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不能白吃这顿鱼
袁宗皋上了年纪,精力自然不比以前,再加上身体每况愈下,每天中午的午觉是绝对不能少的。
只不过今天,自己的午觉却是被人给吵醒的。
做为王府的长史,世子的先生,袁宗皋在王府中可谓是独一份的存在,别说是有人敢打扰他的美梦,就连在他院外走动的东西都得小心翼翼才行,唯恐惊扰到袁长史。
院子的宁静就在朱厚熜的大呼小叫中被打破了。
揉了揉眼睛,袁宗皋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徒弟在自己面前摆弄着手中的食盒,自己就有一种拿戒尺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冲动。
没好气地喝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今天这事绝对没完。”
“有,我有特别充分的理由。”朱厚熜小心地把食盒的盖子打开,将清蒸鲥鱼从盒中端出,放在桌上后,这才补充道:“鲥鱼此时味道正鲜美,先生若是再磨蹭一会,怕是没得吃了。”
喊自己起来,就是为了吃一条鱼?
袁宗皋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该给朱厚熜留多少功课的好,要不再加一倍可好?
既然已经起来了,袁宗皋便活动了一下身边,慢慢来到桌边,只是嗅到这鱼香气时,自己倒是有些意外,这鲥鱼怎么跟自己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呢?
“府里换厨子了?”袁宗皋终于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随口问了一句。
“哪能。”朱厚熜摇了摇头,见袁宗皋拿起筷子便要夹鱼,自己连忙提醒了一句:“夫子看清楚,这鱼可是没有去鳞的。”
“呃?”袁宗皋上了年纪,再加上刚起床,眼前迷迷糊糊的真没注意到,听到朱厚熜这么一提醒,自己才看清,果然鱼身上布满细细的鳞片,果然是一条没有去鳞的鱼。
“胡闹。”袁宗皋终于确定这果然是朱厚熜搞出来的恶作剧,老脸一绷,正想呵斥朱厚熜一番时,朱厚熜却连忙辩解道:“夫子等会再骂人,先尝一口鱼肉再说,若是你说这鱼作的不好吃,我立刻就撤走。”
听朱厚熜这么一说,袁宗皋倒是产生了一丝好奇,又看了一眼盘中的鲥鱼,终于重新拿起筷子,从上面夹了一小块鱼肉,又盯着看了片刻,终于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只是嚼了几口之后,袁宗皋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朱厚熜,惊讶道:“这鱼鳞……居然能吃?”
似乎早就预见到这种情况,朱厚熜笑道:“不瞒夫子,我也是第一次吃过这种不去鳞的作法,想着先生最喜吃鱼,所以特意做来献给你的。”
“嗯。”一块鱼肉下去,袁宗皋脸色顿时大好,弟子还有这份孝心也是难得,自己慢悠悠地一口接着一口品尝着鱼肉,伸手一指道:“去,把我珍藏的青梅酒拿来。”
袁先生的青梅酒的确算是珍藏,除了平时与兴王小酌时喝过几回,平时很少动弹,今天自己舍得把酒拿出来,看样子也是极其喜欢这鱼肉的味道。
一口小酒,一口鱼肉,这简直莫过于神仙过的日子,瞬间的功夫,大半条鱼下了肚,把酒正酣时,袁宗皋终于好奇地问道:“这鱼这般鲜美,想必也是刚刚蒸好的,难道你把厨子带到府里来了?”
朱厚熜连忙点头道:“实不相瞒,做这鱼的其实并不是厨子,而是弟子的一个至交。”
“至交?”袁宗皋无奈地笑了笑,像他这么大的年纪懂得什么叫至交?说好听的叫做朋友,说不好听的就叫狐朋狗友,说不定还是贪图王府权势的那一种。
从袁宗皋的脸上,朱厚熜看出他对自己话的不屑,顿时不满道:“夫子这是什么表情,昱哥儿人真的很不错,我跟他一提夫子喜欢吃鱼,他就过来做了。”
“你刚刚说的是谁?”袁宗皋的筷子一下在半空中停住,疑惑道:“昱哥儿?莫非就是代你写诗的那个沈昱?我不说不让你跟他来往吗?你怎么不听?”
筷子啪的一下撂到了桌子上,朱厚熜也被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夫子的脾气这么大,连这么好吃的鱼都没挽回夫子的心。
低着头,朱厚熜一付做错事的模样,轻声解释道:“不是弟子不听夫子的话,其实早上便跟昱哥儿约好中午一起吃饭的,我想着既然已经约好,不去岂不是不守约?所以想着再见昱哥儿一面,没想到那百花楼的厨子看不起我们,说是鲥鱼必须要去鳞才能吃,昱哥儿气不过便给他们做了一道清蒸鲥鱼,夫子是没看到那大厨脸上的表情,后来不光是把饭钱给免了,还答应昱哥儿以后去百花楼分文不收。”
“哦?居然还有此事?”袁宗皋自然也去过百花楼,深知楼内大厨的手艺,现在连他都对沈昱拜服,看来这沈昱倒真有几分本事。
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缓和,却又冷哼道:“不过是胡蒙乱撞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对对对。”朱厚熜想了想,轻声道:“沈昱还给我念了一首诗,我给先生念来。”清了清嗓子,朱厚熜轻声道:“芽姜紫醋炙鲥鱼,雪碗擎来二尺余。南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
这诗……自己怎么没听说,难道也是那沈昱所做不成?
袁宗皋好奇道:“难道这诗也是沈昱做的?”
朱厚熜笑着摇了摇头:“弟子也是这么问他的,沈昱却说此乃宋朝文豪苏轼所做,讲的就是这鲥鱼的鲜美,弟子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把沈昱给请到府中,让他给夫子做了一道清蒸鲥鱼尝尝鲜。”
“这么说,沈昱现在还在府中?”
“应该是的。”
袁宗皋脸上露出一丝明了,轻轻哼道:“看在我吃了他一条鱼的份上,说吧,他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不过收他为弟子这件事绝对不行。”
朱厚熜脸上顿时一喜,连忙道:“我倒是想让夫子收沈昱为弟子,只是沈昱说夫子诸事繁忙,就不愿打扰您,就是他现在准备找间书院念书,却又不知哪间书院比较好,想求夫子介绍一间。”
“只是这件事?”事情的简单似乎出乎袁宗皋的意料,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就是这件事。”朱厚熜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下,袁宗皋轻声道:“这样吧,你把沈昱叫进来,我问他几句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