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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缓慢驶出,一路两人无话可说。

影落潺潺,折射着车内面色苍白且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的女人面孔。

林嘉承降下车窗,压抑的空气随着车速的驱使而变得更为稀薄。

“老爷,我跟了您这么多年,你有对我动过心吗?”陈泞低垂着双眸,无人能看清她的情绪。

林嘉祥斜睨一眼,语气依旧不温不火,“我早已过了轰轰烈烈恋爱的年龄,你应该早就知道,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软肋。”

“那您喜欢过她吗?”

“她是我第一个女人,或许我没有喜欢过,又或许我偷偷的珍藏过,只是我自己的高傲让我不想去靠近。”

陈泞冷笑,“看来我和她都一样,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却临到头才发现这不过就是南柯一梦。”

林嘉承沉默,清冷的风从车窗外涌进,莫名的一个心悸颤动。

环山公路,车子稀少,周围茂密的树丛遮挡的多余的视线,直至在山脚下,一辆货车横冲直撞而来。

起初货车行驶的很平稳,却不知为何突然失控那般径直冲撞而来。

林嘉承下意识的扭转方向盘,突然,一只手强行拽住他的手。

惊怵间,林嘉承只得看见她嘴角那高高扬起的弧度,笑的如同往日那般……温婉动人!

“我看过白头到老,却从未见过恩爱如初,你林嘉承的心更是铁石心肠。”

心口一滞,在两车相撞上的瞬间,他脑海里似乎重叠过一道影子。

白净的病房内,她坐在窗前,面前摆放着一束百合,百合迎着阳光含羞待放!

忽然,她转过身,清澈的眸中荡漾开盈盈泛光的液体,她声音低沉,像似自言自语:“你来看我了?真好,还能再见到你一面。”

没有人回复,她重新转过头,目光凄然的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我好傻,你怎么可能会来呢?”

其实, 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嘭!

巨大的冲击力就像是死神之斩从天劈下,生生的将宾利撞成两截。

车子旋转数圈,最终堪堪骤停在护栏边,白烟滚滚。

货车司机并没有丝毫停留,驱使着那辆庞然大物,视若无睹般直接离开。

空旷的山底,没有多余的车辆经过。

鲜红的血顺着车门缝隙,一滴一滴,恍若忘川河畔那朵朵娇艳的曼珠沙华。

江宁医院,救护车声声震耳停靠在急救大楼前,两个血肉模糊的身体被一前一后推出。

许桀不知所措的跟在其后,陈泞除了那微乎其微的心电图证明着她还留着一口气外,就像是一具尸体,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反观另一侧的林嘉承,头破血流,大腿处被玻璃插入大半截,血早已染红了他身下的白色床单,惊心骇目。

林瑜晚本以为这不过只是一个玩笑,在看到新闻的刹那,都还以为是一个玩笑,只是这出戏演的太逼真,逼真到她以为这就是真的。

手术室外,寂静的通道,压抑的呼吸,来来往往急速跑过的护士身影,以及一旁家属座椅上沉默不语的坐着几人。

秦绛是第一个到达医院的,对于林氏的首席顾问,董事长如果出现意外,他必须宣布他当日更改的遗嘱,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只是目前情况看来,股东们似乎并不想承认林瑜晚的身份。

许桀坐在最末端,悄无声息的注视着闪烁的手术红灯,心口一抽一抽,抽的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脏也出了问题。

“妈妈,妈妈。”林珅毅的声音强势插入,在护士的引领下,他几乎是狼狈的趴在手术室大门前。

许桀将他拉开,而他却依旧义无反顾的扑上前,手指扣着门缝,企图打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毅儿,你冷静点。”许桀吼道,“林总和林夫人正在急救。”

林珅毅狠狠的瞥了他一眼,推开他多余的阻拦,吼道:“这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林瑜晚静坐在椅子上,望着这一幕,只剩下冷眼旁观四字。

“请安静点,别妨碍医生救人。”秦绛面色沉冷道。

许桀将还在闹腾的小孩子拽回椅子上,指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问道:“怎么伤的?”

