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炮声在宽敞的街道口一路延伸至街尾,锣鼓喧天,媒婆摇摆着身段,周围喧闹的人群拥挤着站在街道两侧,一个个探头探脑的注视着顾家的车队。
顾家大宅外,管家瞧见渐渐进入视线的顾家军,一手挥下,“点炮。”
作为顾家军主力顾大帅麾下第一大将冯程从马下一跃而下,径直朝着宅院跑去。
顾老爷子坐在大堂正中,一侧的顾琛易依旧面无表情的杵着,他似乎没有料到这逃跑的新娘还真被逮回来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徐家这嚣张跋扈的三小姐能力。
冯程站在老爷子身侧,小声道:“三少奶奶很激动,恐怕拜堂仪式会出现纰漏。”
老爷子神色一凛,瞪了一眼坐等看好戏模样的三儿子,站起身,就这么当着满堂宾客道:“咱们都是军匪子,这辈子糙惯了,也学不会那些文人雅士的三拜高堂,咱们顾家也没那个规矩,就越过拜堂这一步,直接入洞房。”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
这顾老爷子果然非池中鱼物,反正整个京城他老人家说了算。
“把新人送进喜房中,开席。”顾老爷子得意的瞄了一眼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顾三公子。
顾琛易显然也料到了老头子的这一招,军靴踏过台阶,一路往着卧房方向阔步而去。
顾老爷子知晓他的高傲,对着一侧的副官道:“派人盯着他,别在这最后关头给我再把新娘子给放跑了。”
“老爷放心,我已经派人把新娘绑好了,保证逃不出喜房一步。”
“如此甚好,等一下的喜酒里加点东西,反正这洞房只要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一觉就算礼成了。”
“……”副官愕然,“您的意思我懂了。”
顾老孺子可教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亲自去做,别让第三人看见了。”
“您请放心。”
喜房内,周围两排丫鬟静若无声的站立着,丫鬟过后,便是一个个身披配枪不苟言笑等待吩咐的顾家家卫队。
媒婆站在房中,有些为难的看着这满堂的人头,虽说顾家排场大,但从新娘子接回来过后连个抬得上门面的主人家都没有露面,是不是太小巧他们徐家了?
毕竟徐家也算是东三军领袖人物,这顾家不温不火的态度着实闹心。
虽说这逃婚是咱们三小姐不对,但人都已经被绑回来了,还是这么五花大绑的给抬进顾家大门的,也算是消气了吧。
“三公子。”门外家卫队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院中。
顾琛易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都下去。”
媒婆见到一身军装装束的顾三少,忙不迭的迎上前,献媚道:“三公子,您可算来了,这喜帕是不是应该揭了?”
顾琛易走向床边被绑的动弹不得的女人,袖长的指尖轻轻的撩起一角喜帕,却是没有揭开,他笑道:“不急,这喜帕不是要等到晚上才揭吗。”
媒婆应允,“您说得对,不急不急,只是小姐身上的绳子能解开吗?”
顾琛易蹲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瞪着红帘子,“这入了我顾家的大门,恐怕就逃不掉了,既然如此,这婚怕是也毁不了了,我至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既然如此,还是绑着吧,我可不想老爷子真的恼羞成怒让我做顾家三小姐。”
媒婆噤声,规规矩矩的站在床侧。
都说顾家大婚算好了日子,这揭喜帕的时辰特意选在入夜戌时三刻。
日暮西垂,天边红霞璀璨了整片苍穹,一只猎鹰翱翔在夜空下,鸣叫声一落,顾家大宅瞬间灯火通明。
长长的走廊深处,一个个佣人井然有序的准备着晚宴。
喜房中,一桌子美食琳琅满目,数人身穿喜色大红旗袍手捧‘早生贵子’四类坚果安静的站立在床沿两侧。
顾琛易已经褪下了婚礼需要的军装,一身简易的家居服高调的踏入卧房。
“三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顾琛易坐在凳子上,瞧着身前的合卺酒,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都出去吧。”
满屋子丫鬟们诧异,这不是应该挑起喜袍,然后喝合卺酒吗?
