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徐江瑞颓废的靠在墙壁上,破掉的嘴角血早已结痂,似乎只要他稍稍一动,血丝便会从伤处渗出。
他望了望自己身前岿然不动的两道身影,低垂下双眼,“我是不是很窝囊?”
顾琛易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强行带离现场。
僻静的消防通道处,空无一人。
徐江瑞被顾琛易丢了进去,身体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从楼道上摔下去。
顾琛易漠然的瞪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将手绢丢在他面前,“把你脸上的那些血擦去,别让我觉得你不止窝囊,还愚蠢。”
徐江瑞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三子,你告诉我,我还有机会吗?”
“徐江瑞什么时候学会了优柔寡断?”顾琛易走到他身侧,顺势坐下,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窗户,“收拾好你的心情,徐氏现在还需要你。”
徐江瑞双肩轻颤着,“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后悔。”
“裴亦再好,从今以后也是你的嫂子,你如果不想三个人都为难,就得学会忘记,你和她,已经错过了最初相交的那个点,从今以后,渐行渐离。”
徐江瑞沉默,目光呆愣的望着身前弥漫开的一滩黑影,渐行渐离?这是要自己背道而驰,忘得一干二净的意思吗?
顾琛易轻轻的拍过他的肩膀,“孩子的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大哥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对不对?”徐江瑞冷冷一笑,似觉讽刺。
“晚晚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他追究的不是孩子究竟是谁的,而是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局面,如果可以,我想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
“三子这是告诉我,如果裴亦可以生,他会不计较这个孩子是谁种下的果?”徐江瑞忍俊不禁仰头大笑,“你觉得这现实吗?”
顾琛易噤声,是啊,这现实吗?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无私到看着自己的女人替别人生儿育女,这才是最讽刺的事实。
所以说,裴亦冥冥之中给了徐大少一个最好的借口,让他可以无所顾忌的打掉这个孩子。
“三子,你可能不知道徐江琦,但我其实挺清楚的,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整件事是不是他故意想好的一个局。”徐江瑞讽刺道。
顾琛易蹙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江瑞继续道,声音悲怆凄凉,“如果是他故意想要害死这个孩子呢?”
“徐江瑞,不要给自己找侥幸的理由,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爱一个人,真正想要放一个人在心口时的那种感觉,你对裴亦,不过就是一时新鲜,你永远都走不到徐江琦对她的那一步。”
徐江瑞面色一愣,“哪一步才算是真正的爱?”
“用徐江琦的话来说,哪怕她最后一枪打死了他,他到死都只会相信那是枪走火。”
徐江瑞愣愣发呆,身体隐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三子,你相信我大哥会爱上裴亦?”
“爱的很深。”
“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一样,看她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容,一块冰,不代表他永远都会是一块冰,冰遇水则化,而她便是那潭温水。”
徐江瑞低下头,无人能够窥视他此时此刻的心绪。
“你自己好好想一下,老二,你应该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做到对自己爱的女人步步为营,一路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不是不善言辞,你大哥只是爱的太深,表现的太浅,他比你更适合裴亦。”
