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冰凉的床板,机器低沉而平缓的嗡鸣,偶尔会有滋滋刺耳的电流爆裂声,有人用着平板冷漠的声音说着什么,语速太快,发音奇怪,让人分辨不出。
睁开眼的一瞬间,头顶的无影灯投射下来的强光让人神智一阵恍惚,一色一子的眼前顿时出现了无数晃影,难受得仿佛大脑下一秒就会爆炸开来。
无奈地闭上眼,她感觉到自己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冰凉凉地贴着,有人用手指摁压了几个地方后,选定了一点,之后,冰凉的触感转移阵地,来到手指选定的地方。紧接着,肚皮上传来一阵凉意。
她大脑有些不清醒,五感回转的非常慢,当那一丝凉意顺着下去几寸,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大坨的果冻,被人轻易地用边缘锋利的小刀或勺子分开,或许下一秒就会被挖取一块果肉,然后身体颤一颤,继续没有知觉。
好在并没有人挖果肉,对方只是顺着肌理划开了平坦的表面,然后做起了别的感觉更精细的活,一色一子不懂。
她像个挺尸一样被固定在坚硬冰凉的手术台上,除了头以外所有部位都无法动弹。意识逐渐回笼之后,她僵硬地转过头打量房间四周,却因为无影灯的缘故而完全无法看到陷在阴影里的房间四角。
围在她身边的有四个人,一色一子无法抬头,仅凭着听脚步声和交谈声判断出来。她应该是被注射了麻醉剂,刚才冰凉凉的那一下应该是有人拿刀划开了她的肚子。
……
等等,划开了她肚子?!
有没有搞错!她本来就严重缺血,血喝多少都不够好不好!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割刀了?上一刻她还在C城那个充满了此起彼伏叫|床声的破旅馆房间里染头发,白兰买的染发剂一定很劣质因为味道非常难闻,总觉得摸完了以后头上像顶着一坨XX……
然后有人闯进了房间,开枪,她接住了子弹,但是还是倒下了。
倒下前她看到了白兰……
白兰!!
一色一子猛地瞪开眼,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那些闯进来的人一定是图拉多家族在C城的势力,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这边的落脚地的?她中的那一颗子弹既然能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失去行动力,看来差不多应该是麻醉弹了。既然自己被带到了这里,那白兰在哪儿?
站在手术台周围的四个白大褂似乎结束了他们的工作,开始缝合伤口,细细麻麻的感觉从腹部传来,一色一子闭上眼,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并高速运转起来。
已知的情况是第一,她被控制了,对方十有□是图拉多家族。
第二,这些人不像是在给自己取子弹,更像是在研究,这些人说意大利语,因此自己或许身在意大利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实验室,幕后主使可能是图拉多,也可能是图拉多和其他黑手党家族联手。
第三,她很饿,饿得随时会暴走,这表示到现在为止对方都没有让她喝过血,或者可以推导为,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需要喝血才能维持生存。
嗯,这是好事。
第四……这个推论完全不想说出来,怎么办。
伤口缝合完毕,一色一子被推离手术室,路过一条狭长而幽深的走廊,最后进入了一间除了床和仪器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密闭房间。房间四面没有窗户,头顶孤零零的节能灯照得墙壁灰白而颓败,犹如包围着周围的冰凉空气一般。
也许是在地下。
穿特殊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一路上都严谨地没有交谈,只在最后推床入房时才简单地说了两句,似乎是一个人在向另一个人交代什么,也好像是在对着一个录入器记录着什么。一色一子懂的意大利语太少,还远不足以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地听清楚了几个词:观察,多少(有可能是多久),小心。
看样子对方对自己也有所防备。
默默地在冰凉的床上躺了许久,一直到四肢开始逐渐恢复知觉,一色一子终于决定不再逃避刚才那第四条推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落入实验室,恐怕和白兰杰索脱不开关系。
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能够速度如此之快地找到他们的藏身处?一色一子可以以自己远在并盛,哦或许在别的地方的父亲名誉担保,图拉多家族的人绝不是跟着自己摸来的。凭她如今非人类的五感和对危险的感知度,如果有人跟踪,她一定会发现。
那就只能是白兰了……
一色一子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挫败。
当黑衣人进门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保护同伴,可之前还一直信誓旦旦地说两人小队里她绝对不当专职打手……谁知自己就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一个炮灰的位置上。
而且一想到晕倒前白兰脸上那复杂的表情,她就好像心脏被千万匹史前巨兽践踏过一般。他似乎并不惊讶那些黑衣人的到来,但又无法从表情上看出他期望自己受伤,这样矛盾的神情简直就像他本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万幸的是,那一枪麻醉弹不是他打的,否则一色一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忍住不当场暴走。
