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大厅已经来了不少人,顾家和商家都算大家族,加上合作伙伴,总之,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傅子宴首先将目光落在了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身姿英挺的商誉,他今日打扮的很是斯文,戴了一个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和内敛。
他正跟几个长辈说着什么话,他又淡淡一扫,看到了顾怀信。
顾怀信也正在看着他,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傅子宴随手端起一杯红酒,抬脚走过去。
“顾总。”
顾怀信淡淡“恩”了一声,问道:“不是说有事回老家来不了了吗?怎么有空来了?”
傅子宴抿了下唇,才说:“老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昨天连夜赶回来的。”
顾怀信又是淡淡的一声“恩”,再无更多的话。
傅子宴说:“我去跟商先生打声招呼。”
“去吧,商誉这孩子……还算不错。”
其实若没有傅子宴,商誉的确是顾怀信最好的人选。
顾氏和商氏合作,未来北城的商业圈,几乎无人能撼动两家地位。
但那样下来,阿梨未来便要受累了,因为顾怀信不可能将公司交给商誉打理。
就像商家也不可能让阿梨去商氏打理公司一样。
从发现傅子宴和阿梨之间有猫腻的时候,顾怀信就让人去查了两人的关系。
也查了傅子宴这个人。
傅子宴在帝都的工作室发展的非常好,帝都几家知名大企业都对其非常感兴趣,未来发展壮大不成问题。
但为了阿梨,他放弃了帝都的一切来到了北城,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城市。
一切的一切,也都重新开始,甚至最开始只是他秘书室一个小小的助理。
而他公司人才济济,能够那么快速度脱颖而出,他的能力和优秀毋庸置疑。
最最关键的,是他眼里只有女儿幼鱼。
这是个将女儿幼鱼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男人。
未来有这个男人辅佐女儿,女儿当个甩手掌柜都完全没问题,他可以放心的将公司交给傅子宴。
就算万分之一的机会,傅子宴有私心,可他还没老到动不了,他会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将傅子宴训练成顾氏最忠实的仆人。
他是顾怀信,有这样的能力。
那边,在傅子宴快走到跟前时,商誉已经看到了他的身影。
在场的旁人也许不知道傅子宴是什么人,可商誉却是知道。
他跟正在说话的人说了一声抱歉,面朝着傅子宴走了两步,两个人一起站定。
“恭喜。”傅子宴举了举杯子。
商誉淡淡一笑:“谢谢。”
两个人碰杯,傅子宴喝掉了整个杯子里的红酒,然后将杯子递向旁边传说而过的侍应生,便转身离开。
商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眼,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上前拉住傅子宴,身边一个客人跟他打招呼:“商少,恭喜啊!”
商誉忙回以笑容与对方碰杯,喝了一口酒后再次看向傅子宴离开方向。
却已经找不到对方人的身影。
楼上休息室,阿梨已经化好妆穿好了礼服。
她端坐在那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子真的很美很美,但表情也真的很悲伤很悲伤。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枚傅子宴送的钻戒。
她拿起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那么多年了,居然大小还是合适的。
真是神奇!
这枚戒指不算多值钱,之后她问过傅子宴,才两千多块钱,但这些钱,却是那个时候的傅子宴能给她的最好的。
“学长……对不起……”
眼泪从眼中滑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忙将戒指摘下放在了盒子里。
又将盒子迅速塞进了包里。
“忘了吧……”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忘了吧……你们不该在一起……”
她伸手擦了眼角的泪,提着礼服裙摆站了起来。
就在那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她以为是化妆师,轻微的皱眉,说道:“等会儿,时间到了再来叫我。”
对方却没有回应。
她有些生气,或者只是迁怒:“到时见了我自己会下去,不用……”
后面的话没说完,已经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宝蓝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她呆住了,诧异的看着这个容貌绝伦的男人关上门,并且将门反锁,又一步步的朝她走过来。
等到他快走近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盯着她的眼睛看:“你哭了?”