难道平日里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禁欲气质的三公子实质也是一只美色当前隐忍不住的普通男人?
丫鬟们不敢多言,一道道身影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退场。
房门,在他的身上悄然合上,不残留分毫痕迹。
顾琛易拿起精雕细琢成型的合卺酒杯,嘴角自始至终扬着那抹得意的笑容。
气氛霎时异常诡异。
坐在床边的女人挣扎了一下午早已是没有了力气,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仰面躺在喜床上,可是她躺的很不舒服,这看着平整的床上不知道被那群混蛋佣人铺了多少花生瓜子枣子,她只觉得自己后背被咯的疼。
顾琛易自饮自酌了一番,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床上因为躺着不舒服又不停开始蠕动的身影,轻轻的放下酒杯。
感觉到有陌生气息的靠近,林瑜晚慌忙的停下动作,透过那抹红色幔纱,她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头透着一股禽兽的气息。
她也算是明白,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绝对不是陈府,陈家是什么世家,她当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更何况陈景然那小子根本就不排在第三,那群丫鬟口口声声的叫着三公子,又姓顾!
突然间,有一股不祥预感在她心口滋生。
下一刻,未等她再多想什么,男人的手已经揭开了头纱,两双眼,在蜡烛跳闪的光线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言不语,画面就像是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亲上的窘迫感。
顾琛易自认自己心理素质强悍,任凭泰山崩于顶也必定是面不改色,只是当自己的婚房里出现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强大的心理,已然受到了波及。
林瑜晚嘴上贴着胶布,她吐不出一个字,但此时此刻,面面相觑的情况下,她如果能说话,必然吼道:你们看清楚了再绑人成不?
顾琛易俯下身,越发靠近这个陌生女人,一点一点的撕开她嘴上的胶布。
林瑜晚侧着身,脑海里回忆着顾家三公子今天准备娶的是哪家千金来着?蓦然醒悟:“原来是你要娶徐濛冉那个败家娘们儿?”
顾琛易戏谑的上扬着嘴角,“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这句话,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徐濛冉临时找来的替身。”
“你们顾家脑子有病还是眼睛不好?我跟徐濛冉两个人哪里长得像了?难道看见穿着喜袍的女人就是你顾三少要娶的女人?”林瑜晚挣扎着从男人身侧溜过,与他保持最少十公分的距离。
顾琛易并未有所动作,依旧笑意深深的盯着她。
林瑜晚被他那赤果果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吼道:“把绳子给我解开,快给我解开。”
顾琛易凑到她面容前,目光如炬的瞪着她眼底弥漫开的自己的影子,冷笑道:“不管我应该娶谁,可是今天你才是我三书六聘八抬大轿给抬进顾家的那一位,所以我现在娶的人是你!”
“……”林瑜晚往后缩着身子,蹙眉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下聘的是徐家?”
“既然入了我顾家的门,就没有离开的道理。”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瑜晚警觉的盯着这种莫名诡异画面下的男人,心虚的往后挪了挪。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你老真当结婚是儿戏?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可以做你顾三公子的妻子?
林瑜晚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脱下了她的绣鞋,然后,大掌温柔的抚摸过她的小足。
有一种很不想承认的事情会在接下来发生,林瑜晚惶恐的踹开他的手,再往后靠了靠,“你想做什么?”
“你说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男人似是有意的逗趣,指尖轻轻的滑过她微露的锁骨。
林瑜晚身体一颤,“你顾家强抢民女就够了,你还想坐实强女干刑责?”
“我挺想看看就算我真的这么做了,有没有人敢上门来处决我。”顾琛易扯开她的喜袍,可惜碍于绳子的捆绑,衣服还没有脱落,就被卡住了。
林瑜晚一口咬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冷吼道:“出去。”
顾琛易不以为意的斜睨了一眼被她咬的出血的手腕,咂咂嘴,“还真不是大家闺秀的德行。”
林瑜晚看着他远离的身子,稍稍松下一口气。
顾琛易目光尤为邪魅的落在她大敞开的风光上,沉默着转过身,打开紧闭的房门,“准备热水。”
门外丫鬟们惊怵,三公子的意思是现在要沐浴更衣?
