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江自然知道太子不是问景色,想了一下才说:“不瞒殿下,如今衡州最出名的,就是少林寺了,衡州地处中原边陲,交通方面虽然占了水利之便,但也只是最近两年才略有发展。可就算如此,衡州最繁华的依旧不是码头,而是衡山。
衡山自古以来就有南岳的称呼,自从僧人们建造了寺庙以后,一直香火不断。不仅是衡州,最远甚至有淮南的人过来朝拜。说实话,微臣看着他们不断增长的庙产,心痛至极啊!”
李承乾看了一眼刘成江,从他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嫉妒。堂堂一州刺史,怎么也是有点眼界的人,就这样,还是掩盖不住自己对僧人的羡慕和嫉妒。
不由得他不羡慕啊,李承乾扪心自问也羡慕的很。就算东宫各项产业都算是大利行业,还有暴利行业,可是,这都是要经营的啊。虽然寺庙也需要经营,但是,人家是坐地等利,而不需要来回奔走。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道士还是僧人,都是不缴税的。
因为寺庙道观的特殊性,就连天下大乱的时候,也鲜有人对寺庙道观动心思。曹操够阴损吧,可是他宁愿发死人财,也不愿意这么干。一个是范围挨骂,另一个可是要被大范围的反抗啊。
正是因为不间断的积累,寺庙道观的财富,才不断的积累下来。袁天罡的小金库够吓人吧?这只是明面上的一个而已。僧人凭什么苦修的同时,却能在三山五岳没完没了的盖房子?钱可不是佛陀送给他的。
“或许现在是这样,但是等岭南发展起来,你衡州就等着发财吧。长安作为大唐的京城,注定会成为中心,河洛一带,至今地位都不能被长安彻底压下去,依旧是大唐的商业交流重心。岭南的货物想要经销全大唐,这两个地方是首选。走海路的话确实好一点,但是路程遥远。所以啊,将来岭南到长安和河洛一带,必行会快速发展河运甚至是陆运。
衡阳紧挨湘江,单就水运这一项,就足以支撑他在中原边陲脱颖而出。刘成江,要是衡州能够在你手中发展起来,你的仕途可不止于此啊!”
看着太子饱含深意的眼神,刘成江拱手道:“太子殿下放心,终有一日,微臣会到东宫拜访,拜谢殿下点拨之恩。”
点你个妹啊!
暗骂一声,李承乾依旧保持着笑容,不再跟刘成江说话。这是既定事实,再蠢的人都能看清楚,还用得着点拨?
知道这家伙是在拍马屁,但李承乾也只有接受下来。
虽然看不起坐地收钱的僧人道士,但是既然老婆执意要前去朝拜,李承乾还是没有发作,而是全程保持平静的,跟着她一起朝拜。只不过,不跪就是了。
衡州因为致力于开拓河运发展,所以已经开始清理河道了。原本好多地方都是险滩的湘江,居然也变成了通途。大喜之下的李泰,毫不犹豫的买了最好的渔船、最好的船夫,命大军在岸边前进,他则是坐船陪着阎婉。
过了衡阳,才终于不用披荆斩棘、开拓道路了。事实上彬州到衡阳一带,虽然属于中原,但还是比较蛮荒的。
湘江北上,就是洞庭湖。
说起这个地方,李承乾可算是又爱又恨。恨的是范仲淹这个老龟孙,闲着没事儿写什么岳阳楼记,弄得上学时代还要背诵。但是爱的,却是范仲淹的文笔,说实话,不具备把一个犄角旮旯写成旷世绝景的功力,也登不上教科还好些,最厉害的是柳宗元,一个竹林里的泡脚池,都能写出一篇文章,折磨千年后的小朋友。
洞庭湖边,最着名的州城就是岳阳城了,最出名的景点就是岳阳古城楼,也就是岳阳楼。
沿着湖边行船,绕了个大圈子抵达岳阳城,甚至没有理会岳州刺史的拜见,李承乾就窜到了岳阳楼。
虽说这楼已经不是最原始的“鲁肃阅军楼”,而是南朝重新修建的景点楼,可是这依旧不能抵挡李承乾的一腔热血。跟后世翻新的城楼相比,还是最原汁原味的惹人好奇啊。
洞庭湖前,在一众低矮的民居之中,岳阳楼是那么的显眼。可是离得近了,李承乾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抵达岳阳楼正门前面,展望湖面....