林珅毅瞪着林瑜晚,毫不迟疑的指着她,“是她推我撞上去的,林瑜晚,如果不是你,妈妈怎么可能会出车祸,你这个坏女人。”

林瑜晚冷笑,“恶狗先咬人,恶语先伤人,林少爷,你还真会颠倒黑白,摆弄是非,整件事是由我挑起的吗?”

林珅毅急红了眼,抓住许桀,愤愤道:“都是她的错,许叔叔,如果我妈妈出了事,你一定要替她报仇。”

许桀安抚着慌乱不安的小孩,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依旧写着冷眼旁观四字表情的林瑜晚,手,藏匿在身后,紧紧成拳。

林珅毅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咄咄相逼,陈泞怎会被逼到无路可退时做出这种鱼死网破的结局?

本是幸福的明天,如今却只剩下绵延的绝望。

江宁医院外,豪车一辆一辆接踵而至,如今林瑜晚身份不同了,连带着林氏的地位也顺势升了不知道多少个位置,听闻林氏董事长出事,前来慰问的各大集团代表们前赴后继的出现。

两侧,记者的镁光灯彻底笼罩那道小小的入口,在看到苏胜代表徐家二公子出现之时,更为璀璨耀眼。

徐江瑞走出车子,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没想到顾琛易前脚刚走,这女人就闹出了破事。

虽然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联,一切都是顾琛易摔下的烂摊子。

不由自主的,徐江瑞抚了抚额,捏了捏眉角:本少爷做错了什么事啊,非得给你们一个个的收拾残局。

果然,老天爷是嫉妒英才的!

通道另一侧,裴亦匆匆的从计程车内跑出。

两两目光相接,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太过喧嚣热闹,几乎两人的再次碰面,只会剩下那数不尽的尴尬。

裴亦不动声色的绕过他,头也不回般径直走入医院大厅,好似刚刚遇见的不过就是一个有点印象的陌生人罢了。

徐江瑞蹙眉,心脏随着她的离开,隐隐作痛。

林瑜晚走向消防通道处,寂静的空间里,她反反复复的看着手机。

此时此刻,他应该还在飞机上吧。

有些时候一个人就是这般奇怪,曾经无论多么的逞强好胜,一旦被人攻下心防过后便会在自己最软弱最无助,甚至最害怕的时候,默默的想起他。

“情况怎么样了?”裴亦轻喘着粗气,推开那扇铁门,走上前坐在她的身侧。

林瑜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清楚,医生没有出来解释。”

“我刚刚看到了新闻,现场情况有些不忍目睹的惨烈。”裴亦揪着心,反复斟酌着说辞。

林瑜晚仰头,嘴角泛滥开一丝苦笑,“我一直都坚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真没想过,他会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没了。”

“你原谅他了?”

“为什么我要原谅?”林瑜晚摇头否决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报应还真不够,我母亲在医院被折磨了整整两个月,他呢?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太轻了,报应的太快了。”

“……”

“我今天看到林珅毅的事情,我忍不住的就想去看看他的样子,自己心心念念疼了十年的儿子,如今却是给别人养得,我好想去问问他此时此刻的心理感受,是不是感觉自己的一腔苦心被人活生生的糟蹋了?”

“晚晚——”

“就如我母亲那样,捧着心给他,他却把它转交给了别人,活该,报应,天理昭昭!”

裴亦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其实他应该后悔了吧。”

“后悔?不,我不会这么认为,他是什么心,那副铁血心肠会后悔?”林瑜晚禁不住的想要仰头大笑,“他只会赎罪,用他那自责的傲慢态度来赎罪。”

“也许吧,只是目前情况,如果林总真的出事了,你觉得你有把握拿回林氏?”裴亦忧心,昨日出了那么大的新闻,林氏股东怎么可能放心的把林氏交给她?

林瑜晚看着她,笑道:“难道你忘了林氏本来就不是他林嘉承的吗?”

“……”裴亦愕然,似乎他们都忘了林嘉承不过就是入赘林氏罢了。

“就算我不是林嘉承的女儿,又有谁能阻止我外公的财产交给我?更何况,我相信我母亲,她虽然沉默不语的付出了这么多年,可是她有自己的骄傲,自己的骨气。用自己的骄傲来做一个报复,她会觉得那才是真的狼狈,比不爱还不堪。”

“所以你现在要拿回林氏了?”