氤氲的水雾蔓延在屏风后,顾琛易坐在浴桶中闭目养神。
林瑜晚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尽可能的避开多余声响。
她看见桌上放置的剪刀,蠕动着身子爬到桌前,反手握住剪子,三下五除二般将手上脚下的绳子尽数去除。
四肢得到释放,她如释重负般轻喘一口气。
突然间,她莫名的感觉到背后一阵阴风阵阵。
她惶恐的转过身,男人一丝不挂的站在自己身后,整个身体都还滴着水。
“啊!”林瑜晚先是蒙住自己的眼,又慌乱的往后退缩,腿脚撞在凳子上,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的跌在地毯上。
门外丫鬟们听见里面一声充满了疼痛的叫喊声,一个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
咱家三公子果真不愧拥有京城第一炮爷的美誉,瞧新少奶奶那充满力量的喊叫声,定然醉生梦死一般了吧。
林瑜晚的确快要死了,她倒在地上的刹那,手腕杵在地上,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到全身上下,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再喊一声,男人就这么抵在她身后。
顾琛易不知道是热水沸腾了他的脑子,还是他自己忍不住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烫红了眼,他只觉得他需要一个释放点,体内有一团火在兹啦兹啦的燃烧着。
林瑜晚揉了揉骨折的手腕,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头顶上,她本能的抬起头,下一瞬,男人的唇直接落在她的唇瓣上。
很温暖的一双唇,似带着火,落在她的唇上之时,如同星星之火刹那燎原。
林瑜晚瞠目结舌的呆坐在地毯上,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裙纱传达到自己身体上,她想要推开他,可是男人似乎知晓了她的下一步动作,身体已经顷刻压制而下……
带着酒香的唇就如同一坛酒酿了数十年的佳酿,解开瓶盖的那一瞬,就这么闻着闻着便醉了。
林瑜晚活了二十几年,没有被人这么强势的攻击过,不知不觉间便深陷在这一个吻中,她情不自禁的抱紧男人的身体,感受着他异于常人的体温。
良辰美景天,洞房花烛夜……
翌日,天色微亮,一缕阳光透过虚掩的窗子一路绵延到地毯上。
两道身影,交织的躺在宽阔的毯子上,身子未着寸缕。
林瑜晚是被冻醒的,虽然现在是六月的天,不算冷,可是一晚上就这么光着身子躺在地毯上,她确信自己是被冷意激醒的。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思绪慢慢在脑子里清醒,她讶异的往着旁边的男人偷偷瞄了瞄。
顾琛易就这么躺在离她不过三步的距离处,背对着自己,身体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大概是因为昨晚上自己痛狠了给掐的。
而最清楚的莫过于腰侧的伤口,昨晚上事情发展过后,她就觉得自己中了邪一样拿起地上的剪子狠狠的刺了他一道口子。
林瑜晚哭笑不得的从地毯上爬起来,结果还没有站起来,整个腰部以下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给拦腰折断了那般,她咬牙切齿的撑着桌子移动着碎步。
穿上乱七八糟的裙子,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待在这里,甚至关于昨晚上为什么会发生那一幕也没有多想,就想着在顾家老老小小发现之前,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她好像杀了顾三公子,她好像杀了京城中那个冷面罗刹一样著称的顾家三公子。
门外,丫鬟们准备着热水,结果还没有推开门就瞧着一个蒙头戴着头纱的女人匆匆忙忙的房中跑出来,动作很别扭,一瘸一拐。
丫鬟们没有追上去,她们都看出来自家少奶奶的尴尬行走动作,一看就是昨晚上受累过度导致的后遗症。
只不过众人不明白这大清早的少奶奶为什么会这么急性着离开呢?难道是不好意思才想着出房门冷静冷静?
一人问道:“我们还进去吗?”