嗯,好大的湖。
挥挥手,李承乾直接把范仲淹也扔到了柳宗元的行列中。不过稍一思索,还是把他拽出来一半。原因就是现在的洞庭湖,实在是太洪荒了。没有渔歌互答,没有迁客骚人,河运没有发展起来的现在,这里湖面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范仲淹文中表现出来的道理还是有可取之处,环境心境,确实是能够相互影响的。
好不容易追上来,岳州刺史王志高喘匀了气,才在一边拱手道:“太子殿下,岳阳楼确实是岳州盛景,可您也不能跑的这么快啊,微臣都要追不上了。”
对于岳州刺史的体力,李承乾还是比较顺眼的。说明这家伙在任上并没有骄奢淫逸,好多时候考验地方官是否尽职尽责,看他们的体力就是最直观的一项。
点点头,李承乾指着洞庭湖水面说:“好地方啊,但是为何没有发展起来?”
王志高叹了一口气说:“要说岳阳占据地利,本应该是最适合建立一座枢纽大城的,奈何,需要的投入太大了啊!微臣已经尽可能的缩减款项,跟朝廷申请了,怎奈,长孙户部一连几次都没有答应啊。”
边说着,王志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笑话,太子殿下啊,全大唐最大的金主之一,这个时候不哭穷什么时候哭?如果不是见太子身边的宦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甚至都要抱着太子的金大腿哭了。
哭,从来都是丢人的,但是在官场,适当的跟上官哭一手,还是很有效果的。最着名的就是某位“皇叔”了,哭着哭着就成了蜀国皇帝。
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王志高,李承乾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混蛋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但是,就算是他,也没资格用自己的钱,插手国家大事啊。
很显然,洞庭湖不是湘江,改造所需的款项是难以计算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具体数目如何,但是李承乾很清楚,以长孙无忌的性子,指定不会通过的。这么大一笔钱的投入一旦没能达成预期目标,就算他是皇帝的大舅哥,也得引咎辞职,没准儿还会论罪。
这两年朝廷致力于巩固边防,精力主要集中在军队上,像衡州这样的要求,还能一咬牙答应下来,但是,岳阳,担不动啊!
蹲到王志高的面前,李承乾无奈道:“行了,孤觉得你不是蠢货,应该清楚,就算是孤,投入全部身家,对整个岳阳来说,也是杯水车薪。这么浩大的一个建设工程,朝廷不是负担不了,而是不敢负担。就算户部批了你的要求又如何?一旦没能达成目标,你的脑袋都未必能顶得过这海量的投入。”
王志高停止了流泪,见太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拱手问道:“可是殿下,您不觉得,万事开头难,但是不开头就没有以后吗?洞庭湖是长江的咽喉,岳阳则是洞庭湖的咽喉,岭南的发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没有尽头,作为南北交流的重要地点,岳阳不能一直这么蛮荒着啊。”
这话没错,李承乾也清楚岳阳的重要性,但是重要跟朝廷准许却是两码事。诱惑越巨大,风险就越巨大,谁也不敢轻易下决断。说句实在话,王志高一个小小的刺史,还不够资格为岳阳的投入当保人。
微风吹来,已经入秋的天气,哪怕是岳阳,都略有些寒冷了。
感受到这股略有寒意的微风,李承乾忽然有了主意。兖州的事情,在岳阳上,也不是不能实现。特别是当商律修改,商人只能获取土地租赁权,却不能彻底占有的情况下,就算铤而走险,这个危险也是可以接受的。商人们又不傻,就算朝廷张贴告示,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是利用他们让岳阳兴盛,他们也只能接受。
毕竟,跟开辟相比较,岳阳能给他们创造的收益,却是他们没办法拒绝的。
想到这里,李承乾斥退左右,走到王志高耳边,跟他说了几句话。
王志高惊讶道:“这样可行吗?微臣不会被朝廷斥责吧!”