林瑜晚敛眉,“应该不是现在,毕竟我还希望他活着。”

目光冷冷的望向手术室方向,藏匿在那道目光下的心绪无人能窥视,不知是喜是忧,是悲是怜。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江瑞轻喘一口气,忙活的找了大半个住院部,结果这人竟然躲藏在这里玩失踪。

裴亦听见声响,抬头望了望,又充耳不闻般移开了目光。

徐江瑞本能的眉头一紧,那是什么眼神?

林瑜晚站起身,拍了拍裙角,“那里面挺怪异的,明明都心怀鬼胎的坐在那里看着手术室,却一个个要装作悲天悯人般伤心欲绝,看不过去了,寻个角落清静清静。”

徐江瑞嘴角微抽,“毕竟都是公司元老,还仗着林董事长的利益继续花天酒地,怎么不紧张呢。”

林瑜晚轻扬嘴角,“那不知徐二少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应该不需要趁机来刷个脸找个存在感,好以后有机可商。”

“……”你以为本少时间空闲没事找事啊。

“算了,跟你说话心好累,你们应该有话说吧,我先走一步。”林瑜晚大步上前,直接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影推开些许。

徐江瑞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诧异的看了一眼逃之夭夭的背影,气氛霎时有些莫名其妙的诡异。

裴亦依旧坐在台阶上,背对着那道寻着话题,却发现无话可说的身影。

徐江瑞扯了扯头发,走下前坐在另一侧,“我大哥又出差了?”

裴亦点了点头,“一周总有五天时间在外面。”

“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出差?”

“我为什么要跟着去?”裴亦苦笑,真不知道是医院冷,还是自己心寒,竟不知不觉的泛着颤抖。

徐江瑞沉默,寻思着要不要化解半分尴尬,却不料她已然站起身,很显然的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神色。

裴亦道:“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徐江瑞急忙拽住她的手臂,又突然像似触电般松开,“不好意思。”

裴亦冷笑,面色略显苍白,“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溺水了,拼了命的活下来,而你,却嫌我活着碍事,徐江瑞,你太残忍了。”

徐江瑞的手垂放在身体两侧,低下目光,“对不起,我好像有点弄不明白。”

“所以呢?”

徐江瑞又一次欲言又止,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自己的那张面容之下,无人明察。

裴亦慢步走上台阶,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道上:“很多时候,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这样,说着说着就变了,想着想着就算了。”

散了吧,何必自欺欺人。

徐江瑞蓦然的追上前,再一次截住她的去路,“我觉得我被你蛊住了。”

“我如果能下蛊,何必走到今时今日?”

徐江瑞紧了紧手中的力度,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这里会心惊胆颤,忐忑不安?”

他的另一只手重重的放在心口位置,恨不得将里面所有的不安压抑排出。

裴亦目不转睛的瞪着他的手,“也许,你只是不甘心。”

“不,那是蛊毒,你强行给我的。”徐江瑞双目猩红,最终隐忍不住心底的跃跃欲试,欺身覆唇而上。

冰凉的双唇就像是一块寒冰笼罩着自己,裴亦不不敢置信的瞠目结舌。

徐江瑞强行的撬开她的唇舌,贪婪般吮吸着她的味道,是的,就是这种感觉,空荡荡的心脏顺势被填满,所有不安被消散。

裴亦慌乱的推开他,诧异的捂住自己的唇,“你——你——”

“我承认我这样做有点疯狂,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中毒了,就想是一个吸、毒的男人,毒、瘾一犯,这里,好难受。”他双手撑住心口,面色铁青,“裴亦,你究竟下了什么药?”

裴亦默然。

“是的,我口口声声说要维护大哥的骄傲,可是怎么办?我犯了一个大错,我怎么也赎不了罪,我回不到曾经的桀骜不驯,横行霸道,我现在就是一只不能离开水的游鱼,被束缚在那一方池水下,抽身不出。”

裴亦趔趄一步,从未想过的境遇,她本以为自己只能这般偷偷的望着他,突然有一天,他回过了头,自己似乎不能再这么默默的看着了,可是接下来呢?他绕了一段路之后再次走了回来,毫不犹豫的选择平行而驰。

这算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他们有明天吗?

