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江湖上最大的百晓生据点,当属渝州城内的延庆茶馆。
此时的延庆茶馆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讲着本子。
“若论着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至阳派和纯虚派,这两大门派在江湖上已有百年历史,当之无愧的鼻祖,各自武功心法更是天下一绝。”说书先生扶住他的山羊胡,慢慢道。
“这两大门派从来都是互不两立,相看生厌,一心想夺得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统领江湖。”说书先生一瞪眼,吹着山羊胡道,“谁曾想尽,在二十二年前,这两大门派联姻了。”
底下有知情者喊道:“难道是二十多年前那场惊动皇室的婚礼吗?”
说书先生一指:“正是。当年至阳派的独子元离和纯虚派的嫡长女付佩霜联姻,那婚礼场面可谓是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了。红妆从纯虚妄极山铺到至阳丹东城,各大江湖门派齐聚一堂,就连皇室也派来了天使祝贺。”
“江湖本贱,皇室中人更是瞧不起江湖人士,这回却破天荒的送来了祝福,可谓是靠着一场婚礼声名显赫。”
“说到这两大家族联姻,就不得不再提提两大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元清,这位女侠被两家保护的不错,直到这两年才露了几次面,行走江湖以来,可却留下了一个传说,便是那本族谱。”说书先生吐沫星子乱飞,但仍无法抵住下面人的热情。
“为什么是本族谱?”
“族谱是干什么用的?”
“……”
说书先生一拍案上的惊堂木,底下的人声才稍见停歇。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引的底下人十分好奇,吊足了人的胃口。
“众所周知,这两大门派历史悠久,经历过几任朝政更迭,仍然树立巍峨。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有许多追溯前身都是两大门派的分支,后来相互联姻,相互挂接,基本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士门派都可以和这两大门派扯上关系。这本族谱,便正是记录这复杂的江湖关系。”
“这元女侠手拿族谱,只要是有名有姓的江湖人士,都和这元女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台下人有人笑道:“我还指不定是这位元女侠的小叔嘞!”
底下哄堂大笑。
“就你,你是谁呀?”
“人家都说了是有名的江湖人士,你算老几?”
“……”
茶馆二楼的雅间内,一鹅黄胡服衣衫的少女坐在窗前,笑看着底下争论不休的人群。
此人正是元清。
没想到江湖上这么传她,倒像是个无忧无虑、娇声惯养的小娘子。
可惜,她从没有小姐的命。
想到那些死了的人,她的手就握紧了茶杯,她势必要为他们报仇的。
一侍女从门口进来,立侍在元清左右。
元清眼也没抬,依旧看着窗外。
“骊央,可安排好了?”
骊央微鞠一躬,道:“已查清池少主正是此时回府。”
“好,你们退下吧,不用带人跟着。”少女起身,脸上却笑容净失,一脸平静冷漠。
起身走出门,却被骊央叫住。
“姑娘,万事小心。”骊央担忧地看着少女,随即又低下头。
少女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长街人潮攒动,车水马龙。
少女走出茶馆,被耀眼的阳光灼了眼,停了会才适应。
前途漫漫,莫追往昔。
这时,双十年华的少年骑着红色的宝马在长街窜行,风扬起他的飘带,更为其添加洒落之意。
元清不知从那里出来,直直拦下他的马。
池云畅猛地收束马鞭,马蹄高抬,下一刻似乎就要踩到少女身上。
元清丝毫不畏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眼神冒火。
马蹄最终在距离她一寸处停下,风吹起她的发丝,她却巍然不动,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
元清?她不要命了。
池云畅无奈地摇摇头,她怎么还没有走?死在渝州很是麻烦。
“池少主。”少女清脆的声音仿佛珠玉落盘,“可曾下马来一叙?”
池云畅垂首望去,见她今日穿着一身银纹蚕丝纱衣,头顶别了只小花,很是清新飘逸。
他翻身下马,马鞭随手一扔,一旁赶来的小厮接过。
“不知元姑娘有什么事吗?”
元清也不拖沓,用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蛊虫。”
池云畅脸色一变,当日谜团重重,而这元清又是仇敌之女,很难不让他怀疑一切都和她有关。
只是长街人多眼杂,怕不适宜审问。
装作恭敬地行一礼,道:“长街人多,不知元姑娘可否移步?”
