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自从被太子逼着和羊高成为了夫妻,就变得破罐子破摔起来,她先是和羊高的堂兄羊丰勾搭成奸。这件事不知怎地被羊高知道了,那羊高本就是懦弱之辈,在新安的淫威之下竟然不敢有丝毫怨言,新安和羊丰也就越加地得寸进尺,后来甚至进展到羊丰半夜进入羊高和新安的卧室之中幽会,羊高这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反而要给奸、夫、淫、妇让地方的程度。
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羊家人知道内情的不少,可是没人敢出来说什么。第一是皇后还在中宫,还在一再地要求娘家人照看她的女儿。太子倒是通情达理,可是太子事情太忙,也没空理会这边。第二是新安和自己的大伯子搞在一起,这毕竟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传扬出去,对羊家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一开始新安在婆家还有些顾忌,后来反正面子里子都没了,她越发地无所顾忌,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慢慢地她就有些看不上羊丰了,倒也是,羊丰论人品才学,论容貌风度,怎么能和新安的梦中情人谢纯相比呢?
新安和他玩腻了,就把他一脚踢开,开始另觅新欢起来。这一两年里接连换了几个面首,还在外面养了几个小白脸。
所谓纸包不住火,新安自以为做的小心,可是过不了多久,新安淫、乱建康的事就慢慢地在京城里流传了出来,慢慢得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很快地就人尽皆知了。恐怕唯一瞒着的,也就是宫里的羊皇后了。
新安当然不知道,她的这些事情之所以传递的这么快,全都是因为有庾璟年和三皇子在这其中推波助澜。
慢慢地,新安也就不在乎这些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吗。她对男人的口味也越变越刁,那些长相俊俏的男子,她玩个一两次很快就厌倦了。然后在一次宴会上,她遇见了自己的真爱。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是谢纯,谢纯在她的心中无可替代,可自从遇见玉真子,她就觉得即便没有谢纯,能和玉真子厮守在一起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没错,玉真子是一个道士,年方二十,住在建康西北的会元观。他容貌俊秀英飒,气宇不凡,年纪虽轻,却已经在建康的文化界和名士圈都混出了一些名堂。他的才华风度比起羊高羊丰之流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也难怪新安会看上他。
自从与玉真子相遇之后,新安便遣散了所有的面首,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羊家人不敢管她,她也不用顾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条条框框,她虽然不再是公主,可是有羊皇后给她撑腰,又岂是一个道士能够抵抗的。
没过多久,她就得偿所愿的和玉真子好上了。这一次她却做得十分小心,她和外面的小白脸玩玩儿,皇帝就算知道了,生一场气,顶多罚她一场,可若是知道她和一个道士好上了,这样的出格,皇帝非得气死不可。
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点马脚。
天气越来越冷,这一年当建康的天空飘起雪花的时候,新年也快到了。建康城一座不起眼的小小酒楼中,玉真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正在屋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慢条斯理地饮酒。
这时房门忽地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屋中,男人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月白色长袍,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将整张脸差不多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
玉真子当即站了起来,拱手道:“王爷,您来了!”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回身招呼后面的人道:“三哥,进来吧!”便有另一个穿着石青色袍子通身贵气的男人走了进来,后面的那人小心地把门关上。
“三哥,你坐!”先前之人,也就是庾璟年指着一把椅子对三皇子说。
三皇子就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看了玉真子一眼道:“你就是玉真子?”
玉真子点了点头,恭谨地回道:“属下就是玉真子!”
庾璟年虽然没有告诉他这位是谁,但是玉真子早就猜出来了他的身份。三皇子越俎代庖地道:“这段日子,让你应付新安那样的女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玉真子道:“不辛苦!”