“快让人过去,打起来了。”护士突兀的声音强势进入。

裴亦一惊,匆忙的想要出去。

徐江瑞紧跟其上,出乎自己意料那般竟然伸手直接拉住她的手,十指相缠。

裴亦驻足,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交叉的手指。

“快过去。”徐江瑞故作镇定的向着手术室方向跑去,顺带着将她一并拉着走。

手术室前,一片混乱。最瞩目的莫过于人群中剑拔弩张的两方人士。

许桀护着身后的林珅毅,说道:“现在林总、林夫人生死未卜,林小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伤害一个小孩子?”

林瑜晚身边站在秦绛,显然是有意阻止她再上前。

她道:“我逼人?刚刚这里十几双眼睛看着,林珅毅是什么教养,冲过来就想咬我?难不成我还得尊老爱幼任他猖狂?”

“说起教养问题,林小姐不是更应该让一让吗,毕竟毅儿又不是真的要咬你,或许他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这话圆的,你真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又聋又瞎,就只会偏袒这个破孩子?”林瑜晚撸了撸袖子,拎起皮包就想再冲过去。

秦绛急忙圆场道:“都是一家人,也别弄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林瑜晚冷笑,“瞧许博士这个外人做的,可没把自己当外人。”

许桀气急,“请林小姐注意言辞。”

“仔细看看林珅毅跟你长得还蛮像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许桀面色一白,怒斥,“你毁我清白可以,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林大小姐的教养又放在了哪里?”

“没办法,我的父亲忙着跟她的小三养野孩子,我这个亲生女儿倒随意放养了,如今看来,应该你们两个都是外人,不对,里面不是还躺着一个外人吗。”

“林瑜晚!”许桀怒急,指着她,止不住的颤抖,“毅儿有句话说对了,你就是一个没娘教的狠毒女。”

“这个有娘教的倒学会了她娘的那一套口是心非,装的有模有样。”

林珅毅怒不可遏的冲过去,势要一副与她同归于尽的阵势。

林瑜晚不躲不藏,看着迎面而来的身影,抬起手便是一耳光闪过去。

林珅毅蓦地被一耳光打蒙了,右手捂住火辣辣了生疼的脸颊,目眦欲裂的瞪着她,“我跟你没完。”

林瑜晚再次抡起袖子,“有本事来跟我玩啊。”

“怀女人,恶女人,死女人,没人要的贱女人。”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林瑜晚面不改色道,“你还是省着点力气,万一陈泞一不小心死了,你还得哭几天。”

“你——”

“别指我,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说这些话。”

“你也不是爸的女儿,你这个野种。”

“我想你或许弄错了,我是谁的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我外公林氏集团目前唯一的继承人。”林瑜晚扬了扬眉,冷漠一笑,“至于你,你还可以去找找你那个敢做不敢当的亲生父亲,或许人家还要养你。”

“林瑜晚,别把话说得太绝了,人在做天在看,会有报应的。”许桀咬牙道。

林瑜晚斜睨他一眼,道:“好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如果真有报应,第一个就是害死我母亲,强行鸠占鹊巢的陈泞小姐。”

场面有些混乱,护士医生就像是看好戏一般围得水泄不通,最终在手术室大门敞开的瞬间,针锋相对的两人才稍稍收敛些许。

秦绛作为顾问,第一个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桀心脏半悬,隐隐中有什么不祥预感。

医生叹息道:“很抱歉,林总我们已经尽力挽救了,只是头部受创严重,恐怕醒不过来了。”

“……”一室哑然。

“我妈妈呢?”林珅毅慌乱的扑上前。

医生面色稍缓,“林夫人坐在副驾驶位上,没有经受正面撞击,肝胆有轻微的破裂,右腿右臂骨折,在icu观察二十四小时,清醒过来过后就会无碍了。”

听到消息,林瑜晚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萦绕在心口,至少还留着一口气不是吗?