元清自是无不肯的。
二人来到延庆茶馆,要了一件包房,又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茶泡好,闲杂人等皆退下。
“不知姑娘来有何事?”池云畅低眸垂笑,品了一口茶。
“池少主,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蛊虫想必你也探查出来了。”元清还是只给了刚才的一个钩子,并没有多说,她要探他知道多少关于蛊虫的事。
见少女不再言,只是品茶,露出左手手腕处的伤痕,已经结痂了,只是暗红的伤痕蜿蜒盘绕,难看得紧。
一个女孩子,会通过损伤自己的身体来给他下毒吗?
他不知道。
“我并不知蛊虫,只是猜测罢了。”他也算是实话实说。
元清眼睛里浮现一丝怒意,不是对他的。
“那是生死蛊。”元清解疑道。
生死蛊,他倒是听说过,是蛊王研制出来的,被绑定的二人从此同生共死,难道?他和元清被种下了生死蛊?
“我找苗医看过了,正是蛊王研制的生死蛊。”
苗医在中原难寻,她是如何找来的?
元清看出他的疑惑,道:“我是纯虚之女,而纯虚祖上就是由苗疆来的,有个苗医当然正常。我还能匡你不成?”
她这话半真半假,纯虚派祖上确实是苗疆一族,只是时代久远、时过境迁,早已没有联系,更不要提苗医了。
池云畅眼睛一眯,还是无法相信他和元清共同被种下了生死蛊。
“若是鬼灯画种蛊,那我们的性命怕是与他相连。”
“我问过苗医了,生死蛊极其昂贵难得,一般是取蛊虫若干,放入蛊中,让他们在蛊中厮杀蚕食,最后只剩两只,一只为母蛊,一只为子蛊。”元清面色凝重。
“哦?若只有两只,那究竟是我们二人谁被种了蛊,又或者我们被绑在了一起。”池云畅道。
“我来,也正是想问你这个问题。当日我们二人手腕皆被划伤,实在难以辨别。”元清道,“不过,听闻此蛊可以使中蛊双方共感。”
“所以我来是想问,前一段时间,你有没有不舒服?”元清有些不好意思,从石宫出来,她的小日子就来了,一直腹痛难忍、手脚无力。
共感?他倒是从未听说过,只是元清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前一段的腿脚虚浮。
“那个,我前一段生了点病,如果你我被种下蛊虫,那你应该是有所察觉才对。”
“是。”池云畅摇头,接受二人被种下生死蛊的事实。
只是鬼灯画的疑点太多,他还是有些疑惑。
元清扶额,痛惜被下生死蛊的她。
“你那苗医可说解蛊的方法了。”即生死蛊已下,还是早些解除的好。
“苗医束手无策,说是只能找蛊王解。”
笑话,她买生死蛊怎么不可能买解药,只是解蛊需要的药材名贵难寻,她的人正在寻找罢了。
“蛊王行踪难定,不异于大海捞针。”为今之计,只能先将元清看护起来,保她性命无忧。
元清看出他心中所想,感慨他真是自大。
“这说起来,你还是我表哥呢。”元清转移了话题。
“嗯?”他和元清不是仇人都不错了,怎么还沾亲带故的。
元清撇了撇嘴,知道他不信,从袖中掏出一本书来,封面十分普通,却有赫然两个大字——族谱。
那书边角有些磨破,翻开,里面的纸张却不是常用的绢纸,其纸张更加结实,不像寻常俗物。
只见她熟练地翻开族谱,找到太华派一页,给池云畅看。
“你父亲的表弟和我母亲的表姐的妹妹是亲家。”女子掷地有声。
池云畅短短一瞥,只见他老爹池福蛋的大名赫然在上,一时晃的他睁不开眼,内里发笑。
他老爹没文化他是知道的,可剑术超群,江湖上谁人不恭恭敬敬地称一声“池掌门”。谁知人家家的族谱明明白白地记录着他的“福蛋”。
当年他爹死活都不愿意跟他说他的名字,还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真是……
池云畅摸了摸鼻,忍住笑意,装作正人君子,“啪”的一声将那本族谱合上。
“表妹还是低调点好。”池云畅站起身,结了账,又对元清道,“不如先随我回家小住。”
把元清看管在太华派下,他的监管下,估计就无大碍了。
语毕,请着元清向前走去。
元清当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断不会如他所愿的,眼神狡猾如狐。
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随着他离去。