另一人掩了掩嘴,“三公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扰了他清梦,咱们还能待在顾家?等着吧,三公子醒了自然而然会叫我们进去服侍。”
“那少奶奶那边呢?少奶奶还穿着昨天的喜袍呢。”
“少奶奶咱们也管不住,可能等一下就回来了。”
两个丫鬟不敢再吭声的安静站在喜房外,从阳光初始到艳阳高照。
顾家老爷子等的不耐烦了,虽说这对新人根本就不把顾家规矩放在眼里,但毕竟也算是新婚第一天,这早茶怎么也要出席吧。
顾老看了看日头,就这么领着顾家老少走过那条走廊,径直朝着喜房方向走去。
丫鬟见到盛气凌人出现的老爷子,慌忙的移开身子,“三公子还没有醒过来。”
顾老拎着手杖将紧闭的房门推开,“给我进去把人抬起来。”
家卫队先行进入喜房,片刻过后,一人神色凝重的跑出来,趴在老爷子耳侧小声说道:“三公子受伤了。”
顾老疑虑的看着他,“什么定义为受伤了?”
“您进去就知道了。”
顾老摆手示意所有人都止步在外。
屋内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顾老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蹙,当看到地毯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过后,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毯,面色倏地一沉,“怎么回事?”
“我们进来的时候只有三公子一个人,少奶奶不见踪影,而且当时三公子身上没有穿着一件衣裤,看这情况应该是在事后被少奶奶激怒然后狠心刺了一刀。”
“笑话。”顾老紧攥着手杖,“去把老二给叫进来,还有,给他穿一件衣服。”
顾谦易房间的时候,便嗅到了空气里不一样的气氛,忍不住的冷嘲热讽道:“这弟妹还真不愧是出了名的东三军徐家小姐,这魄力,还真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昏沉中,男人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因为高温整个人都显得恹恹。
顾谦易看了一眼伤口,“从下手速度到伤口的深度,不得不说徐三小姐真乃女中豪杰。”
顾琛易抓住他的手腕,面色阴鸷,“那个女人呢?”
“人早就跑了。”顾谦易啧啧嘴,“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顾三公子的颜面尽失了吧。”
“顾嘉。”顾琛易喊道。
门外一人推门走进,“三公子。”
“把人去给我逮回来。”顾琛易咬牙道。
“得了吧,父亲已经派人去徐家要人了。”顾谦易揶揄道。
顾琛易蹙眉,他抓紧床单,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可是终归高估了自己这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无力感,“给我查,昨天除了顾家结婚外,京城还有哪家高门大院结婚,嫁的又是哪家姑娘。”
顾谦易苦笑道:“这莫非是烧糊涂了?”
“查到过后即刻告诉我。”顾琛易无力的躺回床上,闭了闭眼,但却总能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上那一幕,当两道身体交织在一起过后,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只是然后呢?在兴奋到达顶端快要失去控制的时候,腰侧一股剧痛袭来,他看着她的手,以及她手上紧紧握着的剪子!
阳光刺眼,落入瞳孔中时,让蓬头垢面的女人有一种随时都会晕厥的心悸感。
她趴在墙上,望着眼前一人多高的宅院,踉跄着趴在后门上,双手狠狠的拍了两下。
里面的佣人听见异响,打开了些许门缝。
林瑜晚就这么顺着打开的缝隙跌倒进去,不堪重负的身体又一次受到了严重创伤,她皱眉,撩开头上的碎发。
佣人大惊失色,忙道:“大小姐?”
林瑜晚伸了伸手,“快扶我起来。”
佣人跑上前,将她搀起来,却蓦然瞧见她手上的血迹,愕然道:“大小姐,你手上怎么会有血?”
林瑜晚摊开了双手,晃了晃头,“不管了,我饿死了,快去给我弄点吃的。”
“是,我先扶你回房间。”
“别,先别急着,我只要一回到房间,老头子肯定会得到消息跑过来,到时候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不会给我,你去厨房给我弄两只鸡腿过来先。”林瑜晚顺着台阶就这么虚脱的坐下。
她腰板很疼,大腿很痛,连昨晚被杵到的手腕也有一股又一股锥心的疼痛袭来,她仰头靠在柱子上,浑身无力的闭上双眼。
佣人回来的很快,左顾右盼过后将偷来的一只鸡腿和两只肉包子递上,“昨晚老爷子可发了一通大火。”
林瑜晚被噎住,抚了抚心口,“今天呢?”