裴亦站在她身旁,揽了揽她的肩膀,“不用太担心。”

林瑜晚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她身后像条尾巴的徐江瑞,正准备说话,却见秦绛走了过来。

秦绛站在她面前,当着公司半数以上的高层宣布道:“如此情况下,按照公司规定,董事长无法执任期间应由他特定一人掌管公司,不过目前情形下,林总应该没有办法宣布暂代人士,因此,我会宣布股东投票选出在此期间执任林氏的暂代董事长。如果,林总逝世,我会即时宣布遗嘱,林小姐可以附议?”

林瑜晚无话可说,以经历,她绝不可能会坐上暂代之职,只是万一醒不过来了?一辈子就这么沉睡过去,那外公的集团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交由别人之手吗?

“当然,我想这种情况下,应该公布遗嘱。”林瑜晚斩钉截铁道。

秦绛诧异,“林总并没有过世。”

“如果他醒不过来了呢?”林瑜晚面色凝重,“我想法律是也有规定这种特殊情况下可以特殊处理法。”

秦绛沉默,环视一圈众人过后,郑重道:“三日后,股东大会我会宣布遗嘱,届时林小姐与林少爷可一同前往。”

顶楼的vip病房内,各集团送来的鲜花已经堆积如山,人一走过,竟有一种脚底留香的恣意。

林瑜晚推开病房内,屋内湿度温度适宜,病床上男人双目紧闭,周围的监控器械插满了他整个身体,乍一看,略带惊悚。

她径直上前,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心电监测上那跳动的频率,嘴角若有若无的浮现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不肯服输了一辈子,如今,被人算计了,被人戏弄了,被人傻傻的嘲笑过了,后悔吗?”

床上的男人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起伏。

“我当初在母亲病床前时,就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也这么躺着,我是不是应该笑一笑呢?”

她的手拂过那根插在他心口的管子,似想要拔出一般,双目狰狞。

“虽然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一个轰轰烈烈的二十五年富裕生活,可是你却毁了我的母亲,让我一个人磕磕绊绊的走到今天,如果,如果我不曾那么骄傲,是不是早已经被你折磨死了?”

“你知道吗?我挺不想你这么躺着的,太轻了,没有痛苦,就这么没有知觉的躺着,天理不公。”

她站起身,将医生检验出的报告单放置在他的床头,漠然冷笑:

“老谋深算的林董事长,也有被人联合起来愚弄的时候,今天这场戏,你演的很精彩,陈泞演的更精彩,不过接下来,该换我林瑜晚向你们讨债了!一笔一笔,笔笔清算!”

裴亦站在病房外,不明白为什么觉得突然间林瑜晚有些不一样了,那不由得变得狠绝的双眸,周身上下散发的异样气场,好似有什么隐忍下的秘密情绪。

林瑜晚打开病房大门,抬眸望了一眼细细打量自己的裴亦,嘴角微微勾勒些许弧度,“看我做什么?”

“刚刚秦律师对你说了什么?”裴亦问道。

林瑜晚笑而不语,径直走向电梯方向。

裴亦紧跟其上,“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我觉得你从跟他谈完话过后,整个人都变了。”

“我能变成什么?你想多了。”林瑜晚按下电梯键,斜睨了一眼亦步亦趋的身影,说:“徐江瑞呢?”

裴亦双脚本能的一滞,强颜欢笑的挤出一抹苦笑,“他去了什么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

“与其说我有问题,我看你的问题更大。”林瑜晚步入电梯中,自上而下的将她的一举一动定格在眸中,兴趣盎然道:“看你满面春风,面如桃红,莫不成他给了你想要的答案?”

言罢,裴亦面红耳赤的躲开她有意探视的目光,尴尬道:“不过就是有些话说明白罢了,没有什么想要不想要的答案。”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裴亦犹豫不决,最后不知道答案一般摇摇头,“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就这么隔着他们两兄弟?”

“……”

林瑜晚轻咳一声,“其实吧,我真觉得你能耐比我强,至少兄弟两人一起通吃。”

裴亦苦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聪明如你,怎么可能会猜不到我话里的意思?”