徐江瑞闭上双眼,双手紧紧的抓紧自己的头,好像有什么咒语不停的在自己脑海里翻滚。
消防通道外,林瑜晚安静的站在一侧,见到走出的男人,一言未发的挽上他的手臂。
顾琛易莞尔,温柔的握紧她的小手,“现在徐江琦醒过来了,这里似乎不需要我们了。”
“我有点饿了。”林瑜晚好似证明自己真的饿了一般捂了捂肚子,“特别想吃披萨。”
“想吃炸鸡就直说。”顾琛易越发攥紧那只手,牵着她往着病房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车子最终停靠在市中心最喧嚣的步行街前,工作日的上午,人烟稀少,也算是清闲。
林瑜晚拉着顾琛易,匆匆从车内跑出,一路目不斜视般进入自己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快餐饮品店。
曾几何时,她经常偷偷一个人从学校里溜出来找新鲜感,现在想想,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瞧着周围成群结伴,莫名的就觉得自己的曾经,活的好凄凉,如果不是裴亦突然的闯入自己的世界,她好像并没有朋友。
“大清早的吃这些东西,等下会消化不良。”顾琛易瞧着她自顾自的点了一堆,眉头微蹙。
林瑜晚将他轰到沙发上,端着店员清理好的食物得意的走回去。
顾琛易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将里面的大部分东西挑了出来,随后泰然自若般拿起咖啡抿上一口。
林瑜晚瞪了瞪盘子里独独剩下的那一块蛋挞,撇了撇嘴,“是我自己付钱买的。”
“再过两个小时就到午饭点了,你现在吃了这么多油腻东西,等一下还能好好吃饭?”顾琛易毋庸置疑的拿走多余食物。
林瑜晚强行拉住他的手,“就放在这里,让我闻闻味道也行。”
“你得保证不能偷偷的塞进嘴里。”
林瑜晚郑重的发誓,道:“我保证。”
顾琛易随她,将盘子再次放在一侧,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动作。
周围几桌客人似乎察觉到异样,甚是好奇的看了看。
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太过灼热,林瑜晚诧异的回望过去。
徐濛冉拿着橙汁,咬着吸管,嘴角戏谑的得意上扬。
林瑜晚眉头微微一抽,在那一天之前,几个月都见不了一面的两人,现在倒好,三天两天碰上头,就像是缘分注定那般,拐个弯,一瞧,她竟然翘着腿,一副开启嘲讽姿态的模样窥视着自己。
“还真是凑巧,又见面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声三少太太了?”徐濛冉勾唇一笑,笑的异常邪魅。
林瑜晚不以为意她的暗讽,吮吸一口奶茶,充耳不闻般将自己手边能拿到的唯一一块蛋挞塞进嘴里。
顾琛易为她抹去嘴角的果酱,目光正正落在走过来的女人身上。
徐濛冉一口气堵在心口,愤愤然的走近,啪的一声将咖啡杯放在桌面上,嘴角微微上扬些许,“不介意我坐下来吧。”
林瑜晚抬头冷冷的对视着她那双笑的妖媚的眸子,道:“徐小姐是觉得一个寂寞了,所以想找人拼桌子?”
徐濛冉未等回复,径自坐在椅子上,翘起一腿,“我只是怕林小姐耳朵有问题会听不见我说话,特意走近一点,这样说的更清楚。”
林瑜晚搅动着杯子里的椰果,语气冰冷,“不得不佩服徐小姐你的这张脸皮,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保养的,竟然能保养的如此厚颜无耻!”
徐濛冉轻轻的将杯子一推,杯中的黑咖啡骤然一泼出来,顺着桌缘滴落在地毯上,连带着一旁只顾着替林瑜晚挡住咖啡的顾琛易被殃及,裤子上一块黑色痕迹十分明显。
林瑜晚勃然大怒,“你故意的?”
徐濛冉耸耸肩,“手滑了,一不小心罢了,我相信顾先生这样的绅士是不会为难我这个女人这点点过错。”
顾琛易拿着手绢正准备擦,结果这个小丫头直接抢过去,毫不避讳在众目睽睽之下替他擦拭被染黑的裤子。
他掩嘴轻咳一声,制止住林瑜晚认真擦拭的动作,道:“我去洗手间弄。”
林瑜晚这才发觉他被泼湿的地方有些尴尬,面色不由自主的红了红,点头道:“我让人给你送条裤子过来。”
“无碍,就一点小痕迹。”顾琛易起身,动作行云流水般径直走向洗手间方向。
林瑜晚回头,目眦欲裂的瞪着笑靥如花的女人,抓起桌旁刚刚喝了一半的奶茶,毫不犹豫的向她泼过去。
徐濛冉蓦地一惊,忙不迭的躲开,可惜披散的头发依旧被弄湿了大半。
奶茶的香精混合着粘稠的糖分,粘在头发上时,瞬间结成一块,灰黑灰黑的颜色,别提有多恶心。
“林瑜晚,你敢泼我。”徐濛冉怒不可遏的掀开椅子,“不要以为你男人在这里,我就不敢对你怎样。信不信我分分钟找人来打残你?”
林瑜晚漠然的放下杯子,冷冷一哼,“早就想打你,以前是仗着你有徐家撑腰,我让你三分,现在你还是只仗着徐家,你以为我还会让你?”