三皇子微微一笑:“现在差不多到了收网的时候,想必五弟已经把计划全都告诉你了,你可知道这件事被揭穿之后你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玉真子冷静地道:“属下知道。属下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三皇子道:“你要知道,皇上最近因为北燕和益州的事情,心情十分不好,不但是死!而且会死得很惨!我估计十之八、九会是腰斩之刑,你不怕吗?”庾璟年就瞪了这个话唠一眼,这人把自己的台词全给抢走了。
玉真子道:“属下十年前就该死了,是王爷救我一命,王爷想要拿去,随时拿去就是了,属下绝无任何怨言。十年前太子看中了我的姐姐,而我姐姐不愿和他无媒苟合,太子便罗织罪名,将我爹爹下狱,导致我爹爹含冤而死,我全家家道中落。后来他又霸占了我姐姐半年之久,不敢给我姐姐名分,只养在外面当做他的外室。后来我姐姐不小心怀孕,他不顾我姐姐的哀求,硬给她灌了一碗打胎药,结果……一尸两命。这个仇我始终记在心里,可是太子位高权重,我哪里有机会动手。如今有机会在临死之前能给他一刀,我虽死无憾了。”
这个玉真子,其实是庾璟年豢养的一个死士,他实在是个人才,若非这次事关重大,庾璟年也舍不得牺牲掉他。
三皇子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玉真子和太子有这么深的仇恨,难怪他肯这么落力的坑害太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庾璟年走上前拍了拍玉真子的肩膀:“你尽管放心地去吧。你死之后,你的母亲我会命人好好奉养送终。你的弟弟,我会培养他成才,我不敢保证让他大富大贵,但却可以向你保证让他平安长大,得享天年,让他给你们蒋家传宗接代!”
玉真子听了这话,就在庾璟年的面前跪了下来:“王爷请放心,属下定然不辱使命!”说罢恭恭敬敬地给庾璟年磕了三个头。
庾璟年道:“去吧!”语气满是金铁交鸣的铿锵之音。
玉真子这才站起身,大踏步地出了门。
三皇子慨叹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老五你有这样的人才为你卖命,何愁咱们的大事不成呢?”
庾璟年点了点头:“这一次,一定要让太子吃不了兜着走!”
时近新年,每一年这个时间,京兆尹都会召集各路巡城御史搞一次“严打”,拿下一批盗匪,让建康的居民能过个好年。
正好有个姓庞的巡城御史从捉住的一个小贼手中缴获了一件赃物,乃是一支内造的鎏金点翠凤钗。从一个小贼的身上搜出了宫里的东西,这不是很蹊跷的一件事吗?
涉及到宫里,庞御史不敢怠慢,急忙将此事上报了京兆尹,京兆尹拟了折子,逐级上报到皇帝那里。皇帝正为北燕和益州的事情焦头烂额着,哪里有空处理这些事,也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偷了主子的东西,卖到外头去了,就把折子批给了内侍监。
内造的物品有一件算一件,都在内侍省登记备案的。内侍省一查就查出来了,这件鎏金点翠凤钗乃是新安十四岁生日的时候,羊皇后所赐。而庞御史那边很快也查出来了,这件鎏金点翠凤钗,是那个小贼从会元观玉真子的房间里偷出来的。
一时间京兆尹和内侍省都傻眼了。
这下出大事儿了!
谁能想到一次普通的缉盗竟然查出这么隐秘的一件事来。新安现在名声极差,几乎就是“□□”的代名词,说她和一个道士私通,京兆尹和内侍省的太监们是一百个相信。
更何况那件鎏金点翠凤钗不但珍贵至极,更是羊皇后送给新安的生辰礼物,新安一直十分珍惜,若说不是送给玉真子作为两人的定情之物,这件首饰又是如何出现在会元观之中的?
联想起平日里新安和玉真子过从甚密,新安多次在各种社交场合邀请玉真子出席,诸般的证据相互作证,新安和玉真子之间的□□已经无可抵赖。
大过年的,查出这么一段奸、情来,京兆尹也好,内侍省的太监们也好,都觉得晦气,这件事报上去只会惹得皇帝雷霆大怒,对他们的仕途没有一点好处,可双方相互制衡,谁也不敢隐瞒此事,便共同写了折子递到了皇帝案头。
晋元帝操劳国事,加上年纪大了,身体渐渐不支,和年轻时相比已经大大不如。不过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因此在臣子们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牢牢将这件事压了下去,整个后宫之中,知道皇帝身体出了问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医令,另一个就是张士德。
皇帝这天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军国大事,一个小太监又抱过来一大摞折子。张士德见皇帝脸色不大好,就给皇帝端上一碗参茶,小声道:“皇上喝杯参茶养养神吧。现在已经二更天了,皇上还是早些歇了吧,这些折子等明天再批也不迟啊!”
