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珠出院前后的录像上传到江俨手中。
他看着顾宝珠像是只忙碌的仓鼠般转来转去，紧巴巴盯着自己囤积的一堆物品被人搬走，最后指挥着搬家工人将被子也打包带走，连带着她自己也登上了救护车……
他自录像中收回视线，环顾着格外空旷的病房，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搬空，连被子也是，干净的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呵呵，不知怎的，他竟是想笑。
他缓缓坐到病床上，抚摸着整洁的床面，想象她仍在这里。
窗外的阳光正在一点点倾斜下去，他看到两人接吻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恍惚间又变为他被拉长的黑影，如同无数个谎言般，她也被戳破在无形的空气里，消失殆尽。
疲惫与失望交织涌现着，令视线也变得昏暗起来，他仰起头望向太阳，洒金似的余晖令他的眼睛变得刺痛，他无意识地紧闭双眼，感到身体冷得厉害。
真奇怪，明明面部如此温暖。
“江总，令春少爷想要见您。”下属过来汇报道。
江俨抬手让下属离开，他关掉录像，拨通了鲁学信的电话号码。
长久的沉默后，江俨终于开口问道：“顾宝珠联系你没有？”
“没有，她好像……离开了。”鲁学信嘴唇蠕动着，很久才说出那个词汇。
电话被很快挂断，鲁学信茫然地看了一下来电人姓名，继续自己刚刚在做的事情。
失联者身份已经公布出来，顾宝珠勉强算是公众人物，一时间获得诸多同情。世界就是如此，哪怕此人身怀诸多争议，同情也会令她的形象瞬间变得伟光正起来，而这种微妙心理总会促使明星们铤而走险，妄图以虐粉获得新生……
在顾宝珠的个人平台上回应了一些重要信息之后，鲁学信点开了几则有关顾宝珠追悼会资金捐赠的私信，象征性地捐赠了一些。
【她总体算是个好人，真是可惜了。】
这样留好言，鲁学信退出捐款界面，立刻便收到了捐款证书领取链接和防诈骗短信。
【温馨提示：您好，检测到您近期存在危险金融活动，提示您时刻绷紧防范之弦，谨防新型电信诈骗。】
鲁学信愣了一下，忽然便笑出声音，小骗子即便是离开也要留下骗局才行。只是真可惜……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他开始点击举报维权，顺便截图发到了顾宝珠的个人主页，忙忙碌碌做了很多事情后，终于摸了摸眼角，给顾平打去电话。
“呜呜呜呜呜宝宝这也太突然了吧！我真是受不了！”
顾平顿了下，语气十分暴躁地骂道：“尸体还没找到呢！你他妈找别人哭去！”
鲁学信哼唧了两声，“你也说是尸体了……”
“……”
顾平不耐地挂断电话，目光沉痛地看向顾远，企图找到一丝顾宝珠仍旧存活的希望。
顾远仍在整理顾宝珠的遗物，似乎这样便可以规避部分的绝望与痛苦，可以瞧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即便他在微笑着回应顾平的视线。
他的衣物已经两日未换，眼中充斥着通红的血丝，明明神色充满了悲伤，却还是在看到某些物品时闪过怀念与温情。
“嗯，”顾远接起母亲的电话，语气中透着股遥远的平静。
“知道了。”
“好的。”
挂断电话，他便又像是机器人一般按照设定好的程序继续整理起来，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草！
神经病！顾平只觉有股巨大的窒息感袭来，压抑得他无法喘息。
他拿起手机想要催促顾成和顾澜快点回家，或者催促父母改早一点的班机，可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他们回来又如何，况且，除却等候消息，他们回来就只能帮宝珠挑选墓地了……
草草草草草草草……他痛苦又无力地暗骂几声，只觉任何一种场景都足以击倒自己，顾平鼻子越发酸胀，转过身“哇”的一声。
他忽然回头看向背后，原来是小七哭了出来。
即便是小孩子，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家中不同寻常的悲哀，而面对恐惧最直观的表达方式便是哭泣了。
“……”
他蹙眉深吸口气，朝小七走了过去，却见顾安一把将小七抱了起来，言简意赅，“出去玩。”
“我要找姐姐……”小七红着眼眶推拒着顾安的肩膀。
“……姐姐要晚点回来。”顾安这样说道，眉头挤在一起，似乎很不擅长说谎。
“……”
关门声“嘭”的一声响起，楼道内的声控灯瞬间亮起了一片。
有光亮自黢黑的单元楼出口透出来，幽微晦涩如不经意漏出来的火光。
这点细小的变动令崔护忍不住眨了下眼，酸涩不已的眼睛中有了层水雾，顾宝珠不会出来了是吗？
他忍不住想到这个残忍的事实，心中再次如焖烧般疼痛不已，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呼吸颤动着，看着车窗上的水雾逐渐模糊了视线。
饶是痛恨顾宝珠的谎话连篇，他也从未诅咒她消失！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可能，她一定不会死的，都是假的……
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怀揣着希望看向手机上传来的最新消息。
【车辆已成功打捞上来，车门已经被人打开，人员疑似被水流冲到下游，目前搜救人员继续扩大了搜救面积……】
崔护眼中的亮光暗了下去，眼中的泪光闪烁不已，终究还是落下，掉落在濡湿一片的衣物。
我要等看到你的尸体才会相信你死了！顾宝珠，你个骗子！
你总是在骗我的！这一次肯定也是！
你这么爱我，要是出事我一定会有感觉的，对!一定是这样！
他感到稍微好些了，眼睛重新有了希望，他的声音有了些许的沙哑，却还是平静了很多，“去查查江俨最近的日程，还有，其他人的也要查。”
一定是谁把她藏起来了！他要找到那个人把他碾碎！然后把顾宝珠抢过来，再自己藏起来！
“列个名单，挨个查过去。”他平复着重新激荡起来的希望，仰头靠在座位上，合上眼睛，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