“别以为你身后有了顾琛易就高枕无忧,等我入住顾家那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有今天。”
“我会拭目以待,只是目前这道门想要跨进去,徐小姐还得费一番功夫,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注意一点形象。”
徐濛冉咬牙,抢过对桌男顾客手中还没有喝完的果汁,亦是隐忍不住的想要泼回去。
林瑜晚似早有预料,在她有所动作的下一刻,指了指大门,“顾二少到了。”
徐濛冉动作一停,愕然的看向大门方向。
大门外,一道身影似乎犹豫不决的考虑着要不要进来,下一刻,他抬起头,两两目光毫无缝隙相接。
顾谦易略显心虚的走入餐饮店,瞧着一身狼狈,手中还捏着一只杯子的徐濛冉,尴尬问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林瑜晚拿起外套,不用想便知道是在洗手间里偷偷通风报信的顾琛易所为。
徐濛冉放下杯子,咬了咬牙,“没有,顾二少这是不用上班?”
“有点饿了,出来找点吃的。”顾谦易道。
徐濛冉瞥了一眼笑的满面春风的林瑜晚,嘴角抽了抽,“顾医医院离这条街可是有三条街的距离,顾二少还真是特别,吃东西都能走这么远。”
“人总有闲着无聊的时候。”顾琛易处理好了裤子上的痕迹,重新走回众人视线内。
顾谦易面色狰狞的瞪了他一眼,附和道:“是人就总有脑子发热的时候,才会一时短路跑来这里洗裤子!”
顾琛易目光落在徐濛冉那满头的奶渍上,又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离她手掌位置不足五公分的果汁杯,悻然庆幸自己找来了某个被殃及的池鱼。
顾谦易轻喘一口气,道:“看这情况,我需要送徐小姐回家洗个头,换身衣服了。”
徐濛冉高傲的拿起皮包,临走前仍旧不忘再恶狠狠的瞪上林瑜晚一眼,张了张嘴,“今天这笔账我记下了。”
顾琛易捂住还不忘挑衅的小丫头,轻声道:“她以后会是你的二嫂。”
林瑜晚皱了皱眉,“老爷子怎么就这么有眼无珠选了一个这么奇葩的二儿媳呢?”
“有前车在前,她这个后来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瑜晚一拐子杵在他的心口上,“你这么说反正已经有了一个劣迹斑斑的三儿媳,二儿媳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方?”
“我说的是大嫂。”顾琛易顺了顺她的头发,笑道:“等你有幸见到未来大嫂,你会相信徐小姐其实也挺不错的。”
林瑜晚眉头轻挑,这顾家老爷子是嫌自己晚年太平静了,忍不住想要搞出点轰动才能安详晚年吗?
九月下旬,徐氏集团发出一则喜讯,本月月底徐氏大少迎娶裴亦,席鼎庄园席开百桌……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
前一段时间徐家高调追查的女人转眼间变成大少奶奶,这不是最诡异的,诡异的是这就是一出现实版灰姑娘故事。
从婚礼公布的那一刻起,各类小道消息一拥而出,从裴亦出生到今天的所有点滴被扒了个干干净净,不过所幸人家出身干净,名校毕业,如今在徐氏身居高位,也算是郎才女貌,只是无父无母,自小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仍旧让人读出了一种霸道总裁溺爱小孤女的缠绵爱情故事。
新闻公告下,一连串玛丽苏剧横空出世。
林瑜晚趴在床头,津津有味的看着每一条留言,最后忍不住的翻出了自己当日传出婚讯过后的一边倒骂声留言才找回平衡感。
顾琛易从洗手间内走出,第一眼便瞧见了趴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状态的林瑜晚,笑而不语的走近她,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脑袋,问道:“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林瑜晚回过头,怨念极深的盯着身后的男人。
顾琛易顺着她的眼神瞥了一眼网络上的留言板,忍俊不禁道:“都不过就是一些无聊的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看你还当真了。”
林瑜晚翻个身,轻咬红唇,“为什么我当初结婚就没有一个人当做事实看呢?你看这个人更好笑:林大小姐的婚礼上会不会再换一个男主角?我赌五毛钱,一定会换。”
“那你应该去找他要回那赌输的五毛。”
林瑜晚蹙眉,“不行,我得重新挽回一点我的形象。”
“傻瓜,好了,收拾一下我们回顾家。”
林瑜晚双手环绕过他的脖子,顺着他的力度坐起身,不明问道:“回顾家做什么?”
