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王宫主殿之中,此刻一片静寂而空『荡』。外头的天『色』朦胧而沉黑,寒风依旧凌冽呼啸着,吹拂整个冰凉的宫殿里,带来的是无尽的薄凉。安君长孙延正坐于明黄的王位之上,整个殿内似乎再无他人。
长孙延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已经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长孙延讽刺似地朗声说道。
长孙毅的手中提着出鞘的长剑,顺着剑锋似乎还有鲜血滴滴淌下,可见刚才进入王宫时都遭遇了什么。他走到殿门口的脚步蓦地一顿,锁眉抬眸,下一刻,长孙毅挽了个剑花,收起长剑,然后没有犹疑地就走进了大殿。
长孙毅走到距离还有王位台阶几步的地方停下,他没有作揖行礼,而是直接喊道:“君上。”
“孤一直就觉得你心怀不轨,所以总是要小心提防着你,还好几次设计杀你。你看,你现在的真面目不是就被孤揭穿了吗?只是可惜,孤还是没能杀了你!”长孙延忽然站起身,他眯起眼,声音冰冷而高亢,整个人都是处在一个比较癫狂的状态。
“君上,臣从未有过反叛『逼』宫之心,是君上你一心以为如此,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臣的家人,这次竟然连宛然都不肯放过。”长孙毅的神态冷静,他的语气听起来沉痛而悲哀。
“你说你没有反叛『逼』宫之心?可笑!”长孙延的面目扭曲,他对长孙毅的憎恶之『色』终于毫不保留地浮现在面孔之上,他阴狠地说道:“你不是已经觊觎孤的位置许久了吗?笼络朝臣孤看你做得也不错啊。朝廷上下的人畏惧孤,却个个拿你当做崇敬的对象。这么看来,好像你比孤更适合当这个国君才对吧?”
“若非君上『性』情暴虐无常,滥杀无辜,使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朝臣们又怎会惧怕于君上呢?他们现在都是唯恐君上您一旦发怒,他们的项上人头便不保了啊!”长孙毅紧紧皱着眉,他似乎终于也被激起了情绪,语气里满是叹息与悲愤之『色』。
“那是他们不忠!对,还有你,你更不忠!你们都一样,都一样对孤不忠心,都想要孤不再做这个国君。”长孙延指着长孙毅,狠厉地说道。
“臣虽是长孙氏的旁系,但也是与君上拥有相同血脉的亲人。臣以前从未想过对君上不忠,甚至只是一心为国征战沙场,为君筹谋划策。可是君上——您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长孙毅眼中闪过了一道锋利的光芒,他竟然第一次朝长孙延吼了出来,也许是他真的忍无可忍了吧。
“过火?孤就是乐意这样,孤就是要看着你整个湘王府被孤搅得不得安宁!什么亲人,什么忠心,你以为孤怎么可能相信你?你,还有你的的儿子,你们整个湘王府全都视孤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孤就是要你们不得好死!”长孙延脸上的冷笑愈发地冰冷而扭曲,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地激怒了长孙毅,于是他连连退后几步,往台阶上蓦地走上两阶。他的身子往台阶的扶手上靠去,他一手扶在扶手上,一手蓦地举起,长袖一挥,猛然大声冲着殿里喊道:“来人——快来人——给我杀了这个人,给我立刻杀了他!”