“我怕,我真的很害怕。”裴亦眼中无奈倾泻,“徐江琦是什么样的人,外界一清二楚,对于自己人,可谓是有求必应,可是对于背叛过他的人,他会不择手段让他们无路可走,这件事一旦曝光,你觉得我和徐江瑞还有未来吗?”

林瑜晚语塞,脑海里渐渐的凝聚一个人影,恍若从火海里欲火焚烧而至,身体四周还散发着那挥之不去的热浪,让人退避三舍,不寒而栗。

“虽然他现在对我很好,可是我能感应到一个男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对我无非不是一时新鲜,久而久之会淡的、忘的。”

“然后呢?然后等他厌倦了你,你才决定和徐江瑞在一起?”林瑜晚摇摇头,这似乎更不可能。

裴亦抬头看着数字的跳动,满目惆怅,“你觉得我们还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吗?”

“这——”

“不会,就算表明态度又能怎样,无非不是图一时心直口快,晚晚你比我清楚,这些权富少爷们玩的游戏,我怎么赌得起?”

林瑜晚沉默,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眉目间不由自主泄露的忧伤,就如一只走入沙漠的羔羊,炙热烈日下,渴望着一片绿洲救赎,垂死挣扎般,踉跄蹒跚着寻觅着。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丘,等待的依旧是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砂砾,毫无去路的绝境。

走出医院,四周的记者已经散去大半,只余下寥寥数人等待徘徊着。

林瑜晚戴着墨镜寻着僻静的角落走向自己的停车场。

四下无人的寂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高楼,嘴角冷漠上扬。

保时捷内,她打开皮包,一张诊断报告单再次映入眼帘。

曾经,她以为母亲只是忧郁成疾突发疾病,却没有料到个中还有曲折。

她记得自己得到这份诊断书过后的惶恐,目眦尽裂的瞪着秦绛,他是外公一手带出来的秦大律师,都说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报答。

此时此刻,才将所有疑点告诉,这算什么报答?

突然善心大发,想要揭穿真相了?

林瑜晚单手扣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车,在疾驰中汇入车道。

M国机场中心,早已待命的苏胜集团高层顾问团时不时的望着vip通道中心,在确信三少的班机过后,更是整装待发,似迎接着国宾那般庄重严谨。

顾琛易拎着公文包走过通道,面上的表情被掩藏在墨镜之下,所有人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坐上专车。

苏胜总公司秘书长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华裔男士,他将总裁给的资料尽数交由顾琛易。

顾琛易摘下墨镜,目光微寒,翻开文件的第一页,便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二十岁上下的男人照片。

“这就是外公所说的小舅舅遗落在外的遗腹子?”顾琛易忍不住的冷冷一笑。

秘书长点头回复,“总裁是这么交代的。”

“他们算错了一件事。”顾琛易不曾再翻阅,直接将文件丢开。

秘书长不明此举,诧异道:“为什么您跟总裁说的一模一样?”

顾琛易笑而不语,扭头望向窗外。

苏家大宅前,自从出了苏家二少小公子事件过后,可谓是人人想要求得的一手头条。

因此当车子缓慢进入众人视线过后,记者蜂拥而至,将车子的去向彻底封锁。

保镖从别墅内一涌而出,适时将这群依旧如同飞蛾扑火恨不得一头撞上去的记者驱散分离。

车子驶进别墅,管家恭候已久,“三少,老爷在会议室。”

顾琛易一路踏过碎石路,径直走向苏家大宅最隐蔽的地方。

苏家老爷子喜欢紫禁城那种格局,所以苏家别墅四周被一条人工河圈上一圈,而苏家整座格局就如同紫禁城的三宫六院,尽显奢华本质。

“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快就回来。”

还未踏进会议室,老人的声音便传过门扉落入耳膜中。

顾琛易推门而进,屋内有一台投影仪,上面正重复播放着自家小舅舅生前的音乐会。

苏家二少是著名的音乐家,一生没有娶过任何女人,去世当日也只是抱着自己爱恋了一生的小提琴。

苏老转过椅子,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过来让外公看看。”