阿梨怔了下,跟着扭头:“……没有,你看错了。”
他伸手要碰她的脸,被她躲过。
可他的阿梨,怎么会躲着她。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躲:“为什么哭?”
阿梨轻微皱眉,下巴被捏的轻微的疼:“你放开我?”
“是因为我吗?”他的一只手钳住她的肩头,捏着下巴的那只手,便下意识的放松。
“你是因为我哭吗?”
“不是……”阿梨道:“你想多了。”
“那你是因为什么?你为什么哭?”
阿梨咬牙,带着怒意:“我为什么哭关你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
他再次皱眉,不,这不是他的阿梨,他的阿梨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他的阿梨不会这么残忍又无情的对他!
这不是他的阿梨!
“我放不下你……”他喃喃道:“阿梨,我放不下你……”
阿梨心口微痛,但是表情却依旧生冷:“那关我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傅子宴一把将她推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他居高临下的打量她:“没有你……我会死……”
阿梨怔了怔,看见面前这个眸色深沉的男人眼眶通红,眼中滚烫的泪珠滚落下来,掉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睫毛颤了下。
“阿梨……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梨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就那么茫然的看着他……
但傅子宴却像是陷入某种癔症,再次开口:“阿梨,你不能跟别人订婚……不能嫁给别人……你去说,你不订婚……不嫁人……好不好?”
他哭着说:“阿梨,算我求你……算我求你……不要嫁给别人……”
“我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我都改……我全部都改……我会用我的一生去赎罪……我只求你,不要嫁给别人……不要嫁给别人……可好?”
“阿梨……你是我的心啊……你嫁给别人了,我就没有心了……我求你……不要拿走我的心……不要这样对我……阿梨,不要这样对我……”
阿梨的眼眶渐渐红了,她见过傅子宴各种各样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傅子宴如此悲伤如此脆弱的模样。
她想,这还是傅子宴吗?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傅子宴吗?
那个模样出尘,淡然走在人群里,对待周围一切都默然冷视,傲娇自信,却好像跟全世界都没有关联也不需要关联的傅子宴……去哪儿了?
这已经不是她熟悉的傅子宴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可她的手刚刚抬起一点点,脑海中就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顾梨落,你还要脸吗?我都死了你还这么戳我的心吗?
——你当初为了她,不管我的死活,我这个母亲在你心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你是想让我地下不得安宁吗?你如果当初不跟她在一起,我会走入那样的境地吗?
——都是你,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
——你们这两个凶手,根本不配在一起,你们不该在一起!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远不幸福!你们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的!
……
阿梨的手就那么一哆嗦,便缓缓垂下来。
她闭上眼,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神色已经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漠:“傅先生……请你放开我!”
傅子宴的睫毛狠狠抖了下,跟着扯唇轻轻的笑,说是笑,其实更像是自嘲。
“放开你?”他英俊的面色突然变得冰冷,血红的眸子里酝酿着危险:“我要怎么放开你?阿梨,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放开你?”
如果能够放开,那六年前为什么不放开?
如果能够放开,他过了六年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又算什么?
如果可以放开……不,他放不开!
“对不起……阿梨……”他伸出手,很轻柔的摸她的脸,指腹微凉,轻轻发着抖。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下一秒,他在阿梨震惊的目光中对准她的唇吻了上去。
六年了,六年漫长的时光后,他终于再次吻到了他最心爱的女孩。
但是这个吻,太痛了,扯得他的整个胸口都在疼,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放开怀中的女人,他真的……没法放开她。
阿梨……阿梨……
这是他的阿梨啊,他要怎么放开……
他流下了泪,一边赴死般用力的吻着他,一边伸手扯掉了她穿白色的礼服。
肌肤相贴的刹那,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六年的分割和陌生,仿佛在那一刻才找到了某种熟悉。
他用力抱紧她,不管她的反抗与眼泪,她流泪,他跟着她一起流泪。
哪怕流泪也要抵死纠缠,哪怕下一秒就死去,他也不想在这一刻放下她。
阿梨……对不起……
今日之后,你会恨我,但即使是恨,我也想与你纠缠下去。
哪怕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