长孙延话音落下的一瞬,殿中顿时有不少隐匿在暗处的暗卫从大殿的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长孙毅神『色』一凝,同时拔剑,接着立刻便与那些暗卫纠缠在了一起。他的每个动作皆是干净凌厉,每一剑都是带着十足的杀心。
刺啦——
哐嘡——
有剑锋划破衣袍的声音,也有刀剑落地的碰撞声,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闹得整个大殿一片混『乱』嘈杂。
鲜血在大殿的地面四处飞溅,血腥味也随之逐渐浓重起来。
杀意和戾气在冬日里仿佛是要化为实质,如同烈风般席卷着整个殿内,带来的是足以令人颤栗的冰冷与寒凉。
长孙毅连续击败了几乎全数的暗卫,现在,只剩下一人了,那人是领头之人,动作十分敏锐。就在长孙毅一剑划破此人衣襟之时,一枚玉佩冷不防从此人胸前的衣襟处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碰撞声。
长孙毅的视线顿时扫去,然后眼中神情蓦然凝滞。
“你是华国王室的暗卫!”长孙毅仿佛猛然惊醒。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安君近日来做出的决定和计策都和往日里与众不同,原来,长孙延这次的刁钻和毒辣不是来自于他自己的谋划,而是来自于华君慕容齐的提议。
长孙毅明白,长孙延为了除掉他,已经不惜与慕容齐暗中联手。
“君上,您可以不信任于臣,可是您却绝不可相信华君啊!他根本就不是想帮您,而是想杀您啊!”长孙毅话音刚落,便见那华国暗卫陡然转醒般地提着剑转身就往长孙延那里冲去。这让长孙毅一惊之下,也随即拧眉紧追了上去。
就在那华国暗卫的剑锋已经快要『逼』近长孙延眉心的一刻,长孙毅一个飞身上前,直接一剑挑翻了暗卫手中的剑,这被挑飞的剑直接『插』在了一旁的地面,一小部分剑锋没入地面,发出铮地一声响声。
暗卫眼前情势大败,他往后小腿一步,接着瞬间往殿旁迅速离开。
长孙毅没有去追,而是准备转身去看长孙延的情况。
可是,就在这时,惊变突然发生了。
是锋利的刀刃刺破肉体的声音,然后是血『液』落地的滴答声。大殿里空空『荡』『荡』,寒风刺骨,也安静得怖人。
“爹——”
长孙弘踏进大殿时,看见的就是这个情景——安君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而这把长剑现在正从自己父亲的身后贯穿而过。
长孙延听到殿门口的声音,他手下一用力,直接将长剑猛然从长孙毅的背后抽出。
瞬间,长剑带出的鲜血在四处飞溅,而长孙毅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长孙弘觉得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心中的愤怒终于已经强烈到了一个极致,再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啊——”长孙弘噌地抽出佩戴在腰侧的剑,直接冲到了台阶前,一剑从长孙延的胸口猛地刺入。
长孙弘死死咬着牙,眼底的怒意几乎可以化作为实质。他睁大眼,紧紧地瞪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安君长孙延。
“长孙延,你——该死!”
是啊,长孙延真是该死,他这么该死为什么爹还要一直维护他呢?
长孙弘实在是想不通,但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了。他猛地用力将穿过长孙延心口的长剑拔了出来。
他看着长孙延倒在地上,他听见长孙延近乎狰狞地笑着。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哈哈,你杀了我,可惜你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留不下。你爹你留不下……你的妹妹,你也留不下!我诅咒你,诅咒你们,哈哈!”长孙延的言辞恶劣而毒辣,他话毕的一刻,咳嗽怎么都止不下来,鲜血连连从他的口中溢出。
安君,殁。
长孙弘的手松开了剑,任由长剑落地发出哐嘡的响亮碰撞声。他来不及思考长孙延到底在说什么,只是着急着蹲下身,双手颤抖着想去触碰自己父亲的身躯,可是手才刚刚碰上自己父亲的衣袍,便是沾得满手鲜血。他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沙哑,近乎痛苦得哽咽,“爹,爹……你感觉怎么样啊?我现在带你回府,回府……不对,不用回府,我去找太医……”
就在长孙弘激动得似乎要起身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扣住了长孙弘的手腕。长孙弘低下头,他看到是长孙毅抓住了他的手腕。
长孙毅的气息已经虚弱至极,长孙延的那一剑也没有手下留情,他知道自己被刺中了要害之处,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不用去了……”长孙毅阻止道。
长孙弘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会儿,他的声音颤抖着,“可是爹你——”
“不要再可是了!”长孙毅似乎对长孙弘的态度十分不满,他直接一声吼了出来,然后一连重咳了好几声。
“爹!”
“你现在该管的不是我……”长孙毅艰难地睁开眼,他盯着自己的儿子,眼神仍旧锐利,“你杀了君上,而我也要死了,那你应该如何自处?”
“爹你不要『乱』说,你是不会死的。”长孙弘自我安慰般地否认。他以前确实和自己的父亲相处得不算好,也总是认为自己的父亲在安君这件事上太过愚蠢,可是,这确实是他的父亲啊,是这个世上最会为他考虑的一个人。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你现在听我说。”长孙毅吐出一口气,忍住身上撕裂般的疼痛,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安国没了国君和我,就只剩下了刚册封的太子长孙瑞……太子年幼,无法独立……独立主持朝政,所以必有人佐政,而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佐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