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调好点滴出去,一开门就看见男人站在门口等着。
“许先生,你可以进去了。”
“嗯。”
轻声关上门,许宴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就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因为病痛微蹙着的眉,看着她不正常红着的脸颊,还有干裂的嘴唇。
叹了口气,许宴秋从旁边的柜子上倒了杯温水,又找出几支棉签偿。
沾了水一点一点的浸湿。
放下杯子,把她的被子拉了拉,掖好,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重新坐回椅子上,握住她没有打点滴的手,捏了捏柔软的手指。
曲一推门进去的时候,许宴秋正低着头在给席歌剪手指甲。
“……先生,刚才那位唐先生已经送到警局了,说是和他姐姐,也就是席小姐的母亲……”曲一说到这,有些说不下去,“唐书女士,一起策划的,包括对席小姐动手,也是唐书女士指使的。”
许宴秋手上的动作没停,剪完最后一个指甲,他用拇指的指腹摸了摸,然后才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
“唐书呢?”
“正在查。”
许宴秋起身,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一趟。”
这层楼的电梯前等了好几个人,许宴秋远远的看着就停了脚步,转身退开安全出口的门。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一边下着楼一边点燃了烟,刚吐出烟雾,许宴秋就看见下面上来一个人。
他下楼的动作停下,靠在扶手上,看着那一步步上来,还没有发现他的女人。
“阮太太。”
唐书听到他的声音猛的抬起头,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仰,“你怎么在这里?”
许宴秋笑了一声,“阮太太这话说的,这里是医院,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倒是你,大老远来苏城看病?”
“我……”
“让我来猜一猜,是不是想来看看席歌?”许宴秋站直身子,“你找的人里有人跟你通风报信了吧,还敢出现?”
唐书涨红了脸,“我是她妈!我怎么不能来看她!”
许宴秋呵了一声,似乎是嘲讽她的话,“唐棋先生已经什么都交代了,阮太太进去也是早晚的事,我倒要看看,在苏城你还怎么解决。”
许宴秋说完就从她身边下了楼,刚走出几步就又说:“对了,我劝阮太太还是快点离开吧,不然等我让保安把你扔出去就不好看了。”
许宴秋叼着烟,慢步走下楼梯。
半个小时后,唐书在距离医院几条街的一家餐厅里,被警察围住了。
这个时候,席歌已经醒了。
缓过了劲,席歌是被疼醒的,也不敢乱动,刚想说话,许宴秋就从病房里的卫生间出来了。
许宴秋手里拿着块温热的毛巾,见她醒了,几步走过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上有点疼,脸也是。”
许宴秋嗯了一声,把热毛巾贴在她的脸颊上,侧身倒了杯温水,插了根吸管,“喝点水。”
大半杯水喝掉,席歌舔了舔唇,“我睡多久了?”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许宴秋在她背后垫了枕头,托着腋下给她往上拉了拉,“我已经让曲一去买饭了。”
“哦。”她看着他手里拿了个小瓶子,“这是什么?”
“药,医生配的。”许宴秋把拧开盖子的药放下,看向她,“能翻身过来吗?”
席歌看着他,“嗯?”
“给后背擦药。”
“哦。”席歌慢慢的翻过身,没事的那侧脸颊趴在枕头上。
许宴秋手指碰到她衣服的时候,被她喊了一声,“等下!门锁了吗?”
“嗯,锁了。”
席歌抓着枕头的角,感觉到衣服被掀开,冰冰凉凉的药膏在背上涂开。
从醒来开始,他们两个人就没有提起下午发生的事情,但席歌心里知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翻篇过去。
她想到那天早上阮昌明给她打得那一通电话。
唐书有这番举动,肯定和阮昌明那通电话有关系。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儿,在别人看来,哪有和自己亲生父母闹成这个样子的。
思前想后,席歌试探的开了口,“阿许,今天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许宴秋坐在床边,低着头轻轻缓缓的涂着药膏,声音平淡,“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了吧,今天的事情,那个人是我舅舅,他是和我妈一起弄出的这事儿。”
席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我知道。”
“那你不觉得我很糟糕吗?自己家的事搞成这样。”
许宴秋停下,对上她的眼睛,“不怨你。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有时候带来最大伤害的,也可能是他们。”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席歌缓缓的说:“我爸以前是市长,长玉去世之后、我来苏城之前,我偷了我爸保险柜里的东西,去举报了他。然后他找了很多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最后才只是下台的结果。”
“所以他们都不喜欢你?”
“不是。我爸妈从小就不喜欢我和长玉,因为我们是女孩,后来有了阮子暮……就是我弟,就更严重了。我舅舅他是因为,一直都靠我爸,有工作什么的,我爸下台之后他也没事做。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才讨厌我的吧。”
席歌心里清清楚楚,阮昌明、唐书和唐棋,已经不是她所说的讨厌那么简单,看今天的事情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举报你爸?”
“我上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生了很严重的病,他爸妈知道我爸是市长,就想让他帮忙组织一次募捐活动,几乎是找尽了能送的东西托我拿给我爸。我想着找我爸肯定比在别的地方募捐的要多,就答应了。我把东西都拿给了我爸,谁知道他收下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
有次放假我回家想去找他,在书房门口听见他和一个属下谈话,说什么收礼的事情,我爸说,这点东西就想让我帮他做事吗!我才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收了东西还不帮人办事。尤其是我那个同学的事情。于是我就趁他有次出国,偷了他保险柜里收礼的凭据什么的。”
席歌的声音有些闷,过了好一会儿又说:“他那个时候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没空管我,所以我就趁那个时候跑出来了。
许宴秋听她说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想,问她:“那你爸之后这几年怎么没有找你?”
“可能是太失望了?”
“不对,按今天的事情来看,他们一直都没忘你做的事,所以那几年他们肯定也有过这种想法,但还是安静了几年。这点不正常。”
席歌抱着枕头,垂下眼睫,“但是想不明白,他们的确是这一两年才给我打过电话,而且还是很少很少。”
许宴秋拧上盖子,擦干净手指,摸摸她的脑袋,“别想了,我帮你查。”
席歌抓住他的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好像短了,“你给我剪指甲了?”
“嗯。”
席歌的耳朵有点红,又想到那天阮昌明打电话时说的话。
压下心里翻涌的思绪,席歌动了动,却被按住身子,“别动,等药吸收了。”
“许宴秋。”
“怎么了?”
席歌眨眨眼,好像突然有点想哭,“没事。”
病房门被敲响,席歌下意识的想起来,许宴秋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别动,“应该是曲一,我去看一下。”
曲一拎了两份小米粥和一盒糕点,交给了许宴秋。
许宴秋避开了席歌的视线,低声道:“陆雁南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公司吧,最近我看他都在加班,这个时间应该没有离开。”
“好,你先回公司吧。”
许宴秋关上门,落了锁,打开了盒盖,摆在桌子上,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
“自己可以吃吗?”
“嗯。”
把小桌子移到席歌面前,许宴秋把粥盒和糕点放在上面,递了勺子过去,“小心烫。”
席歌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头发遮挡着脸颊,她突然掉了一滴眼泪在粥里。
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停了动作,席歌清晰的听见自己说:“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