“下个月一号顾家家宴,每一年不变的日子。”顾琛易替她套上外套,“作为新媳妇,想必父亲会给你介绍一些往来的叔伯。”
“家宴?”林瑜晚觉得说出这两个字舌头就忍不住的打结,往常顾家家宴也是国庆当天,晚宴是设立在顾家坐落在城北的山顶别墅庄园内,沿途可谓是高度警戒,传闻当日出席宴会的不止是达官贵族,本国最大的领导也会如约出席,比之林家那种充满腐朽味道的奢侈宴会,人家玩的才是权政中心的顶级视觉豪门夜宴。
“有压力?”顾琛易弯腰将鞋子套在她的脚上。
林瑜晚回过神,嘟了嘟嘴,“我曾经也在新闻上看过出席名单,我虽然这些年跟着林总见了一些世面,可毕竟这样的宴会心理负担好重。”
“看你严肃,我挺心疼的。”顾琛易拂过她眉间微皱的痕迹,莞尔道:“如果真不想去,我们可以不用出席。”
“这样也行?”林瑜晚又觉得不妥,摇头道:“你刚刚回国,还是作为苏胜总裁,顾家三公子,不出席不会引人非议吗?”
“我怕你会玩的不开心。”顾琛易牵起她的手,两两齐步而行。
林瑜晚沉默,她自认自己的心理素质没有坚强到面对数之不尽的名流大额,豪门家族时不会怯场。
当掌心的温暖弥漫散开,她抬头迎视上他静若清潭风平浪静的那双眼瞳时,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嘴角。
“其实也不可怕,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吗。”
顾家主宅,大厅内,数名秘书安静的记录着宴会当日邀请名单以及坐席排位。
听说每一年这一天,位于主桌上的十人便是未来这一年最重要的十位领导人,以此往下,越靠近主桌的人物便有可能在来年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当日,这一日出席的所有宾客都是C国政权中心的高位者。
林瑜晚一踏进宅子,便觉得今天气氛很不对劲。
较之于平常,今天入院两侧多了一倍左右的警卫。
“今天应该有贵客来,否则老爷子不会这么紧张的调配这么多人手。”顾琛易解释道。
林瑜晚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望向停车场方向,好像刚刚在他们身后有几辆车驶进,顾老爷子是在等候那群人吗?
“琛易和瑜晚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一下就下来了。”迎接两人的是顾家不可撼动位置的主母岳珊。
岳珊穿着浓重的齐膝旗袍,发髻高高盘起,手中拿着一个小包,红色指甲映衬着自己同色系的唇膏,整个人就这么端庄贤惠的站在客厅前,眉角湾湾,让人一眼便觉得不愧为顾家主母,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顾琛易视若无睹般坐在沙发上,显然对于身后的女人不温不火。
岳珊嘴角的笑容略显崩裂,却没有任何回应,依旧高贵典雅的面朝着大门方向,似乎还在等候什么人物。
林瑜晚往后望了望,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物穿过院子,一名中年女人走在最前,随后而来数十名陪同者。
岳珊见到来人过后,几乎是直接走出大厅迎面上前,“很高兴夫人能莅临寒舍,请进。”
顾琛易见到女人的刹那,几乎是反射性的站起身。
“琛易应该认识池夫人吧,这两位应该就是池公子和池小姐吧。”岳珊介绍道。
女人身后的一男一女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态度就如同面对普通人,表情淡然平静。
林瑜晚瞄了一眼被岳珊亲自引进的女人,只是觉得很眼熟,至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是毫无映象。
“那位是H国最高执行官的夫人。”顾琛易小声道。
林瑜晚愕然,又一次不可抑制的往着女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女人似乎有所察觉,回了一眼,嘴角公式化的上扬些许,“很多年没有来过C国了,这一次有幸带着孩子们来参加顾家的盛宴,是我的荣幸。”
“夫人过谦了,老爷子正在书房等候。”岳珊领着女人再一次浩浩荡荡的走上二楼。
客厅里,剩余的四人相对无言的安静坐着。
“三哥,我刚刚看到徐家新闻了,徐江琦真的要娶裴亦?”顾锦嵘拿着杂志便无所顾忌般闯入大厅,显然没有理会突然多出的两人。
顾琛易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
“徐大少真的决定了?”顾锦嵘苦笑道:“自从出了那件事,徐家老爷子不是说无论是谁,入住徐家大少夫人的女人绝对不可能会是裴亦吗?”