佣人摇头,“您最好还是不要现在出现在老爷子面前,不然我们真怕他家法伺候。”
林瑜晚悻悻的闭上嘴,从计划逃婚开始,她当然就知道林大老板会变成什么样子,恐怕早已在房间里准备好了戒尺。
“不过我觉得老爷那么疼爱大小姐,一定不会生气的。”
林瑜晚扯下鸡腿上的肉,看了看旁边,“没有拿水吗?”
“刚刚来得及,忘记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佣人忙不迭的站起来。
“何必那么麻烦,我这里有现成的。”苍劲有力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飘来。
林瑜晚双手一抖,手中的鸡腿还没有来得及啃上一大半就掉在地上,她僵硬的扭动脖子,正好对上林嘉承笑逐颜开的嘴脸,蓦地心口咯噔一下。
林嘉承指尖一勾,身后的一群佣人一拥而上,将她的去路彻底堵绝。
林瑜晚顺了顺头发,嘴角抽了抽,“爸,您吃了吗?”
林嘉承看了一眼地上的鸡腿,惋惜道:“还真是浪费了粮食。”
林瑜晚跨过台阶,走到老爷子面前,扯住他的袖子,“看您这样,一定是没有吃早饭吧,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快去准备早点。”
“不用了。”林瑜晚一指戳在她的额头上,“陈家昨天来人了,说既然晚晚没有准备好,他们愿意等,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你们的婚礼改成了三天后,你不用担心,今天结不成,改日再结,改天要是再结不成,这婚就不结了,我会直接把你送进陈家,做妻做妾,随便他们安排。”
“您忍心看我做妾吗?”林瑜晚委屈的撇了撇嘴,“您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浑身上下都疼。”
“活该,谁让你逃婚的?”
“谁要嫁给他陈景然,那个男人就是一个软蛋子,您就忍心让我嫁给一个没有幸福的男人?”
“……”林嘉承蹙眉,“你听谁说的?”
“不管听谁说的,反正我就不嫁给他陈景然,更何况我昨天已经嫁人了。”林瑜晚严肃的说道。
“你说什么?”林嘉承瞧着她一身的狼狈,目光惊恐的落在她脖子上那浅而易现的吻痕上,吼道:“去让稳婆过来。”
林瑜晚焦急的退后两步,“您想做什么?”
“全都散开。”
老爷子一声令下,谁还敢再多停留一分。
林嘉承拽着林瑜晚的手就这么走向她闺房的方向。
林瑜晚是被推进的房,然后就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领着一名老婆子进入房间,她情不自禁的吞咽一口唾沫,苦笑道:“我开玩笑的,您老还真当真了?”
“给我验一验。”老爷子坐在凳子上,面色沉重的说道。
丫鬟们拉上屏风,林瑜晚趔趄一步,“别过来。”
“请大小姐宽衣。”老婆子站在一旁等待她脱下所有衣裙。
见她没有动静,丫鬟们默不作声的替她脱下裙纱,刹那间,身体上一道道痕迹毫无遮拦的进入众人的视线内。
片刻过后,老婆子表情严肃的走出。
林嘉承似乎已经料到了答案,只是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我先出去了。”
房间,霎时只剩下两人一坐一站。
林瑜晚换好了裙子,不敢挪动一步的站在桌前。
老爷子抬眸,目光灼灼的瞪着她,“谁干的?”
“我如果说是顾琛易,您会相信吗?”
“啪。”林嘉承拍桌而起,“你怎么不说是顾大公子?”
“真的是顾琛易,我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顾家给逮回去了,她们把我绑住,然后顾琛易就兽性大发,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被他吻着吻着,然后……”
“够了。”老爷子扶额,“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这间屋子里,不管怎么样,三天后,你也给我嫁去陈家。”
“您确定陈家知道这件事过后还会娶我?”