皇帝道:“明天二十八,再过一天就过年了。过年宫里要祭祀,事情还多着呢,况且今日事今日毕是朕一直以来的规矩,这你都是知道的!”皇帝毕竟是老了,从前他可不会碎碎地说这么多。
张士德看见皇帝日渐花白的鬓角,心里微微发酸。
皇帝也不容易。他从先帝手中接过皇位的时候,国家就是一个烂摊子,四大门阀几乎把皇权全都架空了。这些年,他殚精竭虑地和四大门阀的那些老狐狸们斗智斗勇,使得皇室权威终于一振,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成就了。
容不得他多想,皇帝已经抓起了放在最上首的一份奏折,在灯光下只看了几眼,脸色顷刻间就变得铁青,“这个孽障!孽障!”皇帝猛地站了起来,用力将奏折狠狠地摔着地上,“来人呢!来人!把新安这个贱人给朕……”
张士德看见皇上的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守在殿外的御前侍卫们听见皇上的呼和,已经踏入了殿中来,皇帝却因为急火攻心,命令还没有说出来,就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张士德吓得魂飞魄散,匆忙上前一把抱起了皇帝,“太医令,快传太医令。”
勤政殿中就是一片兵荒马乱。张士德忙着命令几个大力太监将皇帝抱进内殿去,有太监匆匆忙忙地去太医院传太医令过来。众人一窝蜂地去了皇帝的内殿,隔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太监进来收拾一片凌乱的外殿。
他先是捡起了惹得皇上暴怒的那份奏折,见周围没人,就迅速展开奏折看了起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他轻轻合上奏折,呼出一口气,然后朝皇后住着的清宁宫看了一眼。
皇后刚刚睡下,又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她身边最为器重的清宁宫大嬷嬷快步走了进来。皇后见她脸色一片铁青,隐约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一下坐了起来,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虽然掌管六宫的权力被皇帝剥夺了去,但气势威严都还是在的。大嬷嬷一挥手挥退了伺候的人,亲自上前给皇后的背后垫了一个大迎枕,让她坐得舒服点儿。这才开口道:“勤政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刚才在批折子的时候气着了,当场厥了过去!”
“当真?那皇上现在怎么样了?”皇帝身体出了问题,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大嬷嬷道:“太医令已经去了,给皇上开了安神的药,皇上如今已经好多了。太医说皇上休息一段时间,身子就能无碍了。”
皇后“哦”了一声,心下有些失望,若是皇上一病病死就好了!那她的儿子就可以登基为帝,她就是皇太后,那时桓淑妃算个什么,她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她踩在脚下。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想想,不能和任何人说起,就连她最信任的大嬷嬷也不行。皇后就淡淡说道:“那咱们就先假装不知道好了!本宫在勤政殿安插人手的事,可不能让皇上知道了。”
大嬷嬷苦笑道:“可咱们现在不能假装不知道。”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嬷嬷道:“娘娘可知皇上为何雷霆大怒,导致昏厥?”
皇后慢条斯理地道:“还能为什么?不是益州的事务,就是北燕的军情呗!”
“不是,是为了公主。京兆尹和内侍省联名写了一份折子,说公主在外与一个三清道士私通,并把娘娘送给公主的鎏金点翠凤钗送给了道士作为定情之物,皇上看了折子这才发怒!”
“这怎么可能?”皇后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地,“你快叫人来给本宫穿衣裳,本宫要立即召见京兆尹和内侍省的太监,问问他们缘何平白无故地诬陷本宫的新安!新安她如今已被贬为庶人,又嫁给了高儿那样的丈夫,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们居然还要落井下石。他们还肯不肯把我这皇后放在眼里,肯不肯把太子放在眼里!”