“这事你很关心?”顾琛易问道。
顾锦嵘尴尬的挠挠头,“上一次去医院找二哥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徐二少抱着裴亦。”越到后面,顾锦嵘越是底气不足。
顾琛易眉头微蹙,拽着她便往角落走去。
顾锦嵘这才发觉身后还有另外两双陌生人的眼睛,刹那,面红耳赤。
“你都听到了什么?”顾琛易言辞严肃道。
顾锦嵘吐了吐舌头,“就听到徐江瑞说那个孩子是他的,我发誓当时就只有我一个人。”
“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
“可是裴亦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徐大少还那么喜欢?”
“你也可以问问你家席公子,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你这个没头没脑的丫头?”
顾锦嵘瞠目,不甘示弱道:“我这是事实,裴亦这样的女人,配不上徐大哥。”
“那是徐家的事,还有你刚刚那些话不应该当着外人说。”
顾锦嵘委屈的低下头,她怎么知道家里会突然冒出从未谋面的两个人。
林瑜晚如坐针毡般坐在沙发上,对面两道视线太过炙热,虽然都是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面对自己,可是沉默的氛围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面面相觑,她好似自己被放置在一个器皿里,两个人拿着刀想要剖开她,很诡异的感觉。
“咳咳。”突然,对面男人情不自禁的轻咳一声,随后,声音温柔如水,笑容依旧满面,他道:“我知道林小姐,我曾在C国留学一段时间。”
林瑜晚面颊微微泛红,曾经她的名字闪亮亮的挂在京城第一败家女的名讳上,凡是在这里住过七天以上的人,都会深知C国有个女人叫做林瑜晚。
男人浅笑,继续道:“我当时毕业,和一群朋友在一所商业会所聚会,至于那一天发生的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林瑜晚越发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而他身边的女人显然来了兴致,迫切道:“是什么事?”
男人看了林瑜晚一眼,拂过自己小妹的脑袋,依然笑靥如花道:“听说林小姐当日与谁拼酒,最后喝到酒精中毒陷入昏迷状态,和我同行的有一名医生朋友,他急忙上前帮你急救,正靠近你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你酒醉了不清醒,直接抓住那人的脑袋就像是想要亲吻他一样靠近,结果……吐了他一头未消化的酒水。”
“……”
“我的那位朋友至今都不敢再进入酒吧这种地方,大概是心理阴影太大,被吓跑了。”
林瑜晚不带迟疑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瞪了男人数秒,随后高傲的转过身,反正都是毫无形象了,亏得自己还尽力想要挽回那么点声誉。
也罢,林瑜晚的生命里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的存在。
顾琛易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温柔的伸出手握紧她,“怎么了?无聊了?”
林瑜晚难以启齿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顾锦嵘,苦笑道:“你好像还有事,我就先离开了,我忘了今天裴亦约了我。”
顾琛易不忍拆穿她的借口,“那好,锦嵘也准备离开,让她送你过去。”
顾锦嵘诧异,准备否决,却见自家三哥眼刀子毫不留情甩过来,悻悻的闭上嘴。
车内,压抑的气氛一直出了顾家才稍稍好转。
顾锦嵘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偷查看自己三嫂那怪异的面部表情,最终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三嫂这是怎么了?”
林瑜晚大大的喘出一口气,道:“你不觉得那个池公子什么的有点奇怪?”
“我就悄悄了看了一眼,池家我也听说过,听说今年庆典池家也会出席,看来是真的,不过池公子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怪了?”
林瑜晚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觉得……他笑起来好像有所图谋的味道。
“对了,嫂子现在真的是去见裴亦?”顾锦嵘问道。
林瑜晚这才想起自己这个拙劣的借口一定会被他识破吧。
“嫂子真的只是为了找一个理由离开顾家才这么说的?”
林瑜晚脸色发烫,苦笑道:“真有这么明显?”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回家,在顾家,无论是做什么都要有一个规矩,坐有坐的规矩,吃有吃的规矩,有时候我会觉得连呼吸都会有规矩,频率不许快,也不能慢,那里就像是一个囚笼,能束缚自己所有的自由。”
林瑜晚不置可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那里长大的。”
“所以我大学一毕业立刻离开顾家的包围圈,虽然少了一个顾家四小姐的身份护航,却终于可以试试用自己的频率呼吸,也挺舒服的。”
“难道这也是顾琛易离开顾家的理由?”
“嗞!”顾锦嵘一脚踩住刹车。
林瑜晚惯性般往前一扑,诧异的看向突然神色骤变的女人,不明道:“车子出问题了?”