搞不清楚白兰的态度,一色一子决定不再去想。她不擅长分析人心,更何况白兰杰索是她已经承认了的同伴,虽然这个‘同伴’如今在她心里已经背上了‘背叛’的罪名。
僵硬地从床上坐起来,少女面无表情地拔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掀开套头白裙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缝合的技术很棒,如果好好静养大概会愈合的很好,会留疤。但如果能给她一包血浆,也许下一秒那些缝口线就会变成碍事的东西。
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长及膝盖的白罩衫以外什么都没有,身上的包裹也不知道被放在哪里,更不用提那个造成一切事情起源的笔记本了。
不过她不用翻看也知道,笔记本上白兰后面代表好感的心形符号大概已经减少了。
光脚下床,没有找到鞋,一色一子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发,发现居然已经结块了。她顿时心中一囧,勉强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发现上面竟然还有着凝结成固体的染发剂。
真是糟糕透了……
一色一子抽了抽嘴角,对着墙角的监视器比了个中指,而后就像是睡醒了起来上厕所一样自然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扇电子锁的防盗门自然是报废了。
门上装有报警设备,当被暴力袭击时就会启动,因而一色一子踏入走廊后,整个楼层的报警器牵一发而动全身,尖锐刺耳地响了起来。这样的声音无疑让还未适应自己身体恢复的少女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她的听觉太过敏锐,报警声让她几乎抓狂。正好前方墙壁上就有一个叫个不停的警报器,少女几乎毫不犹豫地抬起胳膊,横向一锤,警报器顿时报废。
就这样一路砸过去,整个楼层的报警声终于消失。一色一子松了口气,四肢也活动得差不多,她站在走廊尽头,面对着眼前的两条分叉口,短暂思索了一秒钟后朝左边走去。
还好伤口周围的麻醉效果没有消失,这让她行动起来并不受到伤痛影响,可是没有武器实在有些不便,这就表示在遇到敌人时她必须徒手干翻他们。
再一次撂倒一个成年男人,一色一子捂着肚子继续艰难行进。她饿得受不了,但又不想在这全是监控的环境之中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只好一路摸索着向中央控制室走。
她断定这样的地下环境一定会有一个中央调控室,否则这些警报机关电子锁的存在都没有意义。一路过来,她发现了不少和自己先前停留的房间差不多的病房,本想把病房的门全部破坏,但当她放出了好几个怪物后,这个想法被果断地抛到了脑后。
至少现在不能放它们出来。
她猜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一个地下实验室。从如今她遇到的情况来看,可能进行中的不光是人体试验,还有很多其他的研究,比如说刚才她就遭遇了一个会喷火的机器人。
这样庞大的实验室绝对不是图拉多家族独自支撑起来的,一色一子对意大利的黑手党一无所知,因此无法从蛛丝马迹中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如果这时候白兰在就好了……
停。
别想他了。
一脚踹碎了某个医护人员的小腿骨,少女单手把人提起来放到自己视线平行的地方。她刚才因为想到了白兰而心情有些糟糕,因此这会说话也不太客气。
“我走了这么长时间都只看到你们这些小喽啰和数不尽的房间门,别跟我说我找错了地方。哦大哥我劝你别拿枪指着我,不然子弹会飞向你自己。”
一色一子一手握住枪身,手上用力,只见枪管就这样一点点向上弯曲,最后,黑洞洞的枪口就这样对准了拿枪的炮灰男人。
对方被她吓坏了,脸色刷地灰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下,整个人看起来随时会崩溃。听到一色一子的话,他嘴唇抖了半天,却因为过于惊吓而发不出声音。
少女皱起眉,“听得懂英语吗?
男人点头。
“你好棒,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听懂我说话的人。”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中央调控室在哪儿?”
男人颤抖着的手指了指地板,抖着嗓子说道,“下面,反方向……”
“……SHIT。”
把人往墙上一摔,看到他晕过去,一色一子掉头往回走,找到来时看到的楼梯,下楼,刚移转过弯,便看到眼前一水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等着她,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武器,里三层外三层地几乎填满整个走廊。
“F**k……”
一色一子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迅速转身跑回上一层,但身后已经有人开火。一瞬间,枪声甚至比刚才的警报声都劲爆,彻响了整个地下实验室。
连滚带爬地滚回上一层,一色一子深知自己绝对顶不住这样的枪林弹雨,心一横,她轰地一下砸开了走廊旁边某个紧闭的病房门。
里面的怪物被声响吸引,拖着步子哒哒哒地跑了出来。
一色一子白着脸,开始一路砸开房门。看来这会她要和怪物并肩作战了。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半章吧,先更了再说。
晚上回来回复留言,么么么么么么,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