林嘉承瞪了她一眼,“你就给我闭上这张嘴,谁敢污蔑你的清白?”
“您这是让我睁眼说瞎话的意思?”
“你难道还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被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林瑜晚耷拉着头,“我知道了。”
“给我安分一点,别再闯祸了,至于那个臭男人,敢动我林嘉承的女儿——”
“您难道真的要去顾家找顾琛易算账?”
“闭嘴。”林嘉承轻叹一声,“闺女,你乖乖的听话,咱们就当做这件事没发生成不?”
“我会尽量忘记的。”
“这就好,爸老了,再被你气两次,说不定就站不起来了,你让我晚年也享享清福好不好?”
林瑜晚郑重的点头,“我会替你送终的。”
“……”林嘉承摇摇头,索性不再说话,面色凝重的走出房间。
林瑜晚坐在凳子上,结果刚刚碰到凳子,又被反射性的弹起来,捂了捂自己隐隐作痛的腰,一瘸一拐的朝着虚敞的房门走去。
“大小姐,老爷说过您今天不能出这扇门。”门外两尊大佛不带迟疑的阻止女人的出行。
林瑜晚也不打算今天溜出去,她现在需要低调一点,毕竟顾家这样的世家她可不敢惹事,万一被人查到自己李代桃僵误入了顾家的新房,还捅了顾三少一刀,她不可抑制的冒了冒冷汗。
顾家大宅,一道脚步声经久不衰的徘徊在走廊深处。
男人叩响了房门,得到里面主人的允许过后,推门走进。
顾琛易靠在垫子上,指向身前的凳子,“坐下说。”
顾嘉正襟危坐,道:“昨天京城一共只有两家婚事,一家是三公子您娶徐三小姐,一家则是陈家大公子迎娶林家大小姐。”
“林家大小姐?”顾琛易嘴角微微上扬,难怪觉得她有些眼熟,原来在去年大哥婚礼上,这个女人就出现过,当时喝的酩酊大醉,然后跟徐濛冉好像还打了一架,自此以后这个纨绔大小姐可算是这个圈子里头号绯闻人物,只要是有她的地方必然是精彩纷呈,只是这大半年来倒没有怎么听说她的消息,难道是她安分了?
“最近半年,林小姐因为太过张狂,很多显贵家族的宴席都没有邀请林小姐,所以久而久之,京城也就很少有过她的传言,昨天倒是听说又闹出了事。”顾嘉忍不住笑道:“花轿都快抬到陈家了,结果她愣是给踹破了轿子逃了出来,然后抢了一辆车,逃之夭夭去了。”
“抢了车?”顾琛易目光深邃的落在顾嘉身上。
顾嘉蓦然一惊,昨天他们奉命去逮回徐三小姐的时候,不就是在车上把一身新娘装扮的女人给带回来了吗?
当时情况很混乱,他没有上前,只听说一些负责拉人下车的兄弟们说这位三小姐可算是野蛮,不是咬就是踹,几位兄弟或多或少都负伤了。
顾嘉有一种不好的想法在心中滋生,三小姐也是开着车子逃跑,林大小姐也是开着车子逃跑,一个城西一个城东,而他们却是在城东逮到了逃跑的新娘。
如果是三小姐逃跑,在跑了两条街过后怎么可能还跑回城东?
这么说……
“还真是养了一群好兵了,连新娘的身份都没有弄清楚就把人给绑了回来,嗯?这就是让所有入侵兵闻之丧胆的顾家军?”
