子和信去了京城。
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如果有结果,小丫鬟还怎么捞钱?
王怀淑暗恨不已,只是不知,她在恨李家门房可恶,还是恨小丫鬟无能。
她又从匣子里拿了两块银饼子。
……前后近半个月的时间,小丫鬟足足折腾了五回,从王怀淑那里拿了价值两三百贯的东西,这才将信送到了李其珏手上。
当天夜里,李其珏便骑马来到了庄子上。
夫妻两个三年不见,王怀淑满腹怨恨,忽然见到李其珏,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其珏却没什么耐心,冷冷的问道:“说罢,到底是什么机会!”
当年他靠着王鼐入了军伍,但随着王鼐的离世,他在兵部愈发艰难。
官职一直停留在从五品,竟连半级都没有擢升。
反观大房的李寿,二十出头就做到了从四品,这还是圣人有意压制,否则,李寿的官职将会更高。
前些日子李家老祖宗还说,李寿是李氏复兴的希望,是李家的栋梁。
李其珏坐不住了,他要升官,他要手握实权,如此才能跟李其琛争夺继承人的位置。
否则,一旦老祖宗老去,李家就会分家,届时他们这一房将会分出去成为旁支。
王怀淑在信里说的话,李其珏是不信的,但他还是来了。
无他,侥幸尔!
“无忧庵!”
王怀淑见李其珏还是一副冷面孔,她的心也凉了,硬梆梆的甩出三个字。
“无忧庵?”李其珏蹙眉,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地方反复被人提起。
李其珏仿佛听人说过,无忧庵的素斋做得很不错,京中许多贵人,宁愿跑上四五十里路,也要跑到那里去吃斋饭。
“无忧庵里有毒药,它背后的主子企图利用那毒药控制京中的贵人。”王怀淑淡淡的说道。
心里却对无忧庵背后的主人十分佩服,啧,太厉害了,居然想到用罂粟来控制京城的贵人贵妇们。
重生后,王怀淑也想过利用罂粟,奈何她命人去寻找,却怎么都没有找到。
而无忧庵,她根本不敢接触,怕打草惊蛇。
上辈子无忧庵的案子一出,引得京城上流社会大地震,圣人更是出动了锦鳞卫,结果还是没有查到幕后主使。
直到她犯了错,被发配庄子,最后身死,无忧庵的案子都还没有彻底侦破。
足见那幕后之人的厉害!
王怀淑可不想招惹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所以,明知道无忧庵有罂粟,她也不敢去那儿挖。
算着时间,第一批吃无忧庵斋饭的贵人开始要发病了,很快,无忧庵的秘密也将暴露。
王怀淑瞥了眼激动的李其珏,淡淡的说:“无忧庵的毒药很是霸道,吃了它,孝子会弑父杀母,贞洁烈女会变成无耻荡妇,强壮彪悍的勇士会变成无耻的懦夫……无忧庵靠着它,已经控制了几位贵人,得到了不少京中秘辛。”
“果真?世间真有这样的毒物?”
李其珏瞳孔骤然缩紧,直直的盯着王怀淑。
“你可以去查,那毒物名无忧果。吃一点无妨,但若是长期服用会上瘾。”
王怀淑简单说了说无忧果的功效,然后说道:“事情很快就要爆发出来了,你若能抢在病人发病之前将无忧庵的事回禀圣人——”
“将会是大功一件!”李其珏激动不已,恨不得立时杀回京城。
王怀淑点头,“没错。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李其珏却有些犹豫。
三年前他纳的妾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又怀了身孕,看脉象,应该又是个儿子。
李其珏不想王怀淑在这个时候回京,她可是有不良记录啊。
王怀淑冷冷一笑,“除了无忧庵,我还知道许多事。比如明年会有大的灾祸——”
说到这里,王怀淑便住了口。
灾祸?
天灾还是人祸?
还有,王怀淑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她能预知未来?
李其珏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王怀淑。
王怀淑坦然的任由李其珏打量。
“好,我接娘子回家。”李其珏到底是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的狠人,权衡了一下利弊,很快做出了抉择。
王怀淑笑了,很是得意!
贾罡也很得意,他当着李寿的面儿,亲自展示他的验证结果。
李寿亲眼看到一只神色萎靡、精神不振的小狗,在吃了一把混合了无忧果的食物后,瞬间变得很亢奋。
“这?”李寿疑惑的看向贾罡。
贾罡却收敛了得意,肃然道:“无忧果有大问题。这狗原本是只健壮的狗,在接连吃了十天的无忧果后,便开始出现萎靡、精神不振的症状,可一旦给它吃无忧果,它就变得很活泼,只要不吃,它就无精打采。”
李寿变了脸色,“竟这般厉害?”
贾罡点点头,提醒道:“这还只是狗,如果换成是人,”情形将会更加严重、更加不堪!
后头的话,贾罡没说,但李寿能想象得到。
“多谢老神仙!”李寿不再犹豫,拿着无忧果,以及贾罡写的记录,急匆匆的便进了宫。
世间就是如此,有人得意,也有人失意。
失意的不是旁人,正是王令齐。
“唉,好好的,阿娘怎么不许咱们去无忧庵用斋饭了呢!”
王令齐慵懒的斜倚在凭几上,手里拿着茶盏,一边喝着,一边跟长安抱怨。
长安也郁闷,“是啊,上次咱们陪着大嫂去庵堂,只顾着吃猫儿的唐家菜,根本没有吃多少斋饭,我还想着,等过些日子咱们再去,结果——”
唐元贞却突然发了话,家里人谁也不许去无忧庵,更不许吃那里的斋饭。
至于原因,唐元贞没说。
但她在王家积威甚重,除了赵氏,谁都不会违逆她的命令,哪怕是无理的要求。
王令齐是孝子,更不会不听阿娘的话。
所以,哪怕心里想得厉害,胃里就跟有小手在抓挠,他也不敢去无忧庵。
“郎君,郑家二郎给您送帖子来了。”
小厮恭敬的在门外回禀。
“郑小二?”王令齐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扬声道:“拿进来!”
小厮低头走进堂屋,双手将请柬捧起。
王令齐身边的小丫鬟赶忙上前取了请柬,送到王令齐手边。
“嘿,郑小二邀我明日去吃茶。”王令齐看完请柬,转手递给了长安。
长安随意的瞄了一眼,然后不感兴趣的转过头,“他既诚心邀请你,你就去呗。”反正他们也不能去无忧庵吃斋饭。
次日,王令齐准时去了齐王府。
齐王次子,郑二郎很是热情的招待。
煮上茶,摆上果子,两人闲话一番,郑二郎忽然打发掉身边伺候的人,神秘兮兮的冲着王令齐挤眼睛。
王令齐纳闷,却还是凑上前去。
郑二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王二,好东西啊。”
王令齐好奇的看向那纸包,只见里面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这是什么?”
郑二郎嘿嘿一笑,“无忧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