大嬷嬷一下跪在了皇后的面前,伸手抱住她的双腿:“娘娘!娘娘您要冷静啊!当此关键时刻,若您走错一步,就很可能会给咱们惹来大祸,甚至连累太子,您要想清楚啊。若是叫皇上知道咱们知晓了奏折中的内容,到时候您怎么解释?”
皇后这时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可新安怎么办?本宫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父皇本就不待见她,被人诬陷成这个样子,皇上万一要杀了她怎么办?”
大嬷嬷现在简直恨极了新安这个惹祸精。她慢慢地道:“娘娘,京兆尹和内侍省敢联名些那样的折子,必定是有了铁证在手。公主现在虽然没有了封爵,可她终究是皇上的女儿,他们若是真敢诬蔑公主,往公主头上泼脏水,被皇上查出来,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大嬷嬷一咬牙:“娘娘您恐怕不知道吧,现在公主在外头的名声……实在是有些不好听。奴婢们怕娘娘听了生气,一直没敢和您说实话!”
就把新安先是和羊丰勾搭成、奸,紧接着又在外面蓄养男、宠,诸般丑事一一和羊皇后说了一遍。最后道:“娘娘若是不信,可叫几位太太来,一问便知!”
皇后听完这些,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这消息太过震撼,她一时之间消化不了。
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新安和玉真子的事情是真的咯?”
大嬷嬷点了点头,委婉地道:“这件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不不不!”皇后连连摇头:“新安不是那样的人。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皇后用手连连捶打凤榻,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唯一的女儿变成这副鬼样子。
“若不是皇上不顾父女之情,硬是要把她嫁给羊高,新安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皇后终于找到了为女儿开脱的理由,不由更是恨上了皇帝。
“娘娘慎言啊!”大嬷嬷吓得差点想要捂住皇后的嘴。这话随便传出一句出去,就要惹来泼天大祸。
皇后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吩咐大嬷嬷道:“你现在去给本宫办两件事。第一,立刻派人出宫通知新安,叫她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第二,派人盯着勤政殿,皇上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一有消息,立刻禀报给本宫!”
大嬷嬷两件事都不想做,急道:“娘娘!这个时候往外送消息,肯定瞒不过皇上的耳目,将来皇上要是问起,您如何回应?”
“你让送信的人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被人发现。若是真的被发现了,便说本宫忽然想吃嫂子做的酒酿圆子了。好了,你不必想三想四,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办就是了。”皇后还是十分疼惜女儿的,为了女儿甚至不惜触怒皇上。
大嬷嬷没奈何,只得出去安排去了。
这一天晚上,新安也没有睡好觉。自从和玉真子好上之后,她就再不肯和羊高同房,实际上她已经遣散了所有的面首,打算和玉真子好好过日子了。
因此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昏睡。隐隐约约间,她做了许多的噩梦,似乎她和玉真子的事情被父皇发现了,父皇雷霆大怒,要杀了玉真子,她正跪在父皇的面前苦苦哀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新安猛地惊醒过来,就见她的贴身婢女已将来人带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母后身边的一个掌事姑姑,极得母后信重的,新安对她很熟悉。新安就问:“孙姑姑,您怎么来了?”
孙姑姑先是将所有的人全都撵了出去,然后道:“奶奶,大事不好了。”就把京兆尹和内侍省联名上书,揭发她和玉真子有染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对新安道:“娘娘让您赶快想法子躲一躲!免得皇上在气头上……”
她后面说的什么,新安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的脑海里只有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东窗事发!”
很奇怪,她和羊丰私通的时候,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并不怎么害怕父皇知晓,她觉得大不了鱼死网破,哪怕父皇杀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现在她却恐惧的全身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没有变,她都这个样子了,她不怕死。可她怕玉真子死!
她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孙姑姑,鞋都顾不得穿就往外跑去。
孙姑姑一把拉住她:“奶奶,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玉真子!我要去找玉真子!”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玉真子,那个男人,她不能让他死在父皇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