顾嘉仓皇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正军姿,昂首挺胸道:“是属下大意害三公子受伤。我会去刑房领罚。”
“惩罚的事稍后再说,派人去林府给我守着,把那个丫头给我看好了,等我伤好了,我会亲自找她谈一谈当时那么做的后果,还有老爷子那里,你去解释一下,让他们别急着去徐家,就说我自己有打算。”
顾嘉不敢再辩驳什么,安静的退出房间。
他仰头看天,突然觉得,今天看着阳光正盛,实质是阴风涔涔啊。
隔天,林家小院,走廊上的亭台上,林瑜晚靠在长椅上,嗑着瓜子,心情甚好的哼着小曲。
周围,佣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各自本分的处理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长廊上走来,女人穿着蜀绣修身旗袍,剪裁得体的旗袍将她身体勾勒的越发的琳珑有致,难怪能把奔五的老头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等一下。”林瑜晚拍了拍手,从长椅上站起来,直接开口阻止女人的路过。
林夫人陈泞莞尔带笑,声音绵软动听,“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前两天听林嗔毅那小子说他母亲做的鸡蛋羹可好吃了,最近嘴馋了,小妈应该不介意给我也做一份吧。”
陈泞点头,“自然是我的职责,我做好后会亲自给大小姐端过来。”
林瑜晚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抱歉道:“看我刚刚吃的挺欢的,瞧这一地的瓜子壳,既然小妈都在这里了,也就不劳烦那些忙碌的佣人了,麻烦小妈清扫干净了,我这个人有洁癖,可不喜欢有一粒垃圾。”
陈泞依旧笑靥如花,“我会处理干净的。”
林瑜晚瞧见院子里一闪而过的身影,忙不迭的翻过护栏,匆匆的朝着院子跑去。
林嘉承双脚一滞,瞪着突然出现的身影,不悦道:“你至少是大家闺秀,哪家的千金小姐会跟你一样走路带着劲风的?”
林瑜晚摊开手,“给我钱,我要出去找乐子。”
“……”林嘉承瞥向身后掩嘴偷笑的商会成员们,尴尬的轻咳一声,“去账房支。”
“他们说要您的手信才行。”林瑜晚挑眉,示意他写一份。
林嘉承掏了掏自己身上的钱袋丢过去,“给我安分点,别再惹事。”
林瑜晚数了数大洋,满意的收好,“我不回来吃饭了。”
言罢,她一溜烟的就从大敞开的林府大宅跑出去。
管家忍俊不禁道:“老爷,您是太宠爱大小姐了。”
“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疼她疼谁?派人去跟着,免得又给我闯出什么大祸。”林嘉承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
林瑜晚瞧着黄包车上走下来的身影,挥了挥手。
徐家大少奶奶裴亦数了数钱币放在车夫手中,“谢谢。”
林瑜晚挽住她的手臂,“怎么今天徐大公子没有亲自送佳人?”
“少贫了,这段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徐家有多乱。”裴亦指向旁边的茶楼,“也到了饭点了,先吃点东西吧。”
林瑜晚刻意压低着声音问道:“徐三小姐为什么好端端要逃婚?”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好端端要逃婚?”裴亦顺着她的话问道。
林瑜晚轻咳一声,“林沁嗳那死丫头告诉我陈景然那方面不行,你也知道陈景然跟她之间的关系,两人不清不楚的,我嫁过去做什么,免得惹得一身腥。”
“既然这样,林老爷那么疼爱你,你实话实说不就行了?”
“不,悔婚的话倒是便宜他们了。”
“所以就闹出这一场笑话?”裴亦坐在二楼雅间位置,“你也是有欠考虑,这悔婚的事情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又不是要靠什么人养活,干嘛一定要嫁人。”林瑜晚拨弄着茶杯,“只是你在徐家有没有听到顾家的什么消息?”