李承乾不满道:“地方官当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你管商人们怎么骂你呢,朝廷该奖赏你还是要奖赏你的,说白了,你就是给朝廷背黑锅的存在。黑锅背的越狠,你才能越来越高升啊!对了,岳阳跟兖州不一样,那里是有人来就行,这里可不能这样,同样一块地皮,你可是要拍卖的,拍卖知不知道,价高者得啊!”
王志高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但是一设想这样的局面,顿时感觉一大堆钱币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面前。
似乎,这样也不赖?
再看了一眼洞庭湖,李承乾边下岳阳楼城墙边说:“你好好想想,孤打算在岳阳修整两天,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孤,当然,你上奏的时候,要是敢提孤,孤打断你的腿。”
教人背黑锅,绝对能让人心旷神怡。不过,李承乾这也不算坑他,就算背负一片骂名,只要王志高能把岳阳建设起来,升官进京城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今后的仕途绝对不至于坎坷。
下了岳阳楼,就能看到岳阳如今的样子。说实话,现在的岳阳,可真是够落后的。这么一个交通枢纽,在中原持续的战乱下,竟然到了唐朝才略有开发,也是一种悲哀。
就在李承乾感慨汉末以来的纷争时,前方街道上忽然窜出来一个蓬头污面的小女孩儿,一头扎进了亲率的队伍里,被窜天猴给按住了。
如果只是一个小女孩儿的话,还不算什么,百姓家的孩子玩闹之下,还不能冲撞太子的队伍了?但是继她之后,又窜出一大片人,可就过分了。最过分的是,这些人竟然还手持棍棒,看到亲率的队伍,竟然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贱婢!有本事你再跑啊!”
领头的一个,一身绸缎,披金戴银,颇有几分暴发户的韵味,而且从他不惧军队来看,没准儿还有点地位。
可是,管他什么地位,在张赟看来,只要这人不是皇帝,那就没资格在太子面前动棍子!
不等他冲到军阵里,刘莽就已经一脚把他踹飞出去。这还是在刘莽没动杀心的情况下,否则只是这一脚,这混蛋就没命了。
看到主子被收拾了,在后面跟着的大队仆役愣了一下,但是历来的经历,让他们毫不犹豫的又冲了过来。
怕事儿可就不是国公府的人了!这里是岳阳,不是长安,随便从哪钻出来一个领队校尉,难道敢跟国公叫板?
然而,他们比他们的主子更惨,没等近前,就一个个惨叫出声,成片的倒下了。可以看到,几乎每个人腿上都挨了一弩箭,倒霉的更是多达三四根。
完成射击以后,持弩的二十人快速上前,将这群人团团包围,看到几乎顶到脑门上的弩箭,胆小的甚至忘记了惨叫,好多人虽然还在惨叫,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打人也不是打了一次了,哪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了?看到这些士兵肃杀的眼神,他们毫不犹豫下一刻就会完蛋。
“该死!混账!你特娘的完了我告诉你!知道我是谁吗?应国公!国公!我要上奏朝廷,抄你全家!哎呀,疼死我了....”
“国公?”
李承乾看向张赟,这家伙跟了皇帝也有不断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还够早,全部爵位就算了,国公还是应该认得的吧。
张赟摇了摇头:“没有这么年轻的国公,最大的可能是他才承袭爵位。不过,没听说哪个国公是生活在岳阳的啊。”
说完,张赟就阴沉着脸上前。国公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