顾琛易走进老人身边,半蹲下身子,“外公为了让我回来,还真是煞费苦心。”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做的?”苏老轻轻的抚摸过小子的脑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就透,天资聪颖,让人喜欢的忍不住就想拴在身边。

顾琛易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意气风发的男人,解释着:“或许外人不知道,但至少我是清楚的,小舅舅之所以终身不娶,只是不想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他不能生育。”

苏老的手微乎其微的颤了颤,随后拍手示意,“你小舅舅还真是对你掏心掏肺啊,这种私事都能告诉你,不枉费你敬了他一辈子。”

“外公用这种办法逼我回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让我记起小舅舅吧。”

苏老笑了笑,指尖划过平板,另一张照片落在屏幕中心,“说吧,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你回国不过一个月,就这么快情定终身了?”

顾琛易站起身,笑意浓浓,“外公找人拍的照片都不错,等一下送我一套。”

“你父亲竟然能任凭你这般胡来?”

“因为他知道我不是胡来。”顾琛易坐在椅子上,语气不卑不亢,“我是想跟她过一辈子。”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应该比母亲和舅舅的一生长吧。”

老人面色一僵,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希望你想清楚,你母亲当初可比你决然,最后呢?还不是落得被人戏耍一生的下场。”

“那是母亲遇人不淑,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林瑜晚那般好的运气,遇见的是我顾琛易。”

“……”

顾琛易失口而笑,“我自认我不会薄情寡性对她不忠不贞,我也相信她会执子之手与我厮守到老。”

“你很自信?”

“我爱她。”

“……”

“曾经我问过母亲为什么明明知道父亲不过就是利益婚姻却还依旧深深痴恋,她解释着,若问爱,便问心,痛,是值;不痛,亦是值。除非有一天,不会跳了,那便是放手了。”

“她总是喜欢这么一个人傻傻的胡思乱想。”

“母亲没有胡思乱想,她是用生命去等待父亲的真心实意,所以我也不是胡作妄为,我是用生命去对待那个姑娘,除非有一天,我这里不会跳了,大概就是放手的时候了。”

“胡说。”老人呵斥,“我是说不过你的,也罢,既然你肯回来跟我解释,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改日带回来我看看,别说什么离不开的话,你若舍不得带回来,我自有办法……请回来!”

顾琛易不着痕迹的轻喘一口气,一关过了一关,总算是先平复了两个纨绔长辈。

至少,他的晚晚现在可听话了。

情不自禁的,顾琛易越发想要赶回去看看小家伙,今天这场风波,应该能让那些人的眼睛落在林家父子身上了。

“你刚回来,时差还没有适应,休息两天再回去吧。”苏老开口道。

顾琛易蹙眉,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机场。

“嗯?想现在离开?”苏老面上微微带笑,只是任谁都知道狐狸越精明总会给人一种麻痹神经的错觉感。

顾琛易当然不会在这个风口上惹急了苏老这种喜欢攻人软肋的老狐狸,只得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走出会议室,手机铃声孜孜不倦的闹腾起来。

顾琛易走在并没有闲杂人等的木质走廊上,按下接听,“别告诉我,你把事情搞砸了。”

徐江瑞后背一凉,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顾琛易眉头紧蹙,从下飞机到现在,他并没有留意国内的新闻,越想越觉得徐江瑞有什么事情隐瞒,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徐江瑞走在医院急诊室前,挠头搔耳,就差以死谢罪。

“说。”

冷冽的声音穿透电话直至插入他的心脏,徐江瑞心神一颤,含糊不清道:“你、你家、你家晚晚——”

“晚晚怎么了?”顾琛易前所未有的举措不安,几乎是绕着柱子便跃下走廊,径直走向别墅停车场。

徐江瑞头皮发麻,眼角一抽一抽,就差晕厥过去企图蒙混过关。

“说!”

“她、她晕倒了!”

------题外话------

某亲妈:说,我闺女发生什么事了?

某三少:你把我的晚晚怎么了?

某徐少:冤枉啊,老子怎么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某晚晚:姓蛮的,你过来,我们谈天说地畅饮一番如何?

某亲妈:……

某三少:伤我妻者,摧骨扬灰!

某亲妈委屈,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我怎么突然间断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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