裴亦蹙眉,“这也是奇怪了,顾家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前天本来濛冉逃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把老爷子气的都撅了过去,后来又有人来说找到三小姐了,可是不过半个时辰,三小姐一个人跑回来了。然后到今天,顾家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老爷子也不可能自己舔着脸去问,就这么耗着了。”
林瑜晚暗暗放下高悬的心脏,至少里里外外都知道嫁进顾家的是徐濛冉,跟她林瑜晚毫无关系。
“我怎么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裴亦凑上前,认认真真的留意她眉目间不由自主外泄的彷徨。
林瑜晚心虚的低下头,“你想多了,我能瞒着你什么事。”
裴亦呷上一口茶水,“我也懒得过问你的那些破事,这两天你就安分一点,免得你家林老爷被你气死。”
“我当然懂得分寸。”林瑜晚抬头瞄向窗外,正好落在黑色轿车内走出的女人身影。
裴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老爷子在绣坊特意给三小姐订了两套礼服,估计是今天来试衣服了。”
林瑜晚放下筷子,将一块大洋放在桌上,“吃饱了,我也去逛逛。”
裴亦自然知道这丫头的不本分,皱眉道:“你最好也别去三小姐身前,她最近火气可大着。”
“那是你怕她。”林瑜晚径直走进京城内大家闺秀最爱的成衣店之一的绣坊。
绣坊工作人员瞧见那道异常熟悉的身影过后,一个个神色仓皇的交头接耳。
徐濛冉穿着特意量身定做的高级晚礼服从试衣间走出,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还算满意的点头,“把腰这里再缩一下,有点松了。”
“别啊,我觉得挺合适的,再添两针,你确定你还穿得下?”林瑜晚站在镜后双手交叉环绕在胸前,得意道。
徐濛冉不予理会她的闲言碎语,继续道:“按照我说的改了。”
“这衣服挺不错的,也给我做一身一模一样的。”林瑜晚道。
徐濛冉拉下脸,吼道:“你确定你要跟我穿一样的?”
“这衣服穿一样更能看出谁更配不是吗?”
“有本事你就穿出来。”徐濛冉继续摆弄着裙摆,全然不再去过问旁边灼热的目光。
林瑜晚忍不住的失口一笑。
徐濛冉轻喘出一口气,“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顾家现在的气氛,就忍不住的想要偷偷笑一笑。”
“听说你嫁给了陈家那个软蛋子,还真是幸好你没嫁过去,否则凭你那一身蛮力,只怕陈大公子这辈子恐怕真的举不起来了。”
林瑜晚冷笑,“当然比不了拥有京城炮爷的顾三公子强悍了,只怕徐三小姐这小蛮腰也要断一断。”
“你真该嫁过去,让人治一治你这张嘴。”
“你也该嫁过去,让人消一消你那德行。”
两道视线,如同刀光剑影在两人瞳孔中激烈交战着,周围无人敢靠近,只怕一不小心便被殃及。
徐濛冉眯了眯眼,“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倒是知道了徐三小姐得理不饶人的品行了,动不动就喜欢以武力压人。”
徐濛冉拳头紧握,深吸一口气,“你最好知道我今天心情很不好。”
“那就得喝一点药了,都说女人身体不协调时就容易内分泌失调,你得找个好大夫治一治了。”
“啪。”徐濛冉撩起袖子,怒不可遏的将手中的手包丢在桌上,就这么徒手扯住林瑜晚的长发。
“放手。”林瑜晚吼道。
“拿剪子过来。”徐濛冉扯住她的头发就这么朝着量身室走去。
林瑜晚忍无可忍的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拧,成功将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解救出来,“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裴亦站在一旁,焦急道:“还不快把人散开。”
徐濛冉握住了剪子,得意的扬着嘴角,一把穿过林瑜晚的裙角。
膝盖一凉,林瑜晚一口咬住她的手,抢过她的剪子,顺着她的腰侧一路滑下,整个裙子开了一个高叉。
后腰阵阵发凉,徐濛冉扯住林瑜晚衣角,用力一拉,她的裙子直接从肩膀开始撕裂,一路蜿蜒至后背下腰处。
店员见此一幕,谁都是贵客,一个个不敢贸贸然上前阻拦,逼于无奈,一人急忙跑出去抓住巡捕房的探员,“有人打架了。”
探员一听,一个个蜂拥而至。
林瑜晚和徐濛冉早已扭做成一团,两人衣衫褴褛的扭打在一起。
“都出去。”裴亦吼道。
巡捕房的人都认识这两家大小姐,谁也不敢多看一眼忙不迭的退出。
长官道:“去徐家请大公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