顾锦嵘仓皇的摇摇头,想要挤出一抹笑容,却发觉自己笑得太过虚伪。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林瑜晚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顾锦嵘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一言未发的走出去。
林瑜晚瞧见她眉目间弥漫开的忧愁,急忙跟着走下,“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顾锦嵘苦笑着回过头,道:“没有,只是我觉得我没有脸面再说这些话。”
“……”
“我刚刚还在嘲笑裴亦,现在仔细想想,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讽刺别人?”
林瑜晚走到她身边,迎风而站,“你的话我似乎懂了一些,顾家主母的位置,我也听家里的长辈们说起过,这跟你没有关系不是吗?”
“三哥当年离开,是被我逼的。”顾锦嵘低下头,犹豫半响过后,终归开口说出了那些压抑已久的事实。
林瑜晚扭头看向她,似重复她的意思那般道:“你逼走了他?”
“因为他骂了我妈妈,我当时才六岁,堵在他放学的路上,将她母亲留给他的那只木箱子给砸成了木头块,当时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打我,就说了一句话:什么人养什么,畜生养的就是畜生。”
“……”
“所以我去父亲面前哭闹,那一次应该是父亲第一次打他吧,我看着他被关进书房,三天三夜,只给喝水,任何东西都不能吃。后来他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腿差点废了,再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听说他的小舅舅从国外回来接走了他。”
林瑜晚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裙,控制着心口处腾升的怒火,深吸一口气,道:“我很难想象高贵的顾四小姐在小时候会是那么的蛇蝎心肠。”
“我也很不想承认当年那个无理取闹,甚至是逼走了自己三哥的女孩儿是我自己,这些年我往国外寄明信片,他没有回复我一张。嫂子,你觉得我坏吗?其实三哥说的没错,我母亲本来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坏女人,我为什么却不承认呢?”
林瑜晚一时哑然,无话可说。
“你别看现在顾家其乐融融,其实在三哥没有回国前,大哥二哥很少回来,大哥总有在军队里走不开的理由,二哥却有在医院忙碌无法离开的理由,逢年过节,除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名利者上门外,顾家就像是一个死宅,阴气阵阵,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
“所以我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喜欢你,他是在感激你,感激你把三哥留下了,感激你让死寂般压抑的顾家恢复了活力。”
林瑜晚心神一凛,下一刻,顾锦嵘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好似很是激动。
她再道:“其实我才是最应该感谢你的,这么多年,我背负着那个沉重的过去一步一步走的好累,我怕父亲记恨我,我怕大哥二哥怨我,我甚至还怕自己的母亲怪我,现在好了,一切都恢复如常了,至少三哥肯回来了,嫂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想对你说一声感谢的话吗?虽然我觉得我自己好像说不出什么长篇阔论溢美之词,但我至少懂得重要的事必须说三遍: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林瑜晚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体温挺正常的,怎么这前后转折的速度让自己有些发懵了?
顾锦嵘吐了吐舌头,尴尬笑道:“我好像又说错了什么。”
“你没说错,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受欢迎,虽然憎恨我的人也有一堆,可是人活在世上,没有一两个人羡慕嫉妒,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人物。”
“……”这下换做顾锦嵘哑口无言。
“好了,现在可以继续上路了吗?”林瑜晚先行替她打开车门。
顾锦嵘挪了挪脚步,站在车门前道:“嫂子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商定公寓。”
“裴亦那里?”
“嗯。”林瑜晚坐进车内,手机霎时震动起来。
“瑜晚,今晚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裴亦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有些黯哑。
林瑜晚笑道:“我现在正在去你那里的方向。”
公寓内,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阻截在外,屋内,有一两只空掉的酒瓶随意的散落,屋内,一股怪异的味道弥漫着,让人进入的第一感觉便是不由自主的眉头紧蹙:这是人住的地方?
林瑜晚在房门打开的瞬间,有一刹那的恍惚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裴亦晃了晃头,指着沙发的位置,“你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你究竟在做什么?”林瑜晚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憔悴的模样重新收入眼底,“你告诉我,你现在活成了什么样子?”
裴亦苦笑道:“还不是一样的活?”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林瑜晚急忙走到窗前,滋啦一声将帘子打开。
看到阳光照耀进来的那一刻,裴亦惊慌失措的退后两步,“快合上。”
林瑜晚不管不顾,漠然的看着她,“裴亦,你真应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这副德行。”
裴亦跌坐在地毯上,双手掩面,“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徐大少呢?他就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裴亦摇头,“我找不到他了,瑜晚,你告诉我,我究竟把他忘在了什么地方?”
林瑜晚蹙眉,越发觉得裴亦精神不正常,蹲下身子,认认真真的打量她的一举一动,“这几天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今天才看到你们的婚期,你现在就用这副摸样出现在我面前,裴亦,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
裴亦捧住头,好像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自己脑海里膨胀,瞬间失去控制,她慌不择路般从地上爬起来,“不,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
林瑜晚僵直的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她却往后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缩在墙角的女人也渐渐的安静下来。
林瑜晚就这么隔着两米的距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恢复正常,抬头对着自己莞尔一笑,随后站起身走向厨房,拿着两杯温水重新走回视线。
裴亦放下杯子,笑了笑,“喝点水吧。”
前后矛盾的两个人,前后不一的两种性格,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林瑜晚莫名的心神一颤,她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裴亦,你刚刚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裴亦摇了摇头,“我说了什么?”
林瑜晚慎重的走向她,“徐江琦呢?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裴亦笑道:“他说要给我拿婚纱,我昨天试了婚纱了,我这辈子第一次穿婚纱,真的很美。”
“他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林瑜晚环视了一圈四周,“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裴亦也是蓦地一惊,“怎么会这样?”
林瑜晚不敢确认,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避开她的视线拿出手机,按下号码。
铃声响了两遍,男人的声音进入耳膜里,“林小姐有什么事?”
“裴亦究竟怎么了?”林瑜晚开门见山道。
对方显然犹豫了片刻,后道:“你看到她了?”
“我问你她怎么了?”
“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我已经在让人治疗了,按理说现在她应该在治疗才对,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徐江琦的声音有些急,随之而来传来汽车喇叭声响。
林瑜晚警觉的再次看向喃喃自语的女人,道:“在她的公寓里。”
“看住她,我马上就过来。”
林瑜晚放下电话,站在裴亦身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裴亦回了回头,不明所以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事,刚刚大少打了一个电话,说你怎么偷偷跑来这里了?”林瑜晚道。
裴亦挠挠头,“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什么地方?”
林瑜晚恢复沉默,坐在她的身侧,轻轻的握住她冰凉的手。
裴亦微微一笑,“你的眼神很奇怪。”
“是吗?能告诉我,你真的答应嫁给徐大少了?”林瑜晚问的很小心,怕一不留意又刺激了她那根紧绷的弦。
裴亦暗暗思怵,道:“那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然后慢慢老去,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孤独的一个人吃饭,寂寞的躺在一张床上,然后睁着眼到天亮。就这样循循复复的过每一天,我怕了,瑜晚,我醒来过后一身冷汗,我不怕死,不怕痛,可是我怕一个人。”
林瑜晚倏地手一紧,“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了,对吗?”
“其实我是自己醒了吧,徐总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些年,我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后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看的很明白了,他要我,我就跟着他,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我会不留一丝痕迹的离开。”
“你觉得他对你还会是玩笑嘛?”
“不明白,或许我是渺小惯了,突然有一天万众瞩目,我想我会害怕这样的日子,瑜晚,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有选错?”
林瑜晚拂过她脸上滴落的泪痕,道:“没有错。”
“我是一个孤儿,没有家,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我其实也挺希望有一个家的,他说他希望他的家里有我的存在,他说他希望给我一个灰姑娘一样的婚礼,穿着永远不会掉的水晶鞋,高调的进入他的世界,他还说他怕有个糊涂的女人迷路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必须无时无刻的握在掌心里,睡觉也不能放手,我其实很笨,可是我也看明白了,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应该相信他爱你的。”
裴亦摊开手掌心,似乎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你们都说我瞎眼了才会喜欢上徐江瑞,那你说他是不是也瞎眼了才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一个女人。”
“想听实话吗?”
“嗯。”
林瑜晚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一字一句道:“别去分辨这世间的对或错,也别去计较这世间的利和益,只要你需要他,而他却愿意陪着你,不问过去,不问伤痛,你就应该相信,他是拿真心来陪你这个姑娘,不是用眼睛去看你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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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们都说的很不错,看来小蛮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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